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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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秋天, 夏漓患了一場重冒。
燒了整整一晚,斷續的夢里,夢到了高中時期的一些片段。
退燒后,整個人莫名有種四大皆空的超。
徐寧來給測溫時, 說:寧寧, 你那個公眾號, 我能投稿嗎?
自南城大學畢業以后,夏漓校招被北城一家科技公司錄用,做產品品牌國際運營。
徐寧本科就在北城, 畢業以后順理章留了下來, 經人介紹, 做了編劇這一行。
兩人排除萬難, 合租住到了一起。
作為行不久的新編劇,徐寧接手的都是小項目, 別人定好了大綱, 只照著大綱填容,報酬按集計數。
這種“計件工作”,很容易吃了上頓沒下頓。
好在13年起,徐寧就開始經營一個做“冥王星郵局”的微信公-眾號,主打故事。
這號一開始半死不活的, 純靠徐寧用發電。
直到15年下半年,公-眾號這東西突然進高速發展的黃金期。
“冥王星郵局”有一期的頭條, 是徐寧的一個學姐寫的長跑八年, 備婚時卻發現未婚夫出軌的真實故事。
文章真摯, 文筆暢白, 又因當事人疑似某高校曾經的一對風云人, 滿足了讀者的吃瓜, 一時間在北城當地的幾個高校圈子里紛紛轉載。
那一期的推文,閱讀量如坐火箭一般噌噌上漲。
徐寧趁熱打鐵,后續又推出了幾個小款,說是真人真事,實則都是自己編的。本來就是從事編劇這行的,對此駕輕就。
借此東風,“冥王星郵局”吃到了一波紅利,靠著接廣告的收,總算讓徐寧不至于喝西北風。
夏漓想要投稿的,就是這個公眾號。
病假休完,又請了兩天年假,就窩在出租屋里寫“回憶錄”。
兩天后,稿子沒寫完,憑意志力吊著的那口氣突然就泄了。
把只寫了半拉的文檔發給了徐寧,先看看,覺得還行就時間收個尾。
那稿子的很多容,摘自于自己的網-易博客,而后做了整理潤。
忘記自己之前在哪兒看過一個做《經過夢的第九年》的短篇,覺得這標題很自己的故事,暫且借用了,筆名是隨手打下的博客的名字,“雪莉酒實驗室”。
徐寧看完之后,直呼“臥槽”。
倒不為文筆或者故事有多麼驚世駭俗,而是故事的男主角“y年”,本就是認識的。
徐寧評價夏漓:“在我跟曉曉眼皮底下搞了兩年的暗,夏老師,您可真是個干大事的人。”
夏漓:“不敢不敢,承讓承讓。”
后面開始做一個大的宣傳活,結束以后又是年關,夏漓忙得要命,稿子的事徹底拋諸腦后。
徐寧那公-眾號也不缺投稿,排期能夠排到三個月以后。
直到今天,舊事重提——
夏漓還在公司加班。
已過八點,整棟寫字樓依然燈火通明。
辦公室里,無人的區域熄了燈,留下幾片孤島式的白,那就是跟同病相憐的加班人。
外頭寒風呼嘯,巨大玻璃窗將其隔絕,安靜空間里,只有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桌面微信圖標閃爍。
徐寧突然發來消息:夏夏,你上回給我看的那半截稿子,后面你還打算繼續寫嗎?
夏漓回復:最近沒空[嚎啕大哭]
徐寧:剩的也不多了吧,你時間一口氣寫完給我嘛~最近缺質量高的稿子。
夏漓:我看看周末有沒有時間吧。
徐寧:今天也得加班?
夏漓:在等紐約那邊的同事上班。太晚了的話你就先睡,不要等我。
徐寧:我今晚通宵寫稿呢。
和徐寧聊完,夏漓起去給自己續了一杯水。
回電腦前坐下,從網盤里翻到了去年秋天,發給徐寧的《經過夢的第九年》,將其點開。
一邊喝水,一邊拖著鼠標快速瀏覽了一遍。
那沒寫完的“回憶錄”,擱置前的最后一段話是:
「從楚城到南城,從南城到北城,從北城到杉磯。
為了靠近你,我越三千晝夜,一萬公里。
不過你不必知道,因為我就要忘記你了。」
夏漓回憶起那會兒,自己寫這文檔時的魔怔心,笑了笑。
自覺以目前似乎已然時過境遷的心境,這故事多半續不下去了。
關了文檔,繼續投工作。
晚上十點鐘左右,通訊件提示紐約那邊運營部門對接工作的同事jerry上線了。
雙方針對下個月宣傳活的排期進行幾番battle,效率極低,于是改語音會議。
吵了半個多小時,勉強達統一。
夏漓準備明天一早過來,將今天通的結果匯總文。
收拾東西,準備撤了。
此時微信上來了徐寧的新消息:夏老師下班回來的時候,能順便幫忙在便利店帶份便當麼?
附帶一個可憐的表包。
夏漓:要什麼?
徐寧:有什麼吃什麼,夏老師你自己看著辦吧!周末請你吃燒。
夏漓拿上包,打了卡,離開辦公室。
在北城待了近三年,夏漓還是不怎麼適應這里的氣候。
每一年真正舒適的就那麼幾個月,其余不是太熱就是太冷,尤其秋冬季節,從十一月一直冷到春三月,漫長得沒有止盡。
天氣干冷不說,時不時的靜電最讓煩得要命。
此時已過二月,天氣依然凜冽。
深夜的寒風灌了夏漓一肚子,拉開便利店的門時,手指又被電了一下,打得很有些痛。
拿了一份便當,結賬以后丟微波爐,等著定時結束。
手機上,那紐約的同事jerry在whatsapp上發來一串消息。
夏漓掃了一眼,是方才電話會議通確定的有一項容,jerry又提出了質疑。
沒耐心打字,直接撥過去語音電話。
沒等jerry開口,夏漓先聲奪人:“方才的通中我們已經達了共識,現在你單方面想要推翻,只是徒增通本。恕我這邊不再接你的質疑,我想我們都應該將力放在后續的執行層面——如果你對我的做法有異議,可以直接去找我的上司投訴。”
jerry那邊的態度便化下來。
微波爐“叮”的一聲。
夏漓打開微波爐,將便當拿出來。
有些燙,暫且將其放在了臺面上。
應著jerry的話,將自己買了其他東西的塑料袋拿過來,擺正東倒西歪的飲料瓶,給便當騰個位置。
轉頭去拿便當時,視線不經意掃過前方。
兩排貨架之間的過道盡頭,橫列著的冷飲柜前,似乎有人在看。
霍然抬頭,愣在當場。
深夜的便利店,除了店員,只有與對面的人。
空間寂靜,那冷白燈落在人上,如抖落一層薄霜。
從記憶深泛出的冷霧茫茫。
漫長時間湮滅了對細節的異同的判斷,只覺得好像比記憶中更高兩分,依然是那樣高挑清薄的架,著一件黑的薄,和近似的長。
人被深襯得冷白,五離了年的清稚,更顯得廓分明而深邃,終于可以拿“清峻”這般有鋒芒的詞語來形容。
覺得陌生的,是他的氣質。
他已不是一場初雪,而是終年不化的長冬深雪。
僅僅一眼,似就能窺見時間經年累月的冰蝕霜刻。
他像是世界盡頭的無人之境。
冷得遙不可及。
其實比起不敢認,更多是怕認錯。
自踏足北城以來,不止一次幻想過,每一年的寒暑假期,他們有沒有可能偶遇。
在人來往的廣場前,肩接踵的地鐵口,或是寂無人聲的圖書館,他曾經的高中校園……
一次也沒有。
此刻,當他像是憑空蒸發一樣地憑空出現時,唯一的想法是,那是他嗎,還是世界上另一個長相相似的陌生人。
夏漓怔忪的時候,對面的人輕輕摔上了冷飲柜門,徑直朝著走了過來。
手機那端jerry沒有聽見回應,疑地問了一句。
夏漓道聲“抱歉”,說一會兒再打過去。
將掛斷的手機在手里。
那清冷的氣息已近在咫尺,夏漓在他影遮落的影里屏了一下呼吸,還沒開口,對方已出聲:
“好久不見。”
似乎聲音的記憶更顯可靠。
這清冷的聲線使確認,他就是晏斯時。
那時,徐寧看過了夏漓未完的“回憶錄”,們探討過一個問題。
夏漓問徐寧,一個人真的會徹底消失于另一個人的生命嗎?
徐寧說,你看我們畢業六年,高中同學你還保持有聯系的還有幾個人?微信群里是有,但你會去主聯系嗎?
夏漓沉默。
徐寧說,我們和很多人的上一次見面,就是最后一次見面,這才是人生大部分時間的常態。
夏漓說,我知道,我耿耿于懷只是因為沒有道別。
就像一首詞不能只有上半闋。
這種執念將困在靜止的時間里,不斷徘徊,想要獲取那故事的下半闋。
哪怕文不對題,哪怕畫蛇添足,哪怕狗尾續貂。
恍如一場漫長的叩問,終于得到了答復,此時此刻,夏漓看著眼前之人悉與陌生摻雜的眉眼,竟有一種徹徹底底的釋然之。
好像那落了滿的末日山灰,一瞬散盡。
的時鐘撥正。
此刻是2017年的2月,元宵剛過,風仍料峭。
北城的春天尚有一段時間。
夏漓微笑,落落大方道:“晏斯時?好久不見。”
“我喜歡他的名字。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高中同學結婚,那天在朋友家里辦同學聚會。不知怎的,聊起學生時代做過的又傻又浪漫,又不為人知的事。輪到夏漓,她說,“他生日那天,我假公濟私,在廣播台給他放了一下午的歌,都是他喜歡的歌手。”有人問“他”是誰,夏漓笑笑不肯說。 中途她去洗手間,與旁邊房間裡走出來的一人迎面撞上。是晏斯時。晏斯時低頭看她,目光極深,“原來是你。”從楚城到南城,從南城到北城,從北城到洛杉磯。為了靠近你,我跨越三千晝夜,一萬公里。不過你不必知道,因為我就要忘記你了。畢業六年還是會夢見他。那時候最討厭地理,但是當了兩年的地理課代表。因為去文科組辦公室會經過他的教室。抱著一摞書,心裡又沉又輕盈,像怀揣一個巨大的秘密。後來穿梭在辦公園區的灰色的寫字樓間,時常想起往事。我不會再有那樣純粹的心事,在那年,在十六歲,在那個少年到來的夏天。
身為F大的校草,梁銳希一直有個不敢說出口的秘密。他最好的哥們兒、好同學——法學院學生會主席周琰……可能喜歡他。梁銳希不敢去驗證,因為周琰有女朋友,而自己又是個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