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陳兮從夢中掙出來,混混沌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方茉昨天高考結束, 明年就到了。
在剛才的夢里走馬觀花地過完了未來的高三, 教室、課桌、黑板, 試卷、分數、一支支空了芯的筆,場上撒野的奔跑,教學樓上灑下的書本, 看見鵬鳥展翅高飛,萬里之外金璀璨。
這場悠遠的夢快馬加鞭, 陳兮像徒步疾馳了千萬公里, 不分晝夜,不知疲憊, 闖過千重萬難, 終于立足終點, 夢境戛然而止, 徒留渾的酸疼疲。
陳兮恍惚地看向明亮玻璃窗, 窗外大盛。一天只睡五小時,每天睜眼看到的應該是將醒未醒的昏暗天空。
思緒像被海浪打的沙灘, 浪退去一些, 出松金閃的細沙, 陳兮緩緩意識到不對。
方茉去年已經高考, 如今大學校園,還沒放暑假。
昨天高考結束的人, 是。
不可思議……
大腦像生銹的齒, 終于機械而緩慢地轉起來。陳兮平躺著, 四肢和腰背都合著的床, 枕頭有的清香,小風扇慢條斯理地轉,薄被的花邊像河邊的蘆葦,輕搖慢擺,時間調慢了。
陳兮長舒口氣。
躺夠了,陳兮才掀開被子下了床。
以前偶爾會起遲,那是因為前一晚有事耽誤了睡眠,今天是第一次賴床。陳兮蓬頭垢面打開臥室門,猝不及防撞上了人,的熱氣沖撞周,陳兮大約真的還沒睡醒,主跟對方打招呼:“早。”嗓子有點啞,語氣悠閑自在。
方岳頓了頓,“……早”。
他今天也起得晚,八點半才醒,他下樓繞小區跑了幾圈,剛剛到家洗完澡。陳兮長發凌,面紅潤,眉眼還帶著惺忪的倦意,方岳回應完的招呼,別開眼,和肩而過,回了自己房間。
方岳一看就是剛運回來,真自律,陳兮一邊胡思想,一邊進了衛生間。
洗漱完下樓,陳兮到方老板的熱烈歡迎,“哎喲,我家的準大學生起床啦!”
方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笑著說:“快來吃飯,你們倆今天可真能睡,不過多睡睡好,看你們這一年辛苦的,還好現在考完了,不然我真怕你倆讀書讀傻了,了沒?”
“了。”
“要多飯?”方問。
“我要小碗,”陳兮看著滿桌的菜問,“今天午飯這麼早嗎?”
“今天吃早午飯,我料到你們今天得賴床,這麼晚了難道喝稀粥啊。”
陳兮跟進廚房想幫忙盛飯,方讓去老實坐著,別礙手礙腳。
陳兮端著自己的飯碗坐回餐桌,腸轆轆地起筷子。方岳坐在對面,吃相不太斯文,他是真了。
方老板笑瞇瞇地看著他們,等他們吃了一會兒,他才拎起地上的兩個紙袋,一邊一個擱在桌上,故作玄虛說:“現在高考完了,你倆辛苦了這麼久,這是我給你們的獎勵,看看喜不喜歡。”
兩人手,拿出紙袋里的小盒子,是智能手機。
陳兮瞪大眼睛喜出外:“哇,是手機!”
表語氣都太浮夸,方老板卡殼,差點忘記要說什麼,他一言難盡說:“你演得太假了,不是早知道了嗎?”
智能手機去年開始流行,方茉被鞭策了一年,高考考上大專,照從前,方茉的績連上大專都夠嗆,所以能順利進大專,方家人只有心滿意足,方茉進大學前就用上了家里獎勵的智能手機。
上個月方老板看到手機店有活,心思一就提前給陳兮和方岳準備了兩臺,買完手機后他忘記提醒方媽這是驚喜,方媽前不久跟倆孩子說,想讓陳兮和方岳注冊好微信后,在朋友圈給推廣月月花開婚介所,所以這份驚喜早就已經破殼而出,只等著人來認領了。
陳兮收起浮夸表,拿著新手機,眉開眼笑,認真地說:“這也是對驚喜的尊重啊,謝謝方叔!”
方老板樂開懷:“你個鬼靈!”又瞥兒子,“你呢,知不知道尊重?”
方岳沒浮夸的本事,他潦草說了句:“謝了,爸。”
方老板志得意滿:“你們記得去營業廳換張手機卡,舊的那種大卡不能進這手機里。”
兩人點頭。
方老板給他們安排行程,“待會兒吃了飯,你們就先去營業廳,完了后再去婚介所,帶點飯菜過去,今天家里煲的豬腳湯,你媽最喝。”
這是昨天說好的,方買了豬腳回家,說煲好湯讓方岳送去婚介所,正好陳兮也要過去,兩人一道。
陳兮是接了方媽提供的兼職。這暑假早有規劃,重點是掙錢,家教工作也沒斷。
方媽的婚介所和茶館生意興隆,去年暑假,方茉終于做了那家淘寶店的平面模特,的際圈子一下擴大,給方媽的婚介所和茶館拉來不生意,親母明算賬,方茉提賺得盆滿缽滿。
方媽野心,早早就跟陳兮說好,讓暑假也去月月花開幫忙。暑假整整三個月,陳兮計劃了很多事,把回老家的時間延遲了。
方岳吃著飯,“嗯”了一聲。
飯后收拾了一下,方盛湯盛菜,將飯盒都裝進保溫包。方岳沒什麼東西要帶,只拿了手機和鑰匙,他沒背包,陳兮背著用了好幾年的小挎包,隨意扎了一個馬尾,兩人各拎著一個大大的保溫袋,一塊兒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
方家的車位離得遠,方岳步子大,在前面走著,陳兮不不慢跟在他后。
這一年方岳沒買過新t恤,他穿夏裝真的很隨意,那些廉價t恤都被他穿爛了,今天上這件白t恤,領口又是耷拉著的,出了小片鎖骨。
他的臉這樣端正嚴肅,穿著卻隨心所。
地下車庫空曠涼,兩人的腳步聲不停錯,不一會兒走到了車位。
子母車位上停著兩部車,一黑一白,黑車是方老板的,白車是方老板買給方媽的。
早前方媽考駕照,方老板為了討老婆歡心,悄悄給買了一輛白suv,結果方媽駕考三次都沒過,反而是方岳一考就過。
去年暑假,方茉心來說想學車,一看廣告單,團購還能折扣,方老板覺得孩子們遲早都得考駕照,正好方岳和陳兮都滿了十八歲,有折扣不用是傻子,于是他大手一揮,給三人都報了名。
但后來陳兮要回老家,那次回家是方老板送去的,方岳和方茉在那期間拿到了駕照,陳兮的學習進度落后于他們,到現在才考了科目一。
白車的車燈一亮,方岳打開駕駛座車門,陳兮開了副駕車門,方岳冷不丁說:“你坐后面。”
他拿到駕照后沒開過幾次車,上一次開車還是兩個月前,他送和的老姐妹去吃齋。
方岳順手打開駕駛座后面的車門,抬了抬下,示意陳兮坐那。
陳兮還沒坐過方岳開的車,把副駕門關上,乖順地坐到了方岳指定的位置,這個位置只能看到方岳的后腦勺,駕駛座的椅背就像一道堅固的城墻。
忘了要離他遠一點,確實是要坐在這個位置才合適。
方岳啟車子,提醒道:“安全帶。”
陳兮聽著他冷淡的語調,“哦”了一聲,把保溫包放到旁邊座位,系好安全帶。
車子緩緩開出車位,陳兮安安靜靜看著車窗外。
兩人先去移營業廳,免費換了手機卡,又辦理了新套餐,然后去了月月花開。
方媽早就等著了,接過保溫包,問他們:“熱不熱?熱的話我打空調。”
陳兮剛從清涼的車上下來,一點都不熱,方岳說:“不用。”他按了一下電扇的轉頭按鈕。
電扇勤勤懇懇工作,陳兮幫著方媽一塊兒把飯盒擺桌上,方媽笑看著陳兮問:“要不要再吃一點?”
陳兮說:“不行,我肚子空間不夠。”
方媽好笑,打量說:“哎,你是不是胖了點兒啊?”
陳兮嘆氣:“是胖了。”
最近家里各種食補,陳兮長胖不,重正好過百,嘆氣倒不是嘆重,而是失敗的高。一直信心滿滿,認為自己還能再長兩厘米,結果拼了這麼久,高只躥了半厘米。
方媽以為孩兒都怕胖,說陳兮胖,其實是相比之前,陳兮現在的模樣剛剛好,勻稱又飽滿,滿滿的青春氣。
方岳坐在一旁擺弄手機,沒有參與們的話題,他低垂的視線只能看見陳兮小以下,陳兮穿著長,不風,連一腳踝都沒有|,但方岳還是別開了視線。
方媽吃著飯,想起來又說:“對了,你們微信都注冊了嗎,趕注冊,把你們那些朋友老師都添加上,多發幾條朋友圈。”
陳兮下載微信完注冊,跑q|q小群里讓張筱夏幾人加,方岳沒把自己信息往群里發,他先加了潘大洲幾人的微信。
潘大洲通過后立刻給方岳發消息。
潘大洲:“你終于換手機了,待會兒去不去打球?”
方岳:“不去,我在我媽這邊。”
潘大洲:“月月花開?”
方岳:“嗯。”
潘大洲:“說到月月花開,我想起個事。”
方岳等著潘大洲說,大概嫌打字麻煩,潘大洲發來了一條語音,方岳沒經驗,直接點了一下語音條。
潘大洲的聲音冒了出來:“你還喜不喜歡ch——”
那字沒念完,方岳手快地按了一下主鍵,直接退回到了主屏幕。
午飯時間,婚介所沒有客人,小屋子里那半截語音很清晰,陳兮和方媽不約而同朝方岳看。
方岳沒說什麼,他起走到店門口,還沒重新打開微信,潘大洲那邊急子,電話追了過來。
“你干嗎呢,怎麼不回復我,你不會還喜歡陳兮吧?”
方岳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你沒事問這個干什麼,有病?”
“嘿嘿,”潘大洲干笑,“不是,你不知道,昨天考試完,我們班里有人問我能不能幫他做個中間人,他想認識陳兮,我跟他關系好的,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啊,我就說先問問陳兮。”
方岳:“你問了?”
“沒呢,我剛睡醒,才想起這事兒,這不是先來問你嗎。”潘大洲很直白,“你要是不介意,我能不能給我那兄弟搭個橋?”
“我介意什麼,”方岳平淡道,“隨便你。”
“真的?”
“嗯。”
“那行,那我真問了啊。”
“說了,隨你。”
潘大洲準備掛電話,方岳看著店門前的車來車往,迎著午間烈日,他隨口問了一句:“對了,你那朋友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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