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春風，惆悵墻東

黃帝來中原巡視，理當登神農山，祭拜天地，祭祀盤古、伏羲、媧，還有炎帝。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即使兩百多年前那次巡視中原，到刑天行刺的重大變故，黃帝也依舊登了神農山，舉行了祭拜和祭祀儀式，才返回軒轅山，可這一次，黃帝一直停駐在澤州，遲遲沒有來神農山。

黃帝一日不走，中原所有氏族一日提心吊膽。

季春之月、十八日，黃帝終于擇定孟夏日為吉日，宣布要上紫金頂，卻未命一直在神農山的顓頊去準備祭拜和祭祀儀式，而是讓蒼林準備。

因為上一次蒼林和顓頊的回答，蒼林認定了黃帝的這一決定代表了黃帝的選擇，很多人也是如此認定，紛紛攜帶重禮來恭賀他，蒼林喜不自。黃帝又和悅地對蒼林說:仔細準備，務必要盛大隆重，他會在祭拜儀式上宣布一件重要的事。蒼林心如擂鼓，幾乎昏厥，不敢相信多年的盼就要真，于是不余力，務求讓黃帝滿意，也是讓自己滿意。

關于黃帝已經擇定蒼林為儲君的消息不脛而走，蒼林宅邸前車如水、馬如龍，紫金頂卻門庭冷落。

一日，小夭接到馨悅的帖子，請到小祝融府飲茶。

自從黃帝到中原巡視，馨悅一直深居簡出，和顓頊一次都未見過，這次卻主邀請小夭，小夭自然是無論如何都要跑一趟。

小夭到小祝融府時，馨悅把小夭請進了室，隆在里面。

馨悅笑道:“我去準備點瓜果點心，哥哥先陪陪小夭。”

小夭很是詫異，以為是馨悅有話和說，沒有想到竟然是隆。

待馨悅走了，小夭問道:“你神神地把我來，要和我說什麼？”

隆抓著頭，臉有點發紅，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小夭好笑地看著他。他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灌下，重重擱下酒碗，說道:“小夭，你和我婚吧！”

“啊？”小夭愣住。

隆一旦說出口，反倒放開了:“你覺得我們婚如何？”

小夭有點暈:“你知道我和璟曾……你和璟是好朋友、好兄弟，你不介意嗎？”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好東西自然人人都想要，我只是憾被他搶了先，可惜他終究沒福，和你沒有夫妻的緣分。我做事不喜歡遮遮掩掩，來問你前，已經告訴璟我想娶你。我和他直接挑明說了，只要你答應了嫁我，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希他也把一切念頭都打消。你于他而言，從今往后，只是朋友的妻子。”

“他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看得出他很難過，但只要你同意，我相信他會祝福我們。”

小夭微笑著，自己斟了一碗酒，慢慢地啜著:“隆，你為什麼想娶我？”

隆不好意思地說:“你長得好看，子也好，還能和我拼酒。”

小夭笑道:“這三樣，娼館里的娼都能做得比我好。”

隆笑著搖頭:“你……你可真有你的！這話都能說出口！”

小夭說:“告訴我你真正想娶我的原因。”

“剛才說的就是真正的原因，不過只是一部分而已。顓頊現在需要幫助，我如果想給他幫助，就必須當上族長，可族里的長老都覺得我的想法太離經叛道，一直讓爺爺再磨煉我幾十年，把我的子都磨平。如果我想立即接任族長，必須讓所有的長老明白他們不可再與我作對，還有什麼比娶了你更合適？”

“你娶我只是因為我哥哥需要幫助？”

隆嘆了口氣:“你可真是要把我的皮一層層全剝掉！好吧，我也需要你，現在需要你幫我登上族長之位，將來需要通過你，鞏固和顓頊的聯盟。這世間，縱有各種各樣的盟約，可最可靠的依舊是姻親。你是軒轅黃帝和蠶神嫘祖娘娘唯一的外孫，顓頊唯一的妹妹，娶了你，意味著太多東西，你自己應該都明白。”

小夭道:“也意味著很多麻煩，涂山太夫人就很不喜歡我帶來的麻煩，我記得你們四世家都有明哲保的族規。”

隆大笑起來:“小夭，你看我所作所為像是遵守族規的人嗎？如果你擔心我爺爺反對，我告訴你，我爺爺可不是涂山太夫人，我們赤水氏一直是四世家之首，幾千年前，嫘祖娘娘都向我們赤水家借過兵！若沒有我們赤水氏的幫助，也許就沒有后來的軒轅國！我能娶你，我爺爺高興都來不及！”

“顓頊和你說過想娶我的條件嗎？”

“說過，有一次我拜托他幫我牽線搭橋時，他說如果要娶你，就一輩子只能有你一個人，讓我考慮清楚。”隆指了指自己，“你我認識幾十年了，我是什麼子，你應該知道幾分，我對真沒多大興趣，有時候在外面玩，只是礙于面子，并不是出于喜好。如果我娶了你，我不介意讓所有酒朋友都知道我懼，絕不敢在外面招惹人。我發誓，只要你肯嫁給我，我一定一輩子就你一個，我不敢保證自己對你多溫照顧，但我一定盡我所能對你好。”

小夭喝完了一碗酒，端著空酒碗，默默不語。

隆又給斟了一碗:“我知道我不比璟，讓你真正心，但我真的是最適合你的男人。我們家世匹配，只要你我愿意，雙方的長輩都樂見其，會給予我們最誠摯的祝福。你不管容貌，自然都是最好的，我也不差，至和你站在一起，只會惹人欣羨，不會有人唏噓一朵鮮花在了牛糞上。”

小夭剛喝了一口酒，差點笑噴出來，隆趕把酒碗接了過去，小夭用帕子捂住，輕聲咳嗽。

隆說道:“說老實話，就這兩條，在世間要湊齊了就不容易。縱使湊齊了，只不準還會前路有歧路，但你和我永遠都在一條路上。你永遠都站在顓頊一邊，我會永遠追隨顓頊，就如象罔和黃帝，是最親的朋友，是最可靠的戰友，也是最相互信任的君臣，我也會永遠效忠顓頊，我和你之間永不會出現大的矛盾沖突。我知道人都希能純粹一點，但有時候，你可以反過來想，這些不純粹反而像是一條條看得見的繩索，把我們牢牢地捆綁在一起，難道不是比看不見、不著的更可靠嗎？至你知道，我永遠離不開你！因為背叛你就是背叛顓頊！”

小夭把酒碗拿了回去，笑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你可以幫哥哥去做說客，游說各族英雄效忠哥哥了。”

隆有些赧然:“不一樣，我和他們說話會說假話，但我和你說的都是大實話。”

小夭說:“事太倉促，畢竟是婚姻大事，一輩子一次的事，我現在無法給你答案，你讓我考慮一下。”

隆喜悅地說:“你沒有拒絕我，就證明我有希。小夭，我發誓，我真的會對你好的！”

小夭有些不好意思:“老是覺得怪怪的，人家議親，子都答答地躲在后面，我們倆卻在這里和談生意一樣。”

隆說:“所以你和我才相配啊！說老實話，我以前一直很抗拒娶妻，可現在想著是你，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可以這樣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商量著辦，就覺得娶個妻子很不錯。有時候，我們還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小夭啜著酒不說話。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馨悅帶著侍端著瓜果點心進來。

隆陪著小夭略略吃了點，對小夭道:“我還有事，必須要先走一步。”

小夭早已習慣:“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隆起要走，又有些不舍，眼地看著小夭:“我真的很期你能同意。”

小夭點了下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給你回復的。”

隆努力笑了笑，做出灑的樣子:“不過，不行也無所謂，大家依舊是朋友。”說完，拉開門，大步離去了。

馨悅請小夭去吃茶。

兩人坐在茶榻上，馨悅親自手，為小夭煮茶。

馨悅問:“顓頊近來可好？”

小夭回道:“現在的勢，我不能說他很好，但他看上去的確依舊和往常一樣，偶爾晚飯后，還會帶著淑惠去山澗走一圈。”

馨悅說:“如果你想幫顓頊，最好能嫁給我哥哥。”

小夭抿著抹笑，沒有說話。如果真這麼想幫顓頊，為什麼自己不肯嫁？

馨悅一邊磨著茶，一邊說:“本來有我和哥哥的暗中游說，六大氏站在顓頊這邊毫無問題，可是，樊氏和鄭氏都對顓頊生了仇怨。當年，在梅花谷中害你的人，除了沐斐，還有一男一，子是樊氏大郎的未婚妻，男子是鄭氏小姐的未婚夫。我和哥哥都勸顓頊放過他們，但顓頊執意不肯，把他們都殺了，和樊氏、鄭氏都結下了仇怨。樊氏大郎為妻復仇，行很瘋狂，而且中原畢竟有不人對軒轅族不滿，不敢去謀害黃帝，就都盯上了顓頊，漸漸地越鬧越兇，如果不把他們制住，不僅僅是顓頊的事，說不定整個中原都會再起浩劫，所以，顓頊選擇了娶曋氏的嫡。”

水開了，馨悅把茶末放進水中。待茶煮好，熄了火，盛了一碗茶，端給小夭:“雖然顓頊娶曋氏嫡，不僅僅是因為你，他肯定還有他的考慮，我和哥哥也有我們的考慮，但不可否認，他也的確是為了你。”

小夭接過茶碗，放到案上:“我哥哥對我如何，我心中有數，不用你費心游說我，我也不是那種因為哥哥為我做了什麼，立即頭腦發熱，要做什麼去回報的人。”

馨悅微笑:“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事。”

馨悅舀起茶湯，緩緩地注茶碗中:“有一次我和我娘聊天，娘說人一輩子總會到兩個男人，一個如火，一個如水，年時多會想要火，轟轟烈烈地燃燒，但最終，大部分人選擇廝守的都是水，平淡相守，細水長流。我哥哥也許不是你的火，無法讓你的心燃燒，但他應該能做你的水，和你平平淡淡，相攜到老。”

小夭默默思量了一會兒，只覺馨悅娘的這番話看似平靜淡然，卻著無奈哀傷，看似著無奈哀傷，卻又從悠悠歲月中出平靜淡然。

小夭問道:“我哥哥是你的火，還是你的水？”

馨悅道:“小夭，我和我娘不同。我娘是赤水族長唯一的兒，是被捧在手心中呵護著長大，有閑逸致去會男私，而我……我在軒轅城長大，看似地位尊貴，但在那些軒轅貴族的眼中，我是戰敗族的后裔，只不過是一個質子，用來牽制我爹和我外祖父。你知道做質子是什麼滋味嗎？”

小夭看著馨悅，沒有說話。

馨悅笑:“我娘一直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編著各種借口，告訴我為什麼我們和爹不能在一起，可不知道小孩子間沒有。他們會把從大人聽來的惡毒話原封不，甚至更惡毒地說給我聽。宴席上，黃帝給我的賞賜最厚，他們就會惡毒地說，不是陛下寵你，陛下是怕你爹反叛，你知道你爹反叛的話，陛下會怎麼對你嗎？陛下會千刀萬剮了你，你知道什麼是千刀萬剮嗎？千刀萬剮就是用刀子把你的一片片割下來。”

馨悅笑著搖頭:“你知道有一段日子，我每日睡覺時都在祈求什麼嗎？別的孩子在祈求爹娘給他們禮時，我在祈求我爹千萬不要反叛，因為我不想被陛下千刀萬剮，不想被掏出心肝，不想被剁下手腳、做人。”

馨悅的語聲有點哽咽，低下頭吃茶，小夭也捧起了茶碗，慢慢地啜著。

一會兒后，馨悅平靜地說:“我知道你覺得我心機重，連我哥哥有時候都不耐煩，覺得我算計得太過了，可我沒有辦法像阿念那樣。在軒轅城時，我就發過誓，這一輩子，我再不要過那樣的日子，我一定要站在最高。”

小夭說:“馨悅，你真的不必和我解釋，這是你和顓頊之間的事，顓頊沒有怪過你。”

“他……他真的這麼說？”

“顓頊在高辛做過兩百多年的棄子，他說大家活著都不容易。我當時沒有多想他這句話，現在想來，他應該很理解你的做法，他真的一點都沒怪你。”

馨悅默默地喝著茶，沉默了半晌后，說道:“不管以前在軒轅城時，我暗地里過的是什麼日子，表面上人人還是要尊敬我。我是神農王族的后裔，我有我的驕傲。顓頊要想娶我，必須有能力給我最盛大的婚禮，不僅僅是因為我想要，還因為這是軒轅族必須給神農族的。小夭，你明白嗎？我不僅僅是我，我代表著神農族，一個被打敗的王族，我還代表著中原所有的氏族，用驕傲在掩飾沒落的氏族們！你可以隨意簡單地嫁人，沒有人會質疑什麼，因為你后是繁榮的高辛國，人家只會覺得你灑，可我不行，我的隨意簡單只會讓世人聯想到我們的失敗和恥辱。”

小夭真誠地說:“即使剛開始不明白，現在我也理解了，顓頊一定比我更理解。”

馨悅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本來只是想勸你同意嫁給我哥哥，也不知道怎麼就繞到了我上。”

小夭笑道:“我們好久沒這樣聊過了，好啊！”

馨悅說:“你和璟哥哥在一起時，我就知道你和璟哥哥會分開，我能理解意映的某些想法，因為我們都太站在高，絕不會放手，你斗不過，我暗示了你幾次，你卻好似都沒聽懂。”

小夭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馨悅道:“相較璟哥哥，我哥哥真的更適合你。”

小夭笑道:“隆已經說了很多，我真的會認真考慮。”

小夭喝干凈茶，看看天:“我得回去了。”

馨悅道:“我送你。”

快到云輦時，馨悅說:“小夭，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顓頊親，你的夫婿就意味著一定會支持顓頊。而我哥哥的份很微妙，雖然他是赤水氏，可他也是小祝融的兒子，你嫁給我哥哥，看似是給赤水氏做媳婦，可你照樣要小祝融爹爹。只要你和哥哥定親，我相信連黃帝陛下都必須要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

小夭說:“我一定會仔細考慮。”

馨悅說:“要快，時間迫！”

小夭帶著沉甸甸的力，上了云輦。

回到紫金宮，小夭洗漱過，換了套舒適的舊衫，沿著小徑慢慢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