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起參宴, 眷卻是單獨在延殿用膳。

幾位公主也來了。

顧熙樂一見到魏紫吾，便與道：“婼婼可知道, 這個綏海國早前就來過國書, 請求下降一位公主, 結兩國永好。聽說父皇已答應。”

魏紫吾笑道：“殿下昨日已告訴我了。按照序齒，應當是熙言出降吧？”二公主顧熙言已有十六歲, 正是出閣的年紀。

顧熙樂點頭：“那當然啦，肯定是二姐。一會兒就能看到二姐夫長什麼樣了。”

等宮宴正式開始，魏紫吾的份如今比顧熙樂要高，兩人自然分開坐了。

筵席近尾聲，聽宮人唱道：“綏海國王子狄旭年，請見太后娘娘——”

太后笑了笑, 道：“請”。

便看宮人引著一道影踏殿。對方站定在殿中, 那狄旭年朝著正前方的太后遙遙一拜, 又朝兩邊分別行禮, 目在掠過魏紫吾時, 不著痕跡地一頓，道：“綏海國狄旭年，拜見太后娘娘、各位貴主娘娘。”

綏海國皇室有胡人統, 但是在狄旭年的容貌上卻看不大出來，除了眼睛的略淡, 別的與大燕人差不多。他有些男生相，眉眼艷，若塗朱, 穿著沉紫袍，雖也量擎長，但整氣質帶著一冷冽，與大燕皇子們的強悍俊頗為不同。

二公主顧熙言上下看看對方，收回目，沒有什麼表。

太后笑道：“旭年王子遠道而來，十分勞累，先在惜澤館休整一日，再議他事罷。”

狄旭年道：“是，多謝太后娘娘恤。”

這狄旭年便被宮人引去專門接待外賓的惜澤館榻。幾位公主和皇子妃則相約去逛麗章湖，散散步消消食。大家都是有說有笑，尤其是一起打趣顧熙言。

離去前，狄旭年卻回頭看了看與公主們步出延殿的魏紫吾，突然似嘆似喃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那親隨亦神複雜看了看魏紫吾的影，低低道：“的確是像。只是可惜看著人這樣小，竟已嫁作人婦。且據打探，太子頗為鍾太子妃。”

狄旭年冷冷一笑，眼裡似有重雲翳：“沒有什麼可不可惜。”

那親隨也就不再說話。

麗章湖的秋藻花開得好，黃的花瓣，勻長如，片片在風中起伏，十分曠心怡目。宮中只有麗章湖有秋藻花，尤其是在曲水迴廊邊開得繁盛。眾便沿著迴廊朝前而去，都在觀賞這水中花帶的景。卻突然聽到噗通的落水之聲——

是什麼沉重的東西掉了水中。

周圍愣了愣神，眾看向水面，竟是顧熙言，驚恐地在水中劃著手臂，然而卻迅速地沉沒下去。

頓時尖四起，蕭令拂皺眉大喊道：“婼婼，你還愣著做什麼？你水好，快些下去救救熙言啊！”

顧熙言的宮這才反應過來，道：“公主跳進湖里了——救命啊！”

魏紫吾看了看顧熙言沒頂的水泡，可今日宮裝與頭飾繁複便迅速摘取自己頭上的花冠，拉扯得太過用力，花冠取下來了，滿頭的青也垂落下來。魏紫吾正要下水，另有兩名太監已從長廊不遠奔跑過來跳下水去。

遇瀲趕忙拉住魏紫吾：“娘娘，已有人下水，你便不用下去了。”遇清今日回了侯府，遇瀲不會鳧水。

皇帝留了幾個兒子尚在宸安殿說話，聞訊都是迅速趕往麗章湖曲水迴廊。

顧熙言這時已被救起，面無慘白，髮烏。一時太醫的太醫，找暖爐的找暖爐。

皇帝和幾位皇子到時，便看到魏紫吾正俯在顧熙言上，覆著對方的吹氣。聽到周圍“參見父皇”的聲音，魏紫吾料想著太醫也差不多該到了，便起讓到一旁。

蕭令拂便見顧見緒和顧見毓的目都粘在了魏紫吾上，不由在心下冷笑暗諷刺，這些個男人，親妹妹快要溺死了都不顧，居然只顧著在意別人的妻子。

顧見邃更是已直接來到魏紫吾旁，看了看披散的頭髮和半的裳，道：“婼婼，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有下水，只是幫熙言渡氣。”衫上的水是被顧熙言的裳打的。

顧見邃便代魏紫吾向皇帝告退，皇帝也知道魏紫吾裳了，這個天氣易風寒。便讓離開了。

等到下午，太子才回東宮，魏紫吾正坐在黃石凍棋盤前與自己下棋，便站起問：“殿下，熙言沒事了吧？”

顧見邃攬著的肩，挨著在寬大的楠木椅上坐下，道：“已無事了。是不願嫁到綏海，自己跳進了湖里。”

魏紫吾略微沉默，其實沒有哪一位養尊優的公主願意離鄉顛沛，遠嫁和親。問：“那怎麼辦？既然父皇已答應綏海國，若是熙言抵死不從，該不會是讓熙樂出嫁吧？”

“還不知道。得看父皇的意思。”

魏紫吾蹙了蹙眉，沒想到一件喜事突然變這樣。道：“狄旭年若是知曉此事，必會極為不悅。”到底是大燕理虧。

又道：“倒是沒想到熙言會如此決絕，我在遼東時便聽說過綏海的狄旭年手段高明，若無意外，定是下任國君。且今日一見，長得亦算很好了。我還以為熙言會滿意這門親事。”

其實顧熙言不嫁去北邊，約末也會往西南嫁，這個非是哪個公主自己能做主的。相較起來，嫁給這個狄旭年，總比許多前朝公主嫁給突厥人，或者嫁給老頭子的好。

顧見邃聞言目微，低頭湊近，聲音著危險：“你覺得狄旭年長得好看？”

魏紫吾一聽，便知自己無意中說錯了話，道：“這當然也要看與誰比，若是和殿下相比，那他便差得太遠。”

“”顧見邃默了片刻，終究是沒忍住，徑直笑出了聲。魏紫吾詫異看看太子，就這樣一句話能他高興這樣？男人手指在腦後的青裡，含住的耳珠，輕咬了咬：“婼婼先前是不是吃了？”

“不是，我喝的柚，殿”魏紫吾還未說完，已被對方按在椅背上。顧見邃湊近便吻上去，.的瓣。

魏紫吾現在是真的有些怕與太子做那事，不止怕他過於漫長的折磨，更怕他的花樣，便在他稍微離開的時說：“殿下，我今日離開麗章湖比你們早。我打算再去看看熙言。”

顧見邃略思索，道：“好罷。”正好他也只是回來看一趟，還得又去皇帝那邊。

顧熙言與母妃一起住在昭棠宮。魏紫吾便帶著幾個宮人自行前去了。快至昭棠宮裡時，竟看到顧見緒領著狄旭年進了宮門。

這倒是出乎魏紫吾的預料，狄旭年竟然也被顧見緒領著前來探病，魏紫吾知道，這定然不是狄旭年的意思，而是皇帝的意思，看來皇帝是鐵了心將顧熙言嫁到綏海國。猜測，興許是顧熙言的行為惹惱了皇帝

不想與顧見緒面，魏紫吾索退出去，找了附近修竹苑中的一涼亭坐著，準備等顧見緒兩人離開了再進去。

等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道：“太子妃娘娘。”

魏紫吾回頭一看，居然是狄旭年。他怎知在這兒。正要招呼，狄旭年卻突然來到魏紫吾邊，他看著，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

“太子妃娘娘，我認識一個故人，與娘娘的樣貌生得很是相像。”

一個男子對一個已婚的子說這樣的話，堪稱唐突。魏紫吾一怔之後面冷凝，道：“我卻沒有王子這樣的故人。”

的語氣不好，狄旭年卻半分也不生氣，笑了笑道：“娘娘說得對。你的確是沒有。因為我說的那位故人比娘娘大了十五歲。 ”

傅予州打量得仔細了點，一回神趕瞧瞧太子。果然看到一張不是太好看的臉，傅予州立即收回目。他小時候可是被太子揍得夠了。

而且他也不想找個太漂亮的媳婦兒，太漂亮了，容易遭人惦記。

魏紫吾來東宮原就是趕鴨子上架，出言也猶豫，顧熙樂索搶先道：“傅予州，紫吾爹在遼西染重病，紫吾找了許多大夫，都沒多大用，你能不能去一趟遼西？”

傅予州沉片刻，道：“這，原也不是不可以……”

魏紫吾詫異看向傅予州，聽出了弦外之音，忙道：“傅四公子，魏紫吾愿用家中一切，換你去一趟遼西。”

傅予州趕搖頭：“魏二姑娘多慮了。非是酬勞的緣故，只是因為……我已先應承了太子，為殿下一位朋友醫治。那位先生也是病癥奇雜，十分棘手，恐怕我只得先醫治好他……”

魏紫吾的心慢慢沉下去，果然，這是個太好的借口。不得罪人，同時也能避免顧熙樂的蠻纏。這邊先有人要救，總要講個先來后到。

但……傅予州說是太子的朋友。太子真是毫不掩飾，是他在從之作梗。

魏紫吾心里涌出一執拗，道：“那，若我現在去遼西，將我父親帶回京，傅四公子能幫我爹醫治麼？”

傅予州微怔，道：“這樣的話魏二姑娘也太辛苦了吧。且我并未說那位朋友在京城。”

魏紫吾追問：“是在何呢？傅四公子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帶我爹去的。”

傅予州有微微容，然而也只是道：“……恐怕不大方便告知我朋友的行蹤。”

魏紫吾輕哦了聲，沒有再說話。

顧熙樂嘆著氣：“怎的就這樣不巧，先答應了別人。”這下也不好再纏著太子和傅予州，畢竟別人的命也是命。

傅予州沒有再說什麼，只道：“殿下，走吧，不是說中午去和峻樓。”

太子略微頷首。

魏紫吾看著太子和傅予州的背影越走越遠，快要出殿門的時候，突然道：“殿下，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行麼？”

男人停下腳步，轉過看片刻，倒也很干脆：“行。”

顧熙樂坐在石階上，不時往殿里看，皺眉問傅予州：“他們說什麼？連我也不能聽？”

傅予州瞅瞅這位三公主：“連我這個要治病的不是也在這兒沒聽麼？”

顧熙樂一聽，有道理。

又道：“唉，我覺得紫吾就該搞一個‘治父’招親。誰能醫治好爹，就嫁給誰。那一定有許多人愿意出力的。”

治父招親，傅予州險些又噗了，這位三公主怕是話本子看多了，實在是……天真可。若是魏峣真的一病歸天，魏紫吾多半只能淪為權貴玩，想得到魏紫吾的人本不用娶，也同樣可以得到。

殿只有沉默相對的兩人，一時安靜得過分。

其實魏紫吾喊出方才那句話，真的只是頭腦一熱，一時沖。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魏家和太子的積怨，覺得自己的舉，實在半分沒有意義。

太子一看魏紫吾的表，就知道后悔住他了。他微微皺眉，問：“魏二姑娘，找我是為了發呆？”

“不是。”魏紫吾看看對方不耐的臉，咬了咬下。m.166xs.cc

魏紫吾終于下了決心，既然已經住太子，為了爹爹試試又如何。慢慢道：“殿下，過去，我做了一些令殿下不悅的事。”

“我……向你賠罪。”

顧見邃聞言沒有反應，眼中晦暗不明。

魏紫吾想到留在太子左臂的那道傷，那一刀扎得深，應該是留下疤痕的。若太子將此事稟呈太后或是皇帝，兩個上位者定然都是饒不了。但也不以為太子會放過，他怕是還在等待時機，心里也一定怨著。

魏紫吾雙一彎，朝顧見邃跪下去。

蓮花磚的地面發出沉悶而清楚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