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溫遠有些不太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說過這句話,但約是有些印象。
可看著用那麼執拗的眼神看著自己,語氣認真又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心底涌起的復雜緒讓他自己都有些不清楚。
他考慮的事無疑會比更多,只需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但他不行。
溫遠早已過了年輕狂的時期,在社會上歷練的這幾年更是看了人炎涼,世間百態。
他和聞歌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困難阻礙就像是連綿的遠山,翻過一座又一座。
喜歡又能怎麼樣?
就算能越這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能怎麼樣?
最難掌握的人心,即使是他始終立在運籌帷幄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敢輕易說自己可以掌控。
傍晚接放學時不見人影的擔心和恐懼,知道和白君奕“一起去書店買教材”時突然涌上的怒火和不悅,對表現出來的吃醋表現的暗喜,看見的委屈時不由自主的心疼,以及舍不得放不下,格外特別的寵溺縱容,無一不證實了他的心。
喜歡。
又何止只是喜歡。
可越是這樣清醒地看清,越是不敢再往前越一步。
他現在做的每一步引導,稍有差池都能埋下患,日后引時,別說全而退,最傷的人永遠會是于弱勢的聞歌。
他不能冒這個險,更冒不起這個險。
所以此刻糾纏他的,是比選擇更要艱難的問題——這樣差之微毫的,要如何安放?
……
窗外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即使在室依然清晰可聞。
那驟然暗沉下來的天把天際最后一抹熹微的線也卷走,徹底的沉寂。
沒多久,醞釀了良久的大雨鋪天蓋地而來,雨聲鑿鑿,如珠玉,雷霆萬鈞。
這樣讓人無法息的沉默里,溫遠終于開口道:“我和白薇,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是有,也是老爺子一廂愿的想法。”
他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無奈:“那天你在警局外面看見我給送保溫盒,是煲了湯給老爺子喝,沒拿走……”
聞歌垂下頭,了哭得有些疼的眼睛,沒吭聲。
“你知道,我現在不可能對你有回應。
在我這里,你有一個份始終是溫敬的養,是他托給我的責任。”
他的話音一頓,看著的雙眸,眼神晦。
“你很聰明。”
他抬起手,扶在的臉側,拇指挲了一下溫熱的側臉,用指腹去那些淚痕。
目及到的時,更是一反常態地沒有躲避。
“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想這些,你掙扎著想要獨立,想要不依靠任何人,這些全是剛起步而已。
想擺溫家的烙印,想離開對我的依附,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更何況,你現在還小,哪怕比同齡的孩要更,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他低下頭來,在額頭上輕輕地一吻:“不會有人覺得你現在的喜歡可以托一輩子,我也不敢打賭。
你還會遇見很多人,他們會改變你對人生的看法,會讓你對這個世界有新的認識,遠不像現在……你還沒有看見其他人。”
輕的吻落在的額上,溫熱干燥的讓聞歌的心頭一燙,難以言喻的酸。
又想哭了,只能閉上眼,地閉上眼,不去看他的表,不去和他那雙似能蠱人心的眼睛對視。
他在說服……
可是他還是不懂。
似乎是明白此刻在想些什麼,溫遠輕笑了一聲,道不盡的無奈:“別的事上臉皮這麼薄,怎麼這件事就這麼執拗?
你知道,我們有多不合適。”
聞歌不是看不見他們之間的差距。
溫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他生活的世界和的不同。
拋開所有客觀的問題,橫亙在他們之間最主要的,就是——他不。
僅這一個,便已決定了結局。
從所未有的無力吞噬著,聞歌難過得連話都說不出。
安自己,已經很不錯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再沒有選擇躲避……已經進步了。
可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疼得一陣陣發慌。
反手打開門,強地冷下聲音,站到門邊:“小叔你走吧。”
走廊上涌來的是夾雜著水汽的大風,墻壁上的照明燈燈慘淡,連帶著的臉都蒼白了不:“不管你說再多,你還是拒絕我了。
所以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溫遠抿著,站在原地看著。
低著頭,整張臉模糊得看不清五,只有那微微沙啞的聲音,以及蒼白的臉頰才出幾分悲涼。
他站在原地,那種被撕裂傷口的疼痛不期然地涌上來,讓他措手不及。
“別人也許不知道我對你的有多深,可你不能不知道。”
聞歌抬起頭來,微微哽咽的語氣里是藏在最深的委屈:“即使我以后遇見很多很多很優秀的人,依然沒有任何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論。
我的喜歡,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小叔,我不知道我會喜歡你多久,但是如果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錯待冷遇,總有一天,我也會心灰意冷。
但在此之前,我不會回頭,也不會后悔,就像很多年之前你對我的義無反顧一樣,我也可以不顧一切。”
原本不讓你為難,可如今,不為難,也已經為難了。
那就不用回頭了,的人生里,本就毫無退路。
溫遠站在那,久未有反應。
他俊朗的面容在微薄的燈下似蒙上了一層霧,那清冷的目落在的上,一層深深的無力油然而生。
這樣的聞歌讓他幾乎有些陌生。
“我是不想知道。”
他突然出聲,語氣比之剛才的溫和強了不。
他冷下臉,看著的雙眼平靜無波,對剛才那一段剖白似乎完全無于衷:“你給我清醒點,你現在是面臨高考的應考生。
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依賴你的養母,你有什麼資格說出不顧一切這種話?”
“我明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不可能。
從你我小叔的那天起,這輩子,我都只會是你的小叔。”
最后那句話,說到最后已夾雜了幾許冷冽。
溫遠瞇起眼,手指住的下抬起,著和自己對視。
眸底涌起的沉郁,就這樣毫不遮掩地讓看了個清楚:“是這一點,你就難以逾越。”
他的指尖帶著涼意,讓聞歌不由自主地發抖,連帶著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驚懼。
溫遠這樣的反應遠在的預料之外——毫不留地,扼殺。
“我再說一遍,以后你再說這樣的話,我會讓你知道后果是什麼。”
話落,他松開手,連再看一眼都嫌多余,轉,和肩而過,徑直邁出了大門。
冷風從窗戶里涌進來,驟然松開手,連看一眼他的背影都不敢,像是瞬間被空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連扶住門的力氣都沒有,往后跌靠在冰涼的墻面上。
大門被關上,鎖扣落下的輕響就像是在心上也扣上了枷鎖。
那些不堪,委屈,傷,所有的緒積累在一起,全部被鎖在了那個小房間里。
讓連難過,都不知道要先哀悼哪一個。
環住自己,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怔怔地看著眼前那一小寸地方。
把自己僅存的聊以安用的幻想徹底推翻……
不,他是真的,對自己一點喜歡也沒有。
恐怕,今天這一出,他是真的打心眼里開始厭煩了……
———
溫遠沒走出多遠,剛乘著電梯到樓下,寬敞空曠的大廳里空無一人。
純白的大理石映著天花板上的燈,泛出幾冷意來。
他突然猛地回,手指握拳,狠狠地砸向了墻面。
那驟然涌上來的疼痛像是五指都斷裂了,一陣鉆心。
他偏頭,冷凝的目看著自己因為握和用力而泛著青白的手指,太“突突”地狂跳起來。
心口喧著的各種緒,掙扎著就要破,可被強力按下去,除了艱依然還是艱。
溫遠閉上眼,手指上的痛讓他的意識從所未有的冷靜清醒。
他收回手,轉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和瓢潑的大雨,心像是被泡在了這冰涼的雨水里,涼得格外徹。
……
溫景梵接到TC會館經理的電話時,正在溫家自己的房間里準備出發去L市的行李。
幾年前去L市的梵音寺取大師開的小葉紫檀佛珠后,他每年都要往梵音寺跑好幾次。
確認自己聽到的消息無誤,溫景梵手上的作一頓,腕上那一串佛珠在璀璨的燈下出幾分圓潤來,似有微浮現。
“我馬上就來。”
掛斷電話,他再沒有一耽擱,拿了車鑰匙就去出去接人。
經過樓下大廳時,正在和白薇說話的老爺子抬頭看他一眼,隨口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去哪?”
溫景梵的目從老爺子的上過,停留在白薇那里,只一瞬,便移開視線,回答:“有東西落在公寓里了,明天要出門,現在去拿。”
老爺子不疑有他,順口問道:“你大哥呢?”
溫遠?
溫景梵連神都未變,睜眼說瞎話:“不知道。”
老爺子不無可惜地嘆了口氣,看了眼安靜坐在那的白薇,歉意地笑了笑:“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邊說邊揮了揮手。
溫景梵會意,抬步離開。
整個A市都攏在這場冰涼的夜雨當中,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在車窗上的雨滴,街道兩旁的路燈被雨水模糊,朦朧了影,一圈圈的暈如同漣漪一般,延綿而去。
TC會館在這片夜里,便格外醒目。
停好車,溫景梵剛邁進會館,就被等候已久的經理引著去了樓上的包廂。
踩在木質的地板,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厚重。
推開門,溫景梵一眼就看見了背對著他坐在位置上的溫遠。
只穿著一件淺藍的襯衫,袖口翻卷到肘部,隨意的樣子哪還能尋到平時的嚴謹和沉穩。
經理見把人帶到了,小聲地代了幾聲,便自覺地關上門離開。
溫景梵幾步走到桌前,在他對面的空座上坐下。
這一對視,才發現溫遠的面微微泛紅,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偏偏眼神已經模糊得似沒有了焦點,打量他時都費了一會功夫。
“喝醉了?”
難得見到溫遠失態的樣子,溫景梵忍不住笑了笑,問道:“是繼續喝還是讓我帶你回去?”
溫遠剛顯了醉態,意識卻格外的清醒。
聞言,并沒有回答,只是那微微泛白的輕抿,不止給自己斟了一杯,又抬手掀開一個倒扣的酒杯給溫景梵滿上。
兩兄弟對坐,沉默不語地又喝掉了一瓶紅酒。
溫景梵這才按住他又要去開酒瓶的手,有些不滿:“我明天要出門,不能陪你繼續喝……”
話未說完,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五的線條是前所未有的冷,稍一尋思,便有了答案:“聞歌又讓你不痛快了?”
溫遠沉默著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沉郁,幾凝結。
喝了太多的酒,他張了張,聲音沙啞又低沉:“我什麼時候和綁在一起了?”
不痛快是因為,高興也是因為,什麼時候開始……變了他的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