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辦七十大壽的當日,前來祝賀的賓客們的馬車幾乎把陳府正門前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門口接待的丫環們忙得幾乎腳不離地,但還是有些忙不過來,因為今兒來的人實在太多了,來的賓客們送來的禮,都幾乎要把陳家那個小庫房給堆滿了。
二夫人一樣忙得團團轉,陳雲釵第一次沒有管那些流言蜚語,也出來幫著跟二夫人一道接待賓客和安排宴席的事了。
所幸這次蓮心也來幫忙了,姜王妃更是直接送了四個得力的嬤嬤來,陳府就算忙,也沒了分寸,依舊是有條不紊的接待著。
陳言袖在院子裏,今兒也是要出去的,只是要帶上面紗罷了。
「小姐,夫人來了。」
丫環從外面進來,陳言袖轉頭就看到了蘿寧扶著丫環的手緩緩走了過來。
外面悶熱未散,蘿寧走這幾步,額頭已經是沁出了汗珠來,但臉上白裏紅很是健康,陳言袖看沒有虛弱之裝,便也笑著站起了來:「外頭悶熱,你怎麼還親自過來。」
「我總是躺著,也該出來走走,不然腰要要酸了。」蘿寧笑著走進來,陳言袖讓坐在鋪了墊子的榻上,才人去拿了溫熱的水來,遞給一杯,莞爾:「有才待你可還好?」
「嗯。」蘿寧有些的低下頭,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夫君很好。」
「有才以前風流浪慣了,如今肯收心一門心思的守著你,倒也好。」陳言袖笑笑,蘿寧卻轉頭深深著,似乎想問什麼,想了想,又把話咽了下去,道:「姑姑說,如意今天也會到,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後花園轉轉,我讓人種了好多的花。」
陳言袖看出的言又止,但也激沒有問出來。
兩人又坐了會兒,就聽人說胡清微來了。
「清微。」陳言袖笑起來,一轉,就看到一個穿著鵝黃廣袖華服的子從外面小跑著進來了,看臉蛋紅撲撲的不停的拿手扇著風,陳言袖忍不住笑出聲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沒規矩。」
胡清微看到,眼眶一熱,又忙掩飾了下去,笑著跑到跟前,倒了杯茶,又往裏頭放了些碎冰,才一口把茶悶了,而後才一邊息一邊道:「外頭了真熱,我從府里出來又忘了喝水,剛進陳府的時候,就被一群人圍著說話,口都不好意思說,如今剛過來,你還笑話我。」
陳言袖珉淺笑著,剛要說外,外頭便聽得一陣小孩子的嬉笑聲還有嬤嬤不斷喊著『哎喲喂』『小祖宗』之類的聲音。
陳言袖詫異:「外面的難道是……」
「是,我家的兩個小調皮。」胡清微又是慨又是滿足的說完,才朝外喊道:「雲屏,星河,還不進來!」
話落,簾子被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掀開,轉眼就看到了兩個生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接連出現在了眼前,一個穿著紅繡花的小子,一個穿著紅綉竹的長衫,一樣的個頭,同樣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臉,走起路來都是邁著一樣的步伐。
陳言袖就看著這兩個小胖墩搖啊搖啊的跑,幾步就跑到了胡清微跟前一把抱住了,糯糯的喊娘親。
「見過你姨姨。」胡清微沒告訴他們陳言袖的名字,怕小孩子不懂事出去說了。
梳著小髮髻的星河抬頭看著陳言袖,立即咧開笑嘻嘻的喊:「姨姨。」
梳著兩圓鼓鼓圓髻的雲屏也立即跟著喊了一聲,亦步亦趨,甚是好玩。
蘿寧在一旁去瞧著,心都化了:「姜夫人,你真是幸福,有一對這麼可的孩子。」
「幸福……」胡清微輕輕咳了一聲,還沒說話,兩個小鬼頭就開始滿屋子追著跑了。孩子的天使然,但這兩個孩子卻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們天生力大無比,而且力無窮,重要的是自小就跟他們爹一樣,聰明的厲害。
陳言袖倒是不介意:「正好屋子裡冷清,有他們在這兒熱鬧熱鬧也好的。」
「家裏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吧。」胡清微張問。
陳言袖笑笑,指著前頭一個做擺件的屏,笑道:「就那個還能值點錢。」
剛說完,就見星河抱著嘟嘟的雲屏艱難的爬上了凳子,雲屏站穩后又把星河拉上了凳子,兩人都上去以後,還似模似樣的拍拍裳上的灰塵,便出了那胖嘟嘟的手去拿拿屏了。
胡清微看到,當即起要攔,陳言袖卻是笑著攔下:「不妨事。」
「可是……」
「屏再貴我也用不上,給他們當玩意兒也好,不過這屏的底座是翡翠玉石的,他們應該搬不……」陳言袖話未說完,就見雲屏和星河一人一隻手齊心合力的抓起了這大人單手拿起來都覺得沉的屏。
胡清微要上前揍孩子,陳言袖樂得把攔了下來:「果真是親生的,無妨,由著他們玩吧。」
話落,雲屏和星河兩人又不不慢的將屏放在了他們所站的凳子上,然後星河轉過趴在凳子上,撅起小屁屁便一扭一扭十分謹慎的爬了下來。
兩個人配合的天無,蘿寧和陳言袖看得目不轉睛。
胡清微直嘆氣:「他們不知摔了他們祖父祖母多件兒了,但這倒好,他們祖父祖母還越摔越開心了,讓他們爹知道了,又是一頓罰。」
「小孩子小時候調皮些好的。」陳言袖不由想起村子裏的孩子,春花和二牛也是這樣渾的力使不完。
正想著,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想起。
胡清微激的站了起來:「是如意!」說完,快步就走了過去,到了,卻發現只是府里的丫環。
「姜夫人,夫人,二夫人說請二位去前頭呢,皇上封賞的聖旨來了。」丫環笑道。
胡清微見不是魏如意,有些失。
陳言袖笑道:「不如你們先過去,孩子就讓他們在這兒玩吧,一會兒你們再來接。」
「也好。」胡清微正愁這兩個小傢伙去前頭要摔壞什麼好東西,反正這兒言袖會功夫,要看住他們也很容易,走時胡清微還跟陳言袖道:「這兩孩子平日摔摔打打慣了,皮實的很,他們要是調皮,你不必慣著。」
陳言袖看滿臉都著母的樣子,也笑著應下,不過打倒是不會打的。
等胡清微和蘿寧出去了,胡清微便去裏間拿了一套小時候玩過的玩來,撥浪鼓和搖鈴,還有簡單的能的小風車和一些木頭刻的小刀小劍。
雲屏和星河都能說些簡單的話了,陳言袖就把他們抱上榻,跟他們把玩翻開了一起玩。
烈染來時,就只看到陳言袖臉上的笑容。
他敲了敲門框。
因為門簾是紗布的,所以陳言袖一回頭,就看清了是他。
烈染看到轉過頭時滿眼的錯愕,淺淺一笑:「我是來見老朋友的,老朋友要是不嫌棄,我可否進來?」
聽他只說是『老朋友』,陳言袖的心裏微微輕了一下:「請進。」
烈染這才走了進來,他剛來,星河便搖搖晃晃爬著站起來出手要他抱。
烈染微微愣了下,還是出了手來,星河順勢爬上去,圈著他的脖子,悄悄道:「尿尿……」
烈染眨眨眼,陳言袖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烈染看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抱住星河便道:「行,我帶你去,爺們方便的事兒,就得爺們帶著是不是?」
「嗯。」星河乖巧的點了點頭,只是不等烈染帶著他出去找到廁所,他就先暢快了。
陳言袖正跟雲屏玩著,就嗅到空氣里傳來一異味,轉頭,便看到烈染提著呵呵直笑卻著屁的星河回來了,至於烈染自己,素錦的長衫已經畫上了地圖。
陳言袖又是一怔,烈染看了看,慨一聲:「時隔兩年,我想著再一次見你,怎麼也要讓你看看英俊儒雅的我,沒想到又你看笑話了。」說完,將星河放在塌上,想順手去外袍,但又想到什麼,頓了頓,道:「你這兒可有多餘的裳?」
「我的裳你也未必穿得。」陳言袖看他坦坦的,心裏也覺得鬆快了起來,起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拿有才的服給你。」
說完,陳言袖繫上面紗便出去了。
烈染看離開,淺笑,得意的跟著屁玩得開心的星河道:「今兒算你是幫我,這份恩兄弟我記下了。」
星河大眼睛眨眨,沒明白他說什麼,但是知道這個叔叔很好玩,拉著他就開始玩騎大馬的遊戲了。
現在陳府的人都在前院,所以陳言袖倒不擔心有人會發現。
很快去陳有才的院子裏拿了一套他的裳,便要往回去,卻在轉過垂花門的那條廊橋上,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敢想起的人。他穿著侍衛的裳,帶著半張面,憔悴了,眼神卻變得更加的銳利和堅定。
姜宴同樣也認出了,雖然系著面紗,可的影一出現,他就能認得出來,畢竟在無數個夢裏,都曾出現。
可即便相見了,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這樣默默看著對方,直到陳言袖覺得眼眶酸,才終於先一步提步往前走去。
「你……還好嗎?」
在陳言袖要經過姜宴邊時,姜宴終於開口,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帶著些許的抖和小心翼翼,那份謹慎,彷彿一開口,面前的人就要化作煙塵消失了一般。
陳言袖腳步微微停住,想開口,卻發現已經無話可說。
說什麼好呢?
告訴他,這兩年來,總還是會想起他?還是告訴他,永遠也不會再跟他回到那金籠里去?
哪一句,陳言袖都不想說。
「還好。」輕輕的回。
姜宴聽到的聲音,佈滿的眼裏溢出潤,終是一笑:「那就好。」
話落,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
陳言袖明白,姜宴不可能放下萬里河山只為了,也不可能放棄自由去為他到金籠里勾心鬥角。
所以話落之後,便是沉默,誰也不願意先邁開這一步。
直到烈染抱著雲屏和星河找過來。
烈染知道,姜宴今天一定會出現的,所以他來,也不是為了再拆散他們,否則在一開始他就不會讓陳言袖出來了,他來,只是在他們都無法做決定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兩個小鬼說肚子了,廚房在哪兒?」
烈染遠遠站著,問陳言袖,仿似沒看到姜宴一般。
陳言袖目了,一陣清風吹來,到底是將的沉默打散了。
「我也了。」陳言袖迎著風,邁出了第一步。
姜宴似乎不控制的轉過,卻只看到離開的背影。
姜宴想要追上去,走到半路,腳步又停了下來,走走停停,不肯死心,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心,他只是想,死心的晚一些。
「他還跟著。」烈染抱著兩個沉甸甸的孩子,跟走在一側明顯眼含淚的陳言袖道。
「嗯。」
陳言袖沒說話,怕一開口,會說出令永遠後悔的話來。
烈染看出的剋制,也終於明白,自己在心裏,到底差了姜宴一籌,即便他能做到連姜宴也做不到的事。
「對了,我現在將部落出去了,想在北燕好好遊歷一番,你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去?」烈染笑著問。
陳言袖有些詫異,看了看旁的他,笑起來:「烈染,你何必如此,我不值得……」
「值得什麼?我是要去遊歷,又沒有要跟著你。」烈染說完,還逗雲屏和星河:「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遊歷?」
雲屏的看著星河,星河嘿嘿一笑,抓著烈染笑瞇瞇道:「我想拉臭臭……」
烈染聞言,還不等陳言袖反過來,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雲屏扔到了陳言袖懷裏,便把星河提得老遠的飛快跑了。
雲屏咯咯笑得不行,陳言袖看著手忙腳的烈染,也終是笑了起來。
姜宴看到前面作一團卻格外和諧的幾人,不自覺跟上去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皇上。」
蘭宇從暗走來,看著他渾都繃著的樣子,有些擔心。
姜宴卻沒有說什麼,只搖搖頭:「朕沒事。」
「國師回來了,此刻正從側門府。」蘭宇道。
「知道了。」姜宴最後看了眼笑著的陳言袖,暖風揚起的青和的面紗,讓好的一如初見的模樣。
想起初見時,兩人差點打起來,姜宴也笑起來,終是轉而去。
天長海闊,願你百歲無憂,平安喜樂,我獨這萬里山河,孤獨終老。
見到姜宴,在樓衍和魏如意的預料當中。
姜宴已經長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皇帝早已褪去了當年年稚,眼底充滿堅毅。
姜宴看到沒什麼改變的魏如意,彷彿還是昨日那個強行要送樓衍荷包的,而樓衍,神間沒了那份冷漠,雖然依舊眉眼間依舊含著淡淡的清冷,氣勢依舊是那樣的強大,可可以看得到,他的目是和的。
四目相對間,沒有說話,雙方已是會意的淺淺笑了起來,猶如當年那三個年時最真心的朋友。
姜宴很快上了馬車,走時,看著樓衍和魏如意,笑:「在京城留多久?」
「一陣子。」樓衍回。
姜宴笑得開心:「那好,明日就宮來,喝酒下棋詩釣魚,明兒要來個痛快。」
樓衍著他,角揚起一似有若無的笑容:「好。」
說完,姜宴便放下車簾,人駕著馬車走了。
走的時候,車簾飛起,魏如意看到了他滿臉笑容卻滿臉眼淚的模樣。
「他還是沒放下。」魏如意輕嘆。
「一輩子也放不下了,但他能看開。」樓衍說完,看了眼扶著圓圓的大肚子滿頭是汗的魏如意,上前扶住的腰,替撐著遮的傘,聲道:「我們進去吧。」
說完,一旁站著的幾乎翻版樓衍的穿著白紅相間的錦的男立即上前站在門檻的地方,沖魏如意溫道:「娘親,門檻很高,要小心哦。」
「嗯。」魏如意看著兒子,笑瞇瞇的。
進了門,幾乎不需要旁人伺候,一個樓衍,一個念念,已經服侍的很周到了。
魏如意來陳言袖院子時,陳言袖跟烈染剛回來,星河又著屁了,雲屏則是忽閃忽閃著大眼睛跟陳言袖玩,直到進院子裏看到神淡淡舉止優雅的念念,不怎麼說話的立即從陳言袖的懷裏掙扎了出來,幾步跑到念念跟前想抓他的裳,誰知念念一個閃,人已經到了另一邊去了。
雲屏眨眨眼,又朝另一邊追去,念念又是一個閃,雲屏又撲了個空!
念念本以為這次要哭了,畢竟平素那些喜歡追著他的小姑娘們被他這樣躲了幾次后一定會哇哇大哭的。
但云屏非但沒哭,還提起了子,鉚足了勁的架勢,一個狼捕食的朝他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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