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雪落了一地。出租屋樓下的路上沒來得及清掃,踩上去松松,發出‘咯吱咯吱’清脆聲。
黎箏穿著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兩手揣兜里。
靳峯跟在后,踩踩過的腳印。
路過花壇,兩只小貓安穩地在窩里睡覺。
自從院子里來了一個土豪,住宅區煥然一新。
聽說土豪出手闊綽,出錢給業把周圍翻新,綠化帶修剪整理,花壇重新加固,陳舊的保安亭換了新的,功能齊全,徹夜亮著燈。
小區樓下的空地被充分利用,放了一批健材和兒游樂設施。了老人和孩子的樂園。
兩個小貓也跟著沾,有了一個帶貓爬架的窩,這個冬天日子好過了,不用擔心挨凍。
貓窩木質,看上去是專門訂做,跟周圍很協調,了花壇里的一道景。
黎箏轉臉跟靳峯說話,“這個是不是你花錢訂做的?”指指貓窩,實在太冷,趕把手指頭回去。
靳峯:“我想買來著,業提前弄好了。”
哈出的一團團熱氣,隨即被東北風吹散。
黎箏‘哦’了聲,看來還真是隔壁邊戶的那個土豪。
有心。
快到樓底,黎箏讓靳峯回去。
靳峯:“我今晚住這。”
“?”
黎箏腳下一打,忙扶著靳峯才沒摔個狗啃泥。
靳峯拉了一把,“你激什麼?”
黎箏站穩,“你住哪?睡過道?”跟江小楠兩個生的宿舍,不可能讓他睡客廳。
靳峯仰頭看四樓,窗口的燈亮著,暖黃。
他下點了一下,“我住四樓,邊戶。”
“走吧,帶你看看我新居。”
他輕輕彈了黎箏腦門,示意跟上來。
黎箏在原地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后快步追上他。這幾個月他沒靜,以為他說要租房只是信口開河那麼一提。
“你搬過來怎麼也不說一聲,祝賀你喬遷呀。”
靳峯:“我現在試住,還沒正式搬家,到時肯定請你們,搬家還能收份子錢是不是?”
他笑著說道。
黎箏就當沒聽到,一步兩個臺階往樓上。
靳峯讓走前面,他隨后。
等他搬過來,就能經常讓何熠和徐暢過來聚,江小楠也有了見何熠的機會,不至于一個月去一趟麻辣燙店還要挖空心思找理由,有時去了還不到何熠。
他想了想,這房子唯一的用途可能就是撮合江小楠跟何熠,就一段姻緣。
四樓樓道上,聲控燈亮著。
邊戶門口站著一個人,“回來啦。”趙佟抱著資料,手里提著電腦包,稔地跟黎箏打招呼。
知道二世祖為什麼在這邊買房子,所以不驚訝這麼晚了黎箏會出現在這。不過黎箏好像對二世祖不冒,只拿他好閨。
黎箏差點沒敢認,趙佟穿著灰風,剪了短發,干練,人味十足。跟幾個月前剛離婚那會兒,判若兩人。
調整過來后,臉上有了氣。
之前徐暢形容過趙佟,能力超強,很A的一個人,時隔數月,終于從那段婚姻里掙扎出來,又有了這種氣質。
見到現在這個狀態的趙佟,終于理解,為什麼靳峯只敢暗。那時候趙佟也看不上有點稚的靳峯。
黎箏沖趙佟笑笑,“好久不見趙書,我剛才都沒認出來你,短發太好看了。”
“是有些日子沒見到了。”趙佟說:“我過來給靳總送東西。”
明天還有大雪,正好周末,二世祖說不去公司了,給通緩解力,就在家里加班。
把下周開會要用的資料全給二世祖送來。
靳峯見到趙佟,一點不奇怪,之前在電話里聯系過,他以為有會兒才能到。
“路上不堵車?”他隨口問一句。
“還行,主路段的雪都清掃了。”
靳峯拿鑰匙開門,這是他所有房子里,唯一沒法用手指頭開門,需要隨攜帶鑰匙的。
改天得重新換鎖,不然哪天忘了帶鑰匙就要站門外了。
里邊別有天,彰顯著奢華,家全換了新的,屋里格局大改過,應該是找了專業設計團隊設計,頗有品位。
黎箏環顧一周,“你什麼時候租的?剛裝修過?”
“嗯。”靳峯應付了一句,他從趙佟手里接過資料和電腦,順手放在玄關。
樓下那家中國好鄰居裝修,順帶把他的房子也裝了,也是當初他賣房子的條件之一,所以不止賺了兩百萬,還賺了裝修的錢。
樓下還贈送他一套家。
趙佟站在門邊,“靳總,那我先回去了。”
靳峯點頭,叮囑道:“開車小心點。”
黎箏就站在玄關看了看,沒進去,“我也下去了,改天過來聚。”這麼晚了,在人家里不合適。
靳峯把們送到樓梯口,黎箏和趙佟邊聊著天下樓,靳峯不上話,他止步,著兩個人竊竊私語的背影,突然覺得生活真他媽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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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凌晨,雪還沒停。
屋里暖烘烘的,跟夏天一樣。
黎箏穿著睡,躺在沙發上敷面。
‘ONE’:【90】
又發了一遍過來。
因為沒像以往那樣回同樣的數字,傅凜不習慣。
沒把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的第九十天,也是他沒跟好好表白的第九十天。
傅凜等了幾分鐘,依舊沒只言片語,直接問:【睡了?】
黎箏個抱枕墊在腦袋下,【沒。】
傅凜:【那你回我。】他提醒:【數字那一條。】
黎箏故意:【91-1】
反正等于90,也算回了。
可這樣的回復,要死強迫癥的。
傅凜:【今天心不好?】
黎箏反問:【我心好過嗎?】
傅凜正在練琴,合上譜子離開琴房。
知道心里不痛快,想見他。
他努力了快三個月,算是有點果,蔣城聿父母基本能接這個事實,不再反對,說看箏箏的想法。
那就等于默認了。
蔣慕鈞現在算是墻頭草,要是吹一吹,也能往他這邊倒,不過大多時候,他還是站在黎新禾那邊。
黎總對他見很深。
有了改觀,但不足以讓放心把兒給他。
明天他約了蔣慕鈞,想讓未來老丈人幫忙多言幾句。
傅凜回黎箏:【可能是天冷心不好,等再過幾個星期,放假了就好了。】
黎箏:【xx】
這是不高興的意思。
傅凜考慮片刻,【博主,你把我微信從黑名單先放出來,我跟你視頻,視頻后我主拉黑自己,直到你對我滿意了,沒有毫委屈,你再放我出來。】
他又加一句:【一小時后放我出來,現在不急。】
傅凜又返回琴房,把今晚練的那首曲子錄下來。
現在是夜里十一點五十五分。
傅凜穿上大,找了一副皮手套,拿上兩部手機匆匆下樓。
他的幾輛車都停在地下停車場,上面沒沾一片雪花。
傅凜去樓下大廳找保安,問保安有沒有車停在天停車場。
有個保安的車就停在外面:“傅先生,我的車,不過是十來萬的代步車。”
傅凜謝:“車就行,麻煩您能不能開到路燈下邊?我借您引擎蓋上的雪用一下,畫個畫。”
保安不明所以,還是回道:“沒問題沒問題。”
他拿上車鑰匙,隨傅凜出去。
大雪把車覆蓋了,一眼看過去清一純白,分不清哪輛跟哪輛。
保安只能用車鑰匙辨認,‘滴滴’,開鎖。
聽說傅凜要在引擎蓋上畫畫,司機就沒把積雪給掃下來,前檔玻璃上的也沒弄,還好離路燈下就只有幾米。
有傅凜指揮著,車慢慢挪到了那邊。
傅凜解釋:“給朋友一個驚喜。”
保安是個中年男人,家里有兒,二十出頭,跟男朋友就喜歡下雪天出去堆雪人,在他們看來,窩在屋里多暖和,非得出去凍得要死。可年輕人玩得起勁兒,他還算理解。
笑笑,“應該的,應該的。”
外面冷風刺骨,割得人臉疼。傅凜手,“師傅,您車鑰匙給我,我待會兒把車挪過去。”
保安:“那麻煩您了。”
“是我麻煩您,”傅凜再次道謝,說一會兒把車鑰匙給送過去。
保安沒打擾年輕人的浪漫,快步走進公寓樓。
傅凜站在車頭,打量著現有的作畫條件。引擎蓋加上前檔玻璃,足夠畫一架完整的簡易三角鋼琴。
他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找了幾個點,開始下筆。怕劃傷車,他戴上皮質手套,用手指當畫筆。
篇幅過大,時間張,只能畫個大概廓,小細節沒法兼顧。
黑的車,正好充當了鋼琴黑鍵。
落雪是白琴鍵。
他又畫了幾個小音符。
三十多分鐘,一架鋼琴收尾。
傅凜在鋼琴上寫了一個‘箏’,落款是他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他手快凍僵了,即便戴著手套,也沒了知覺。
傅凜下手套,用力手,找點溫度。
快到凌晨一點,他撣去車上一角厚厚的雪,用來放那個錄鋼琴曲的手機,把音量調到合適,保證幾十米外的公寓樓聽不到。
雪花洋洋灑灑,落了他肩頭淺淺的一層。
傅凜掏出他常用的手機,先把這些畫拍下來,找出黎箏微信,他隨便發了一個數字過去。
放他出來了。
【睡沒睡?】
黎箏:【怕你睡了。】
傅凜:【找個耳機戴上。】
黎箏:【上耳機了。】
現在在自己的臥室,門關上了。
正靠在床頭,等了他一個小時。
傅凜給發了視頻邀請,那邊過了半分鐘才接。
黎箏剛才是在調臺燈線,爭取讓自己以的樣子出現在視頻里。
視頻接通。
黎箏終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傅凜穿黑大,可能是冷,白襯衫的紐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的結近在眼前,仿佛一手就能到。
黎箏在屏幕上刮了刮他英的鼻梁,又他腦門,手指順著他下頜線幽幽下來。
然后對著屏幕白了他一眼。
這個白眼翻得很到位。
傅凜忽而笑了,“你把手機往后拿拿,屏幕里都是你的白眼。”
黎箏:“......”
這才注意看他后,不由凝眉,“你在外面?”
傅凜:“嗯。”
“屋里待不下你?”
“......”
扳回一局。
黎箏角彎了彎。
“冷不冷?怎麼不進屋?”黎箏猜測他可能剛應酬完。
傅凜:“給你個小禮。”
下一秒,他把鏡頭對準汽車,先來了一個全景,之后對準黑白琴鍵。
傅凜點開另一部手機里的鋼琴曲,之前錄得時候有幾秒空白,正好給他準備彈奏的時間。
黎箏張張,剛要說什麼,耳機里傳來悠揚的琴聲。
一首《冬雪》。
正應景。
暖黃的路燈下,鵝大雪肆意舞,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隨著旋律優躍。
彈著這個冬天最好聽的曲子。
曲子設置了循環播放,傅凜現場隔空演奏了三遍。
黎箏還沒聽夠。
這次彈奏沒錄下來,這個冬天,這個畫面足夠記一輩子,用不著借助任何視頻。
喜歡聽他彈鋼琴,他就把所有跟鋼琴有關的浪漫做到了極致。
上次的手心鋼琴,這回的雪上鋼琴。
傅凜又加了兩遍,連著聽了五遍曲子。
他把皮手套戴上,“太晚了,你早點睡。”
黎箏回神,和心無以言表。
“傅老板,晚安。快進屋去。”
“對了,”切斷視頻前,給他獎勵,“其實,我眼也沒那麼差。傅老板,你說呢?”
傅凜淡淡笑了笑,“晚安。”
他掛了電話,把之前拍的雪上鋼琴發給,錄的鋼琴曲也隨手發過去。
黎箏把這首曲子設置循環播放,關了燈,聽著鋼琴曲睡。
凌晨,新的一天到來。
‘ONE’:【91】
黎箏:【92-1】
--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沒放晴,沉沉。
隔天,又來了一場雨夾雪。
黎箏周一沒課,還是照常早起,打算今天去拍護學崗的冬季篇,然后做一個系列視頻。
江小楠昨晚回校了,最近跟著導師做課題,沒時間閑混。
今天零下七八度,黎箏找了最厚的羽絨服套上,背上相機出門。
樓道上,偶遇拼爹富二代。
冬天六點半,天還沒亮。
靳峯腳步微頓,“你夢游啊,怎麼起那麼早?”
他手里拿著一個‘皇家’面包,今天的早飯。到了這邊,再也不到盛的營養餐。
一個人也不想去小吃鋪排隊吃飯。
黎箏:“干活去。”拍了拍相機,“拍視頻資料。”
靳峯緩緩點頭,“拍早高峰堵車?”
“我有那麼無聊?”黎箏瞅著他手里的買包,說:“拍護學崗。”
靳峯撕開面包袋,掰了一半給,“我知道鄰里之間要互幫互助,但我也不能把糧食都給你。”
兩人邊走邊啃,就著冷空氣,吃得有滋有味。
到了樓底,半個面包進肚子。
到停車位有段距離,黎箏戴上帽子。
風跟刀子一樣,刺到人骨頭里。
靳峯把風領子立起來,戴上墨鏡擋風。
路過花壇邊,小貓咪還沒起。
黎箏從口袋掏出一個小塑料袋,臨出門時抓了幾把貓糧,小心翼翼倒進貓碗,靳峯把手里的溫牛倒了半盒到另一個碗里。
兩人邊聊著去取車。
“你什麼時候正式搬家?”
“等何熠休息的,可能要圣誕節附近。”
‘ONE’發來:【93】
黎箏:【94-1】
到了最近的那所小學,找了車位停好車才七點一刻。
護學崗的老輔警早早到崗,正在準備一些路段的路障。
黎箏過去打招呼,“郁伯伯,早上好呀。”
老郁猛地抬頭,辨認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你好你好,黎記者,又過來拍新聞吶?”
黎箏:“喊我小黎就行。”
老郁是轄區派出所的輔警,在護學崗這個崗位堅守了十幾年,盡心盡責,他來得最早,走得最晚。
黎箏在夏季來拍過老郁,那時剛放暑假,還沒去電視臺實習,一晃,半年過去了。
老郁這會兒不忙,多聊了幾句,“今天學校有活?”
黎箏搖頭,笑著道:“我來拍您。”
老郁笑呵呵的,有點不好意思:“你這丫頭,我有什麼好拍的。”
黎箏調試相機,“很多很多小孩子都喜歡您,有個小朋友五年級,就是這個學校的,給我投稿,說一定要讓您被更多人知道。還給我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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