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十月底的上海，其實并不冷。

　但是風吹再上，總有種蕭瑟。

　程厘往前走了兩步時，才發現容祈站在原地,他微垂著頭，似乎在想什麼，腳步并未跟上自己。

　“容祈。”低聲喊道。

　這一聲清泠的呼喚,將容祈從緒中拉了出來。

　他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初秋的并不刺眼,微暖中帶著一種舊時的朦朧，這一刻站在他眼前的不僅僅是二十八歲的程厘。

　原來,過了這麼多年。

　哪怕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他,可是那種小心翼翼又克制的心。

　依舊還在。

　“你怎麼了？”程厘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或許是以為剛才在家里,發生的事，才讓他這樣。

　程厘低聲說:“你別太擔心，其實凌老師就是這樣，刀子豆腐心。其實心底可了,到時候咱們撒撒,肯定就心了。”

　容祈安靜看向:“我沒事。”

　見他開口說話,程厘這才松了口氣。

　“還第一次看你穿風,”程厘此時再打量他，故意頓了下,這才慢悠悠說:“還真帥的。”

　容祈抬眸，神波瀾不驚。

　程厘有些挫敗道:“容先生，當別人夸贊你的時候,你總該有點兒反應吧。”

　容祈朝掃了一眼，輕描淡寫道:“那我大概每秒鐘都在說謝謝的路上。”

　程厘:“……”

　見過自信的。

　還真沒見過這麼自信的。

　這男人,總是有能輕松讓人啞口無言的本事。

　兩人走到小區外面，程厘看了眼時間，轉頭問道:“你吃過午飯了嗎？”

　剛才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

　但是他之前打電話時，問的是有沒有吃飯。

　容祈微耷著眼皮，整個人沒什麼緒，周仿佛被一陣郁氣籠罩著。特別是配上他穿著的這一黑，有種又帥又冷的頹。

　程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畢竟容祈雖然之前也是高冷疏離，但從來都是英派頭。

　不說朝氣蓬，但整個人就沒從沒見過這樣頹過。

　“沒有，”容祈微瞇了眼，似乎有些忍無可忍般，轉頭看著說:“雖然這種話，說出來比較不順耳。”

　程厘點頭，一副你說洗耳恭聽的模樣。

　容祈聲音散漫，有種漫不經心:“你再看下去，我得收費了。”

　“我們夫妻，看兩眼怎麼了，”程厘也不惱，笑呵呵反駁。

　不過說到這里，程厘突然笑說:“如果你要是跟每一個看你的人收費的話，我們真的可以靠著你的臉發家致富。”

　容祈:“……”

　程厘說完，已經忍不住抬起雙手，的包掛在手腕，險些打到容祈的肩膀，就見長吁了一口氣，聲音里都著神清氣爽的覺:“雖然被凌老師罵的狗淋頭，但是最起碼現在不用躲躲藏藏了。”

　當放下手臂時，正要轉頭問容祈，去哪兒吃飯。

　就見側的男人不知何時，神竟莫名和了下來。

　就像一只原本呲的大狗狗，瞬間被安好了。

　容祈盯著，突然低聲說:“你不介意被發現，我們結婚的事了？”

　“這什麼話，我什麼時候介意過，”程厘有點兒不太懂他的邏輯。

　容祈:“之前不是你說，要瞞。”

　程厘覺得冤枉，趕表示:“我當時只是說，暫時不告訴長輩，畢竟這個事突然的，怕他們接不了。”

　此時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昨天還跟凌老師打了鋪墊，想要把我們兩的事，找個機會，慢慢告訴。結果今天就被發現了，果然，我還是干不了壞事。”

　“打小就這樣，只要我做了什麼事，準能被凌老師發現。”

　容祈突然問:“你怎麼鋪墊的？”

　程厘剛要開口，但想起昨天的對話，好像也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

　“沒什麼。”

　說著，就往前走:“我們還是去吃飯吧，我肚子了。剛才我爸煮的小餛飩，我都沒吃幾口。”

　剛往前走沒兩步，突然后脖領子，覺到一拉力。

　程厘回頭，就看見容祈兩只手指，輕松著的領。

　說:“你松手。”

　容祈冷淡看:“你說完。”

　“啊？”

　“話說到一半不說完，”容祈眉梢輕挑:“故意的？”

　程厘還真不是。

　避重就輕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凌老師去了一趟我家里，被刺激了一下，就想著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說到這里，程厘小心覷了他一眼。

　雖然兩人目前只是塑料夫妻，但是有那張結婚證在，要是另外一個人去相親，怎麼都會不爽吧。

　“我當然是嚴詞拒絕了，”程厘語氣堅定道。

　容祈:“然后呢？”

　程厘:“然后我就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容祈在聽到喜歡這兩個字時，瞬間眼尾微挑。

　烏黑眼瞳里，如同有在流。

　程厘此刻也著他，自然注意到他表的微妙變化，立即解釋說:“我不是有意要覬覦你，我就是想著先鋪墊一下，這樣凌老師到時候，也比較容易能接我們閃婚這個事。”

　容祈此時雙手在風兜里，本來看似隨意站著。

　可在聽到這句話時，他背脊微微直。

　他偏頭朝程厘看來，其實他眼皮角都很平薄，不笑時總會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疏冷，但程厘很能覺到，他上的那迫。

　以至于，當他現在這樣看過來時，程厘覺得很陌生。

　直到他聲音極低說:“就像你之前說，從高中就開始喜歡我那樣的借口？”

　程厘見他能理解的，點頭說道:“對啊，找點借口，這樣才不會顯得突兀嘛。”

　“哦。”

　這次容祈，沒再繼續說什麼，而是率先往前走了過去。

　只是，程厘突然覺，他的背影有種悉的落寞。

　就像……

　站在原地看著，莫名想起，那個場邊孤寂離開的影。

　這次，程厘抿，直接沖了上去。

　當手挽住他的手臂時，容祈錯愕的扭頭看向。

　程厘:“那個，我們去吃飯吧，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呢？”

　略帶討好的小模樣，落在他的眼底。

　容祈看著，突然笑了起來。

　程厘被他盯的有些發。

　容祈如同自言般，低聲說:“我急什麼呢。”

　現在，他有大把時間，可以慢慢來。

　程厘詫異，這是瘋了？

　吃飯都不著急？

　干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好吧。

　*

　吃完飯，容祈問，要不要把送回公司。

　程厘剛要點頭，但隨即又搖頭。

　現在回公司，也沒什麼心上班，干脆就趁著這半天給自己放松一下。

　覺凌士這次，不會輕易放過。

　剛才吃飯的時候，還給爸爸發了微信，結果到現在都沒回復。

　懷疑，爸的手機都被收繳了。

　哎。

　“想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容祈說道。

　程厘:“送我去找元歌公司吧，我下午跟一起。”

　容祈點頭，不過到了孟元歌公司門口，他扭頭問:“真不需要我陪你？”

　程厘有些錯愕，但還是搖頭。

　這種時候，還是姐妹的陪伴比較重要。

　程厘手掌搭在車門把手上，正準備推開，容祈開口說:“等一下。”

　等程厘回頭看過來，就看見他已經從風側的口袋里，拿出一個薄薄的錢包，小羊皮質，里面著七八張卡。

　容祈直接將一張白卡片，了出來。

　程厘看了眼，好像是他的份證。

　也不知道他證件照，拍的好不好看。

　下一秒，容祈就將剩下的錢包，直接放進離他近的那只手里。

　程厘:“……”

　“好了，你可以去玩了，”容祈微抬下，示意現在可以下車了。

　程厘深吸一口氣，提醒說:“這些卡是……”

　“雖然不是我全部的家，但都是我平時用的卡。”

　程厘趕說:“可是你今天在我家，不是還說，我們兩個的關系不涉及金錢層面。要不我們繼續保持這種純潔的關系，好不好？”

　主要是不想將問題復雜化。

　莫名其妙，拿了他這麼多卡，算怎麼回事嘛。

　容祈朝看了一眼:“不好。”

　程厘:“……”

　怎麼還這麼倔強呢。

　“萬一要是被別人知道，我不給老婆花錢，”容祈眼皮微掀:“到時候上會怎麼寫我，你應該不難想象吧。”

　程厘突然想到，曾經結婚前，一次預支了未來十年工資的某知名企業家。

　可不就是被大眾罵了賊，摳門。

　容祈:“你該不會想看，我被人罵吧？”

　“當然不想。”程厘無奈。

　于是程厘只能揣上他全部的卡，起下車。

　和孟元歌約了，他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等看見時，孟元歌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遍，松了一口氣道:“還好，沒缺胳膊。”

　程厘:“謝謝您的吉言。”孟元歌:“快，快，跟我說說，凌老師到底怎麼發現的。”

　“說來話長，”程厘不是很想提。

　在來之前，就在微信上，跟孟元歌簡單說了凌霜華發現結婚證的事。

　孟元歌坐在對面，單手托腮:“沒事，我已經跟主編請假了。我最近是主編眼里的紅人，所以我這個下午都屬于你。”

　見程厘還是沒說話，孟元歌催促:“快給我詳細展開說說。”

　不過程厘也確實需要，有人給拿個主意。

　當聽到程厘說，他們兩個因為找了同一個借口，被凌老師趕出家門的時候，孟元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們這個借口找的也太湊巧了？”

　“嗯，所以凌老師才那麼生氣。”程厘有氣無力。

　但很快，孟元歌說:“你真覺得這是個借口？”

　程厘朝睨了一眼:“我高中什麼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而言，容祈就確實是普通高中同學。

　“我說的是容祈，”孟元歌說道。

　程厘斷然否認:“那就更不可能了吧。”

　“怎麼不可能，”孟元歌像是想起什麼，說道:“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去采訪他的時候，當聽他提到他太太的時候，心臟都撲撲跳。就他那種自然又溫的姿態，真的讓人覺得，他很他的太太。”

　當然，孟元歌知道他口中的太太，就是程厘時，已經是之后的事。

　程厘遲疑:“大概是他演技比較好吧。”

　“又或許，他說的是真話呢。”

　對于孟元歌的話，程厘還是覺得不可能，畢竟跟容祈高中都沒什麼接。

　頂多就是，因為向的原因，他們有了那麼幾回私底下的往來。

　但也僅僅只有那麼幾次而已。

　最后，程厘抬頭看著孟元歌:“以后看點偶像劇。”

　兩人喝完咖啡，還真的去逛了街，之后又大吃了一頓海鮮。

　什麼辛辣酸甜，都嘗了個遍。

　一直到程定波發微信:

　程厘:

　程定波:

　程厘:“……”

　等回家后，悄悄洗完澡，就躺到床上。

　本來還想著，給容祈發個微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回家了。

　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當再次醒來時，并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活生生疼醒。

　程厘手去夠床頭的大燈。

　但因為疼的，整個人一下摔掉到床下。

　咚的一聲巨響。

　趴在地上，倒吸了半天涼氣。

　等想要爬起來，才發現疼的特別厲害，上又裹著一層被子，彈不得，悶犯惡心，一直有種想要吐的覺。

　也不知，是靜弄的太大。

　還是正好隔壁父母有人起夜，房門上，響起敲門的聲音。

　“程厘。”是程定波的聲音。

　程厘虛弱回應:“爸爸。”

　“你怎麼了？”程定波不放心地問道，很快他似乎等不及，直接推門進來。

　等他打開門口那邊的燈按鈕，看見摔倒在地上的程厘，嚇得大喊道:“你這是怎麼了？”

　“我想吐。”程厘說道。

　程定波趕過來，將上的被子扯開，直接將扶起來。

　剛進廁所，程厘就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凌士這會兒，也聽著靜，披著睡趕了過來。

　“不行，這得去醫院，”程定波看著吐這樣，心疼地不行，問道:“厘厘，你晚上吃了什麼？”

　程厘:“跟元歌吃了海鮮。”

　程定波:“肯定是海鮮吃多了，你等一下，爸爸去換服，帶你去醫院。”

　他轉離開，凌霜華看著廁所里的程厘。

　轉進了程厘的臥室。

　直接拿過程厘手機，問道:“碼。”

　程厘以為要打車，直接說了自己的碼。

　沒一會兒，凌士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直接說:“程厘病了。”

　“媽，你給誰打電話呢？”程厘扶著馬桶，臉慘白如紙。

　凌士的電話已經掛斷了。

　也沒回答程厘這個問題。

　程定波換服的速度快，他又給程厘找了件外套，這才發現凌霜華沒換服，問道:“你不去醫院嗎？”

　凌霜華沒回答，程定波就抱怨說:“都生病了，你就算要生氣，你也得等病好了吧。”

　但說話間，家里的門鈴響了。

　這大半夜的，誰會來家里啊。

　程定波震驚看向凌霜華:“你救護車了？”

　凌霜華走過去，打開門，就看見門口，還著氣的容祈。

　他是一路跑過來的。

　幸虧，他今晚是在洋房這邊住的。

　程定波吃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容祈:“你怎麼把他來了？”

　“這是他老婆，自然該他送去醫院。”凌霜華無比冷靜道。

　容祈也不顧沒換鞋子，直接走過來，低聲說:“伯父，我來吧。”

　程定波就眼睜睜，看著他輕松將程厘抱在懷里。

　凌霜華將程定波手里的證件，直接遞給容祈，“有什麼事，給我們打電話。”

　容祈:“你們先休息吧，我送去醫院。”

　程定波不放心，跟著他們到電梯門口。

　卻被凌霜華攔下了。

　“你還真狠心不去啊？”程定波這會兒都沒辦法忍下去了。

　凌霜華朝他們看了眼，“我就是要讓他們明白，結婚可不是領個證鬧著玩的，結了婚，就得一心對對方負責任的。別說半夜送去醫院，哪怕天上下刀子，他都得陪著一起。”

　電梯打開，容祈抱著程厘直接進去。

　程厘迷迷糊糊，本沒聽到凌霜華的話。

　到了樓下，才發現自己被抱在容祈的懷里，周圍只有他一個人。

　“我爸媽呢？”程厘委屈問道。

　容祈低頭看著懷里的人，聲音無比溫暖:“老公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