「那您的意思是……」

「無塵是劉家的人。劉皇后被廢，本宮聽人說過幾句，只怕與魏如意也扯上了些關係，宗廟裏鬧出事來，多半也是劉家搞的鬼。」安長公主看著難得睡得香甜的蓮心，輕輕著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去備馬車，本宮要親自去趟定國公府。」

侍見心意已決，這才去安排了。

魏如意從公主府出來后，沒急著走，直到看到安長公主上了馬車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而去，才卸下了心裏那塊石頭，拉著檀兒一道回陳家去了。

回到陳家，小夭已經回來了，還領著兩個被打得渾是傷的小乞丐。

「小姐，奴婢看他們可憐，所以……」小夭不敢抬頭，小姐說過的，千萬不要多管閑事了馬腳，可是……想起方才在劉府前，兩個小乞丐裝定國公府的人去鬧，結果被劉府的人一通好打的事兒，只覺得都是自己的責任。

魏如意眉心微微擰起：「帶他們來時，可曾有人跟著？」

「沒有沒有，奴婢萬分小心著的。」小夭忙道：「就連來這兒，奴婢也是走的側門，沒人瞧見。」

「罷了。」魏如意這才看看，跟檀兒道：「去拿銀子和傷葯。」說完，才跟小夭道：「陳府不別人的眼線，他們不能留在此，你將他們安置下來，這幾日都不要再出來活了。」

「是。」小夭忙應下，魏如意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兩個小孩，還好都是皮外傷。想罷，又檀兒去拿了只小山參來：「這山參用來燉湯，好好休養幾日，就能恢復。」

「多謝小姐。」兩個小乞丐忙跪下磕頭，年長些的那個似乎有些怯，卻還是壯著膽子道：「小姐，我娘……」

「不是讓你們別在小姐跟前多說話嗎！」小夭忙道。

魏如意眉梢微挑，看向小夭，小夭這才跪了下來道：「是們家中有個娘，病的很重，您前陣子不是給了奴婢好些救命的藥丸嗎，奴婢想著事兒辦好了，就把那藥丸給他們的。」

魏如意頓時哭笑不得，那藥丸雖是好的，可卻是治小夭的傷的，哪裏就是神仙妙藥了？

這才跟他們道：「你們娘親什麼病？」

「大夫說，是寒疾，拖了太久沒錢買葯，怕是……」二人紅著眼睛，死死咬著沒再說下去。

魏如意想了想：「寒疾不是什麼大病，怕是缺葯，又常年住在的地方。」

頓了頓，這才道：「你們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的大春，這是我弟弟二春。」年紀稍長些的道。

「如此……你們可能吃苦？」魏如意起了心思，看向他們。

「能！只要能救我娘，我們什麼苦都能吃！」大春立即點頭，二春也急急跟著點頭。

「若是我讓你們一直跟著我做事呢？」魏如意又問他。

二春沒懂，大春卻是反應過來，立即扯著二春重重磕了兩個頭，道：「只要小姐願意，小的們當牛做馬，在所不惜。」

魏如意看了眼小夭，小夭這才會意，也跟著磕了個頭：「小姐放心，奴婢會看好他們的。而且他們本是逃難來京城的，這幾年走街串巷，也能打聽些事。」

「往後再安排他們做什麼吧，先帶他們回去，之前不是讓你置辦了個小宅子嗎，暫時帶他們去安頓下來，等得空了，我會過去。」魏如意倒也覺得能培養幾個用得上的人正好，酒館的事正籌備著要開，也缺人手，京城的事繁雜，更需要人盯著。

小夭應下，忙拉著大春二春出去了。

等他們走了，魏如意這才回到了房間，檀兒已經人備好了熱熱的洗澡水，泡在裏頭，想著今日的事，也終於是吃了顆定心丸。有老太妃在，還有安長公主幫忙，賜婚之事一定能有轉機，至於皇后和雲家……

劉家人現在只覺得頭皮發麻，劉家當家的大老爺聽聞安長公主也摻和到定國公府的事里以後，立即就人送信去宮裏給劉才人了，卻沒想到此刻山上還沒接到消息的無心，會給他來這麼一出。

無心一心就想把無塵的死栽在魏如意頭上，而且如今還想了個絕妙的辦法。

「咱們這麼做，萬一灼華公主生氣的話……」老尼姑有些擔心，無心枯瘦的臉上卻是掠上幾分鷙來：「魏如意算什麼東西，敢害了娘娘丟了皇后之位，還殺了無塵，更花言巧語討得老太妃開心，我倒要看看這事兒鬧大了，還能怎麼狡辯。至於灼華公主，待娘娘複位，又能拿咱們怎麼著？」

無心冷冷說完，立即就催促著人去辦了。

天幽暗，所有的謀詭計都藏在這黑夜之下，猶如黑暗裏蟄伏的狼，待你一個不慎，便要出來咬斷你的嚨。

樓衍在養心殿前已經站了足足一個下午了，可皇帝始終沒出來見他。

姜宴趕來時，瞧見他還在這兒站著，只低聲道：「小衍，你明知父皇生氣了，又何必在此等著惹他不快呢？」

「殿下早些回去吧，否則皇上遷怒於你，你這幾年的努力便白費了。」樓衍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如此執著，他甚至從未好好想過自己待魏如意的，可就是覺得，不想看眼睛紅彤彤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獨自窩在角落裏傷口。

他會心疼。

姜宴看他如此，心裏有些難，卻沒說出來，只淺笑：「你說你，平素那麼冷清的一個人，怎麼就喜歡上了子？你家那老頭沒告訴過你，人都是可怕的？」

「說過。」

「那你還……」

「我喜歡，也相信，如意不是只會哭著要人保護的菟花，很勇敢。」樓衍說起，那雙清冷的眸里便要染上他自己都不曾發覺過的溫。

喜歡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覺，他知道危險，可願意嘗試，就算最後這份真的要了他的命。

從那日牽起的手開始，他就做好決定了。

姜宴看他平靜的吐出這幾個字，若不是了解他，必要以為他只是敷衍，可正因為了解，才知道這幾句話在他裏說出來有多麼難得。

姜宴輕輕嘆了口氣：「罷了，你就惹父皇生氣吧，本來你十年就能完的事，我看你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做完。」姜宴說著氣話，樓衍卻默不作聲，直到高公公終於從裏面出來，帶著幾分警示的看著樓衍：「皇上今晚剛砸了兩隻茶盞，晚膳也未曾用下。」

姜宴皺眉，這說明父皇是真的生氣了。

樓衍依舊是淡淡的，聞言，只緩步往養心殿而去。

皇帝此刻正坐在龍案後頭，臉沒在燭的影里，讓人看不出緒來。

樓衍緩步上前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你當真不願意娶灼華？」皇帝冷冷問他。

「臣……」

「如若朕的條件是，你若不娶灼華，就不能娶魏如意呢？你可知道，汝南王已經遞了摺子，要替他的長子求娶魏如意，朕也準備同意了。」說罷，攤開面前的聖旨，上面已經寫好了賜婚的容，只待寫下名字。

樓衍面微沉：「臣不敢，只是武寧侯才休了雲氏，汝南王府此番求娶，只怕別有用心。」

「朕知道。」皇帝冷冷看著他：「朕就是在威脅你。樓衍，朕知道你很聰明，也一直信任你，對你委以重任，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你會如此違抗朕的命令。」他敢如此違逆自己。那是不是說明，他已經不是那樣的忠心了？

不忠心，皇帝就不會再信任，甚至不會再用。

皇帝明白，樓衍也明白。

樓衍看著皇帝那眼底浮起的殺意，知道已無退路。即便是答應娶灼華，他也不會放過如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唯有如意，是微臣心中所。只要皇上肯讓如意嫁給微臣，微臣願意承任何懲罰。」樓衍躬抬手，語氣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唯有這話可以看出他的焦急。

皇帝語氣越發寒冷：「任何懲罰？你承得起碼？」

「臣之軀，既不會武功，也沒有金剛不壞之軀，悉聽皇上發落。」樓衍又道。

皇帝沉沉看著他，對於他如此執著於魏如意，說起來，除了他不肯娶灼華的惱，更多的卻是高興，高興這個看起來毫無缺點，足智多謀到讓他本無法掌控的人終於有了個足矣致命的弱點。

但是……

「樓衍，你真是讓朕刮目相看，當初招你為朕謀事，還以為你智計無雙，斷不會折在人上。」

「微臣也是凡人，是凡人便有七六慾，便會兒長，是臣讓皇上失了。」樓衍道。

皇帝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口，才嘆了口氣：「也罷，灼華雖是朕的，你也一樣是朕的將，不過賜婚之事到底已經傳了出去，你再要拒婚，朕也無法與人代，可你不比那些武夫，子怕也不得幾個板子，既如此，便賜你毒酒一杯……」

高公公聽著都詫異的抬起了頭，皇帝卻只睨他一眼，才笑道：「放心，這毒酒不會致命，只要按時服用解藥即可。」說完，招了招手，立即便有小太監斷了杯酒來。

樓衍依舊是恭順的模樣，待毒酒端到跟前，看著那清冽的酒，淺淺一笑：「微臣謝皇上賜酒。」說罷，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沒有一猶豫。

高公公垂下眼簾，呼吸也不敢大了，皇帝著如此的樓衍，眸底深卻只更加幽暗。

樓衍此人，最擅長的便是各種謀謀，雖不會功夫，可卻是出自高手遍佈的天下第一莊，便是如今這臨危不懼的氣魄和膽量，皇帝想，他的兒子裏怕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

「時辰不早了，卿也早些回去歇著吧，解藥朕會定時讓人送去的。」皇帝笑著道。

「多謝皇上。」

「卿……應該不會因此，而與朕生了嫌隙吧。」皇帝又似擔憂般問他道。

樓衍依舊恭謹：「皇上寬厚，不計較微臣拒婚之過，微臣已是激萬分。」

皇帝見他如此，這才滿意的笑起來：「如此便好。」

樓衍也不再多說，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皇帝才看了眼高公公：「他這個人，朕用著順手，也有能擔大事的本事，可就是太好了，朕不得不出此下策。」

這話像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高公公垂著眸子自然只能奉承著，還跟著笑道：「那您看魏家小姐的婚事……」

「老太妃不是已經讓人來傳消息了麼，你便傳個口諭給汝南王，讓他好生準備齊郡主的婚事就是，至於魏如意……」皇帝盯著聖旨良久，才終於抬筆寫下了魏如意和樓衍的名字。

樓衍從皇宮出來，姜宴還在等他：「小衍，父皇怎麼說？」

「沒事。」樓衍淡淡看他：「七皇子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封王領差的時候。」

「父皇一直不願意……」

「他會願意的。」樓衍目微涼：「你也該去多探下平王了，當初勸他出家的那位禮部尚書雲大人，也該解決了。」

姜宴想起這位雲尚書，想起他這麼些年暗地裏跟雲家和汝南王府集結的那些勢力，只黑了臉：「你終於肯他了。這次非但要把他給解決了，汝南王府也要栽些跟頭才是，省得他們攪朝政，還真以為誰都不知道。」

「若不是皇上默許，他們怎敢如此？而且那位皇後娘娘，複位也是遲早的事。」樓衍的語氣越發的涼，似乎想起什麼過往，殺意從面上一閃而過，而後才恢復平靜：「你放手置雲尚書便是，至於皇后，如意準備了大禮。」

「如意？」姜宴聽他提起魏如意，起了興緻來：「能準備什麼，是不是又使什麼好玩的計了？」

「到時候便知。」樓衍說罷，這才上了馬車離去。

姜宴看著他的馬車離開，眼底的落寞越發的清晰。

小廝湊到他跟前道：「七皇子，側妃已經遣人來了幾遭了，說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姜宴現在聽到『側妃』二字就渾的不舒坦，要是小如意就好了，他保準早回去了，可惜……

他見今夜月皎潔，想了想，才道：「罷了，去別院吧，爺乏了。」

「是。」小廝瞧見他這彷彿失了的樣子，也不敢再問，忙替他牽馬去了。

一整晚，魏如意都沉靜在噩夢裏，好容易熬到早上醒來，竟是腰下一陣的酸。

忽然意識到什麼，掀開被子瞧了瞧，才不得不絕的喊來了檀兒。

兩人好容易收拾好，魏如意這下子確實徹底的沒力氣了，稍稍一，便覺得要崩。

「小姐，奴婢去吩咐廚房給您燉……」

「別，我什麼也吃不下，還要趕去公主府呢。」魏如意想起面前還有一攤子事，偏偏這個時候來葵水，而且還是這輩子的第一次……

小臉慘白慘白的，早上只喝了點粥，便讓檀兒把小夭來，問外頭的況了。

小夭一夜未眠，已是憔悴，待看見這個模樣，還以為病了：「小姐，您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先說說外頭怎麼樣了？」

想起昨晚的靜，小夭出些笑意：「外頭只覺得這事兒巧合的厲害，昨兒夜裏，宗廟裏下來兩個老尼姑，四傳，說灼華公主查清楚了，就是您殺了宗廟裏德高重的無塵師太，好在您一早讓奴婢將無塵殺了定國公嫡的事兒傳開了，加之昨晚大春二春冒充定國公府的人去劉府鬧，這下子大家都開始猜測這事兒是不是劉家的人聯合了灼華公主設計您的。」

檀兒聽得糊塗：「為何會以為劉家跟灼華公主設計咱們小姐？」

小夭抿一笑：「你忘了，昨日鬧得那麼兇，方家小姐還到說咱們小姐搶了灼華公主的男人呢，如今出事，大家必然以為是灼華公主要報復。至於劉家……山腳下的人，誰還不曉得那總廟裏的關係？無塵師太那原本就是出自劉家的。」

檀兒聽完，這才恍然過來，只看著魏如意，越發覺得自己家這小姐心思厲害的很，旁人誰能躲得過這周的連環計？估計劉家現在都還搞不清楚到底是誰設計了他。

小夭看魏如意只在一側淺笑，又道：「這事兒鬧開后，劉家很快派人去鎮，結果不知怎麼的，安長公主親自過問定國公嫡被殺一事，這事兒劉家就按不下去了，今兒一早，聽聞就有人遞了摺子到皇上跟前去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置呢。」

「剩下的，你只需盯著就是，別的不必再手了。」魏如意喝下一旁的熱湯，才笑瞇瞇道。

小夭看著笑得像只狐貍似的小姐，好奇道：「小姐，你說皇上會怎麼置？」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魏如意淺笑。皇帝會怎麼置？當然是藉此機會，把能收攏的權利都收攏唄。此番不僅牽扯上了灼華，還有一個安長公主，就是劉家想息事寧人都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這會子劉才人想複位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