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你老子的,還不投降!”
渾是的韓霄拿刀指著被衛兵圍在中間的鋒,“再打下去,只會死更多的兄弟,你良心能安嗎!”
“鋒,你敗局已定,不要頑抗了。”盛明宇與柳清儀并肩站在一起,“你年輕有為,何必卷黨爭。”
鋒帶來的五萬人,此時只剩一半,皆了甕中的鱉。他們后是兩萬軍,想沖出去難如登天,而前方是誓死抵抗的數萬百姓,一時半刻也不能殺,這樣耗下去,便是沒戰死也遲早累死。
黨爭,鋒為家長子,太子的大舅子,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也沒想過應不應該,合理不合理。直到此時此刻,站在這必敗之局中,他才分出半分心神來想了想。
太子平庸,說他能個明君多有點難為他,但不明君,至也比險狡詐的大皇子強。可如今太子死了,父親卻要擁立一個剛出生的娃娃,這任是誰想都會覺得荒謬的程度。相比較之下,蜀王確實更為適合。
鋒此時心中生出悔意,他出門之前揣著家族利益,以及自己的一些私心,帶了五萬兄弟出來,以為蜀王手中無兵,可以輕易剿殺。屆時,家就是大周朝第一家族,而他就是北軍衛的指揮使,他努力這麼多年,終于可以得償所愿。
然而誰知道,他面臨的是這樣的局面,全城的百姓都愿意為了蜀王拼命,而他,所謂的正義之師,卻了屠戮百姓的侵略者。
這不是鋒的本意,可是事到如今,他應該也沒有了退路。
蜀王只有將他們定為叛賊,才能以正義之名回到北都,父親攔不住他們,家敗局已定,他鋒,殺了這麼多百姓,豈能還有翻之日?
他必須要戰到底,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蜀王殿下,韓指揮,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如今,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你老子的還要打?”韓霄簡直頭大,他打了半天已經掉了半條命,再打下去老命不保了!
“這話應該問你們。”鋒道,“殿下不妨問問你后這些忠于你的百姓,如果家中妻兒命不保,他們可還愿意為你賣命?”
“你他娘什麼意思!”韓霄怒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又使了什麼招?”
“招難道不是你們先開始的嗎?”
鋒昨天攻城狼狽且恥辱,在城外一宿沒干別的,想的都是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今日攻進城后,他邊的幾個親信扮作百姓悄悄潛了城中,是為抓捕藏在家中的那些婦孺孩。
有他們在手,城中百姓就不會再幫著蜀王抗爭,蜀王就是無兵之將。
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抓了不了。
“不好。”柳清儀跟盛明宇說,“一定有人混進城了,不知道現在去救還來不來得及,你頂著,我去看看。”
“喂!”盛明宇抓住的手,滿是擔憂,“你,你當心。”
柳清儀看著他,“我知道。”
然而兩只手還沒來及放開,便聽后面有人喊道:“副指揮可是在等你的屬下?”
是二姑娘!
柳清儀回頭,只見晏長風自人群中走來,手里拎著一繩子,繩子上串了四五個男人。二公子跟陳嶺葛飛跟在后面,一副擔心二姑娘累壞了的表。
盛明宇樂得甩的手,“我就說麼,裴二跟他媳婦兒靠得住!”
柳清儀瞅他,“你先放手。”
盛明宇沒放,“哎呀,我傷口疼,柳郎中,你別撒手啊,一撒手我就疼!”
柳清儀:“……”
來人正是本該在驛站里,該養胎養胎,該養養的“弱”夫婦。鋒率軍攻進城時,晏長風跟裴修就出了驛站。手無縛之力的百姓都在力守城,他們沒有置事外的道理。
也是巧,出來就遇上了這五人中的一個。驛站旁邊是家酒肆,是一對夫婦經營的小鋪子,男人去守城了,家中只有人跟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娃。
鋒的這個屬下故作慌張地跑進鋪子,跟人說他男人了重傷就快死了,讓去看一眼。人聞言頓時六神無主,鋪子也不管了,領著孩子跑出來。然后就被鋒的屬下砍暈裝進了麻袋。
晏長風跟裴修只看見此人背著兩個麻袋在街上走,大戰之際,這幅德行怎麼看都有鬼,便陳嶺跟葛天把人攔下了。
問之下,才知道他是鋒派來抓城中婦孺的,除他之外,還有四個。
可是這五個人分散全城,晏長風跟裴修,以及葛天陳嶺四人分頭行,廢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人湊齊。當時鋒的幾個狗子已經抓了近五十婦孺,并在城中幾放了火,若非發現及時,恐釀大禍。
晏長風扯著繩子把一串兒五個擺在鋒面前,“副指揮,這幾個人是你屬下吧?”
鋒死死抓著刀柄,他派出去五個人,皆是好手,竟然全部失了手,看來真是天要亡他。
“抓婦孺做籌碼,在城中放火燒房,這就是所謂的圣旨?”晏長風回頭問蜀王,“圣上有這樣糊涂嗎?”
“他本就沒有圣旨。”盛明宇舉刀指著鋒,“給本王活捉了他!”
鋒抓婦孺的行為激怒了城中百姓,眾人義憤填膺地一涌而上,只恨不能活剝了鋒的皮。
鋒已經豁出去了,今日不爭就是個死,索拼一把,他振臂高呼,“往城中突圍,他們沒有武,給我殺出一條路!”
然而,軍令之下,卻沒有多人。鋒邊的衛兵有半數開始遲疑。
所謂的叛賊沒有要反圣上的意思,而所謂的奉命剿殺叛賊,殺的卻都是無辜百姓。打到現在,沒有誰勝誰負,兩敗俱傷,傷的都是大周朝子民。
還有必要打嗎?如今憂外患,外賊尚且虎視眈眈,為什麼還要耗呢?倘若此時外敵進犯,又拿什麼去跟外敵拼命?
鋒:“都聾了嗎?愣著等死嗎!”
盛明宇見狀,朝對面的北軍衛喊:“此時放下武,本王可以既往不咎,頑抗者,以反賊論!”
韓霄心疼他那些兄弟,急道:“都他娘傻嗎你們,白白來送死,給老子放下武!”
誰也不想白白送死,可他們都怕自己放下武也是個死,畢竟已經打了這半天。
韓霄拍著脯道:“有老子在一天,你們就一天安然無恙,朝堂要是論罪,老子跟你們一起!”
韓指揮本就頗得人心,再說出這樣的話,北軍衛的將士們紛紛放下武,站到了蜀王這一邊。
戰勢大轉,鋒本來有兩萬多人,還有負隅頑抗的資本,可眨眼間,竟有半數放下了武。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鋒前所未有的絕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著邊的人不斷減,一腔雄心壯志寸寸坍塌。他頹敗地舉起刀,準備自刎刀下,免得回去辱。
一只弩箭破空而來,中了他的右臂,他吃痛松開手,刀應聲落地。
裴修放下弩箭。盛明宇親自上前抓住鋒,“你方才放下刀,此時就是另一番景了。”
鋒垂下頭,“蜀王殿下,有些刀是放不下的。”
盛明宇沒再說什麼,讓人把鋒綁了押進囚車。
一場戰,城中一片慘象,尸鋪滿大街小巷,不知又有多人亡了家。
晏長風驛站的兄弟幫忙安置死傷百姓的家眷,出錢出糧,也算是給蜀王博一個好名聲。盛明宇不好意思掏腰包,要這錢自己出。
“你欠小柳的錢還沒還完呢,就別救濟旁人了。”晏長風笑道,“這錢我不白掏,提前結一下未來的當家人,沒準兒還能換點好。”
盛明宇:“二妹妹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們的關系,好還用得著換嗎?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話先別說太滿。”柳清儀拿眼睛斜他,“說大話的病能不能改改?”
“能!”盛明宇繃直了,儼然一副唯是從的模樣。
柳清儀對他的守不抱希,只好讓他長長記。把傷藥丟給盛明宇,“你自己包扎吧。”
盛明宇苦著臉接住傷藥,“柳兒,你怎麼能忍心對我這樣絕?”
柳清儀更絕地出了屋子,給傷的人包扎去了。
盛明宇嘆氣,“二妹妹,我發現我看不懂是什麼心思,你能指點迷津嗎?”
晏長風收起看熱鬧的表,認真道:“表哥,我只能說,你如果現在只是那個吃喝玩樂的蜀王,事就沒有這樣復雜了。”
盛明宇愣怔片刻,眼中浮現出一落寞。
回北都刻不容緩,修整一日,隔天就啟程上路。
北軍衛加上軍,離開北都時有十五萬,回去卻只剩不足四萬人,可謂慘烈。
然而,這四萬人能否順利回家依舊是未知數。
鋒失敗階下囚的消息很快傳回了東宮,琨兩眼一黑,本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
琨自以為布局萬無一失,數地因為蜀王起義,造反已定局,再派五萬兵去抓一個手中無兵的叛賊,這是水到渠輕而易舉的事,竟也能敗了?
“父親,咱們是沒想到宋瑞會幫蜀王。”太子妃道,“還有那些匪徒,明明在山東鬧事,竟然一夜間轉戰天津衛,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琨:“那些匪幫恐怕早就被蜀王收服了,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北都城還有將近八萬兵,攔截他們足夠了。”
“父親是說?”
“圣上現在是聾子瞎子。”琨道,“他對白夜司心生芥,吳循不可能再盡心幫他,他失去了耳目,還不是由著我們說什麼,你即刻進宮告訴皇后,讓無論如何先把立儲的圣旨搞到手,然后關閉城門,我要讓蜀王永遠也進不了北都。”
“那大哥如何?”太子妃擔心鋒在蜀王手里為威脅。
琨痛心疾首道:“大業當前,只能犧牲他了。”
太子妃心一涼。
吳循的人已經撤出了鳴宮,白夜司平日聽從圣命,但不是皇帝的奴才。當圣上昏憒,聽信讒言疏遠甚至對白夜司不信任時,那就代表他徹底失去了白夜司。
不過,鳴宮的消息他依舊能知道。
這日夜里,皇后抱著皇孫進了鳴宮。加上這次,皇后只帶皇孫見過圣上兩次,第一次是為立嫡賜名,這一次也必有所圖。
皇后抱著皇孫,還沒進鳴宮就開始哭,一路哭到了大殿門口。
“哎呦,皇后娘娘這怎麼話說的?”陳公公惶恐道,“這大晚上的,圣上都睡下了,再把他吵醒了可如何是好?”
“圣上!”皇后不管不顧地喊道,“蜀王占領了天津衛,殺了鋒,就要領兵攻到天子腳下了!”
陳公公打了個哆嗦,“皇后娘娘,圣上不得這樣的刺激啊,您看您是不是……”
“讓開!都什麼時候了!”皇后懶得跟這沒眼的奴才說話,一把推開他,哭嚎著進了大殿。
圣上整日昏睡,覺輕的很,早被吵醒了,“皇后,又怎麼了?”
“圣上!”皇后抱著皇孫來到塌前,跪地道,“蜀王要攻上北都了,求您救這孩子一命,蜀王連太子都敢殺,不會放過他的!”
圣上驚得瞠目,“不是派了幾萬兵去鎮,怎麼會失敗了?”
“如何臣妾也不知道,只知道宋瑞跟韓霄都投靠了蜀王,還有青州府的那些匪徒,他們竟也是蜀王的人,有他們幫忙,鋒寡不敵眾,被他們給殺了!”
圣上渾一抖,“這逆子倒了個禍害!”
皇后哭得肝腸寸斷,“可憐這孩子沒了父親又沒了舅舅,自己小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圣上怒道:“傳朕的旨,關閉城門,調北都所有守軍守城,務必將那逆子斬殺城外!還有,朕要立儲。”
皇后的哭聲一頓,“圣上?會不會太早……”
“還早什麼!都什麼時候了?”圣上的手用力拍打床鋪,“陳德發,替朕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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