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並不高，另一邊約傳來的兵戈鳴聲越來越凌，很快，竟看到有濃煙升空而起。

是著火了，一定是那個山著火。魏紫吾急得大冷天的手心出了汗，看了看還是沒多反應的顧見毓，突然覺得不對方的想法。

魏紫吾覺得，皇帝說太子對他沒有孺慕之心，是冤枉太子的說法。見太子平素對太后和石冬誠都頗為尊敬，說明他是個念恩的人。

而對皇帝，太子小時候肯定是有孺慕之心的。天底下哪有不孺慕父親的孩子呢？尤其太子的父親還是一代君皇，在孩子小的心中，想必更加的頂天立地，不可取代。只是，隨著年紀增長和世事變遷，心境可能的確已改變。

但是顧見毓呢，皇帝似乎對這個兒子格外的另眼相待，但魏紫吾卻覺得顧見毓對皇帝似乎也沒有多孺慕之心，至顧見毓現在的態度，是一種漠不關心的涼薄。

顧見毓見魏紫吾在打量自己，倒是朝笑了笑：“婼婼不繼續了嗎？”不是想要勾引他，然後藉機襲他以逃走去給太子報信麼？

魏紫吾輕抿了抿，不再看顧見毓，只轉過頭，張地看著山的另一邊。

顧見毓的下頜卻很快繃起來，他回過，看向他們行來的後方。一匹匹訓練有素的戰馬在山路上也踏得如履平地，快如烈風，分毫不。

顧見毓早就想過，以太子的本事，即便是天羅地網，也很可能會扭轉乾坤。因為，他暗中派人查探許久，也始終查不出朝中究竟哪些人已為太子所用。但是，即便是他預估，也沒有料想到，太子的人竟會來得這樣快。

如果太子這樣快就已控制皇帝那邊的局勢，那對方平素藏之深，著實難以想像。

顧見毓邊一名衛吹起了尖哨，從前方的林中便立即湧出片的弓箭手和士兵。

魏紫吾這才知道，顧見毓早在這一帶佈置瞭如此多的兵力。就是說，方才就是真的用毒針刺中了對方，也肯定是逃不掉的。顧見毓的這些部下難道能放過？

而後方領頭追來的卻不是顧見邃本人，而是石冬誠與東宮左衛率韓疆。

韓疆勒著韁繩下馬，先朝魏紫吾和顧見毓行了禮，道：“太子妃娘娘，臣護駕來遲。臣奉殿下之命，接娘娘去殿下邊。

韓疆這句話看似對魏紫吾所說，實則東宮的人馬都明白，是說給岐王顧見毓聽的。

顧見毓一方的兵士雖尚不知可能引起兵戈的源是太子妃，但見對方人馬迫來，形包抄之勢，自然也是按箭在弦，刀劍出鞘。

空氣中有強烈的仄流，雙方的兵士都是蓄勢待發，只待一聲令下，便是生死廝殺。

魏紫吾當然到了這種氛圍，略思索，看向顧見毓，道：“殿下……先前多謝殿下搭救，既然韓衛率到了，那我便不再勞煩你繼續護送。五弟恩德，太子與我必當銘記。”

將顧見毓帶走說是搭救、護送，而非要擄奪。其實也可以這般理解，只當是顧見毓從皇帝手裡救走了罷。

顧見毓看得懂魏紫吾的眼神，自是害怕被別人知道，丈夫的弟弟想佔有，所以才要帶走。已經嫁人，若是今日兩方人馬為打起來，那什麼了？豈非是紅禍水。說是搭救護送是最好的。

何況，一男一待在一起，若是單純的嫂子與弟弟的家庭員關係，定然是清白坦的。但若是這個弟弟本就對這小嫂子有男之意，發生過什麼就很引人遐思了。而且，這個世界總是對子更苛刻，一旦有這種事，世人多半會覺得是魏紫吾不知檢點，自己也有意與岐王苟合。

顧見毓盯著魏紫吾看，一時沒有說話。魏紫吾著顧見毓的目，心跳變疾，心裡一點也沒有底，對方會不會這樣輕易放過。

韓疆不悅皺眉，岐王看太子妃的眼神也太放肆了，為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以前他也是從顧況從聽說岐王覬覦兄嫂，但是到今天才親眼所見。

眾人的心裡想得多，實際也不過過了片刻而已。韓疆便說：“岐王殿下還不知道吧，皇上方才傷昏迷，幾位殿下都在守著皇上，殿下不去探皇上？”

此時，顧見毓的人也過來禀報——皇帝的確傷。顧見毓為皇子之一，當然得去。一要表孝心，二要預防皇帝救治不功，驀然變天。

顧見毓經過魏紫吾上自己的馬時，低聲道：“既然知道欠人，可要做好被討要的準備。”語氣雖淡，卻別有深意。魏紫吾輕了一下。

男人說罷，先行上了自己的馬。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依舊看著魏紫吾。

能順利帶走太子妃，韓疆心裡也鬆了口氣。他將魏紫吾迎上一匹無人乘坐的黑馬，隊伍又如來時一般，彷彿疾掠而過的風似的離去。

當魏紫吾路過先前待過的山時，雖已有心理準備，仍舊略微睜大眼。

因之前一直有雨，火勢只在裡盤桓，倒是沒有蔓延到外，火已熄滅，只留下黑漆漆的石壁與不斷外湧的濃霧。外留下的大批和兵已被清理走，只有赤的跡滲泥土裡，將地面也染了紅。足以令人知道這裡先前經歷過怎樣慘烈的變故。

一路疾行，快至行宮時，便見遇瀲捧著一套在路旁等待。魏紫吾還做著宮裝束，自然不能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面前，更之後才跟著石冬誠回了行宮。

這時天已完全黑了，如潑著濃墨般。

皇帝的崇宣殿和太子的掌玉殿外皆是守衛森嚴。太醫更是全部待命，不是在皇帝和太子的殿裡，就是守在殿外。

皇帝肯定是不會讓太子死的，太子死了，皇帝無法向太后代。相同的，太子自然也不會讓皇帝死，否則必定會被其他皇子栽上弒父罪名。

今日之事最後的定論，是皇帝遇刺，太子救駕有功。行刺者尚待追查。

顧見緒、顧見擎、顧見衍都站在崇宣殿外，心思各異。眷們也都在偏殿候著。

皇帝與太子兩虎相鬥，必然是兩敗俱傷。這原本應當令顧見緒心頗佳，但他眉眼間卻是雲不散。魏紫吾至今沒有現，還有顧見毓也一直沒有趕來皇帝邊。從得到的探子回禀看，這兩個人就算不是一直在一起，孤男寡共的時間也夠長。

因此，當顧見緒看到顧見毓終於出現時，投過去的目沉得瘆人。顧見毓滿不在意看了看對方，面無表站到一旁。

魏紫吾回到行宮，才知道太子也傷了，但路上，石冬誠他們一個字也沒有風。

但還沒有來得及回掌玉殿看太子，便被太后召去。

太后臉上沒有平時的一慈和，眉眼沉肅，著鋒銳，毫不掩飾此時的心緒不佳。雖然並非針對魏紫吾，卻也魏紫吾格外慎重以對。

太后倒是從未懷疑過那張帕真有什麼，一早就知道是顧熙言鬧的事，但此時也無暇追究顧熙言。更何況太后私下命人問過，狄旭年從頭到尾都和顧見緒和幾位武將在一起，有證人，自然不存在與太子妃有什麼往來過的關係。

但魏紫吾今日到底去了哪裡，太后定是要問個清楚。

魏紫吾在太后問話之前，就已想好，將今日經歷據實以報，從如何突然昏厥，醒來就見到皇帝說起……太后聽了，沉默許久。最後問了一句：“岐王可有對你無禮？”

魏紫吾沒有片刻遲疑地道：“沒有。”

太后觀察對方一會兒，看出魏紫吾心焦灼，急著想回去看太子，便道：“先下去吧。”

“是。”魏紫吾便向太后告退，急急趕回掌玉殿。

石安靜看見魏紫吾的影，皺的眉頭終於抹平，上前道：“娘娘。”隨即側請在前。

魏紫吾急促的腳步一直到寢殿門口才略頓，看到傅予州在裡邊。見到對方，魏紫吾心頭的重負稍減，招呼道：“傅四公子。”

傅予州行禮道：“太子妃娘娘。”

魏紫吾來到床畔。

見太子穿著雪白中躺在榻上沉眠，漆發散在枕間，心一下揪，問傅予州：“殿下是昏迷著，還是睡？”

“娘娘放心，殿下只是睡著了。”

魏紫吾這才暗自呼了口氣：“那就好。”

傅予州看看魏紫吾，想了想，道：“殿下先前約莫是記掛著娘娘，沒看到娘娘回宮不放心，始終不肯睡。我想著殿下如今實在虛弱，眠為好，就在他飲用的水中加了助眠藥，殿下這才睡著了。”

魏紫吾一怔，倒沒有想過傅予州會這樣細心。他是想告訴太子有多在意吧。魏紫吾輕輕笑了笑：“多謝傅四公子告訴我。”太子本人是極說他對如何的。

又問：“殿下是傷著了哪裡？”

傅予州揭開被子，指著男人上包紮過後在中下微隆的一，並不瞞道：“右肋下一刀。背上了一掌。”

魏紫吾眼皮猛跳，這刀痕看不出深淺，但知道，刀傷是外傷，掌力才是更可怕的，有可能被震傷腑或經脈更嚴重。便問：“那一掌影響大麼？”

“娘娘放心，殿下掌的前一瞬，他的刀已正刺中對方要害，使對方勁力大減。這一掌雖有一定影響，但並沒有傷及基，只需安養即可。”

魏紫吾慢慢頷首。沒有危及命，便放心了。

傅予州道：“我還得去皇上那邊，先告退了，娘娘。”

魏紫吾便謝過傅予州，允他離開。

寢殿中空無一人，魏紫吾坐到床榻邊，目不控制地落在顧見邃臉上。

男人眼瞼闔閉，將眼中璀星般的神采遮覆了。他的原是潤澤的紅，現下卻是極淡的蒼白。太子平素的威嚴與凜冽盡數斂去後，看起來如稚子般的無害。

魏紫吾發現對方的睫比的還長，看他垂眸時那一道如桃花瓣似的弧度，其實有些過於漂亮和。不過眉鋒飛揚，鼻樑英，倒是分毫也不會人覺得氣。

魏紫吾從來沒想過，曾經視作敵人，覺得高高在上，無堅不摧的太子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等魏紫吾回神的時候，的手已不知不覺握住男人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純粹無意中自然的舉。

便低下頭，看了兩人握的手。太子的手比大了許多，和的不同，握著便是朗有力，用自己的指尖了他略顯礪的指腹。他的手平時都很暖和，今日卻格外冰涼。魏紫吾很不適應這樣的太子。

也不知此刻心中是一種怎樣的覺，只是將對方的手握得更一些，覺得能這樣在他邊，隨時能看到他，得到他就好。

但魏紫吾卻不能一直在太子邊。

按定例，兒子兒媳和兒們得為皇帝侍疾，就算不親自端藥洗什麼的，也得靜候在側，甚至熬夜不休，隨時觀察病，以表孝心。

皇帝坐擁天下，子錶孝心的機會也不多。幾個皇子商議後，便流照看皇帝。

太子因傷不能親自探皇帝病，魏紫吾當然更要代表太子表示心意，勢必要去一趟崇宣殿。

這樣深的夜了，崇宣殿依然燈火通明。

魏紫吾到的時候，皇后、高位妃嬪與幾位皇子、公主都在。見進來，目都落在了上。

顧見擎迎上前問：“三嫂，我三哥如何了？”

魏紫吾低聲與顧見擎說了會兒況，又問：“父皇如何了？”

顧見擎低聲道：“父皇的，恐怕日後會不良於行。就看太醫能否妙手回春。”

魏紫吾默默聽著，沒有再多說什麼。魏紫吾已從石冬誠知道皇帝是如何傷的，是被石所砸。

魏紫吾逗留一會兒，借太子尚需照料的理由，又回了掌玉殿。

殿中的眾人又目視著魏紫吾離去。

蕭令拂已從蕭聞德得了諸多消息，隨顧見緒從崇宣殿到花園角落換換氣時，便說：“等太子醒來以後，還不知會和太子妃鬧出什麼風波呢。”

見顧見緒沒多大反應，蕭令拂狀似漫不經心又道：“太子妃跟岐王今日恐怕是已經……太子能接這種恥辱？”

顧見緒的聲線沒有一起伏：“什麼恥辱？說得跟你看見了似的。”

蕭令拂冷笑兩聲：“這麼想的，可不會只有我一個。否則怎麼連皇祖母都特地先召見太子妃。岐王掌管本次負責行宮安全的銳虎營和瑤衛，人卻消失了這樣久，連父皇出事都這樣晚才回來，不是到哪裡去風流快活了，是去做什麼了？”

蕭令拂平時以多麼端華的形象示人，此時的眼神就有多暗。從上次有了第一次，便在顧見緒面前一發不可收地表一直以來竭力藏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