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攤老闆很熱,看到生面孔便忍不住多聊幾句，一邊忙活一邊問道：「帥哥是第一次來吧？」

方以恆還在等老闆打包。

他佇立在一旁，如松如柏,徐朝宗跟他隔著兩步左右的距離。酸攤老闆空瞥了一眼，不在心裏慨：要是這兩位帥哥再晚一點來就好,這可不就是活招牌了麼？肯定能吸引不人過來買酸,這個點整個地下食廣場也沒多人,可惜可惜！

徐朝宗跟方以恆幾乎高一樣。

不過可能是徐朝宗的肩膀顯得更寬闊些，乍一看,會下意識地認為徐朝宗材更為拔。

容貌氣度方面，也是不相伯仲。

方以恆是話而清爽的年,徐朝宗因為里靈魂三十多歲,明明兩人年齡差不了多，但徐朝宗會顯得很多。各有特,都是走在街上會吸引不回頭率的人。

徐朝宗聲音低緩，「不是第一回了。」

他似乎是被老闆的熱染,沒等對方詢問,他陷了回憶中一般,臉上帶了些笑意,「以前我朋友帶我來過兩次。」

老闆詫異,「是嗎？那你來的時候，可能是我老婆在看店。」

方以恆在一旁等著。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很微妙的不舒服。

說不上來。

這個人他不認識，也從來沒見過，可剛才對視的時候,他分明能看到對方眼裏的不善。

這個人帶著很強的攻擊,卻在走上前來的那一刻驟然收斂。

可能人跟人之間是有氣場這一說的。

總之,這個人令方以恆會不由自主地進到防備狀態中。

「可能。」徐朝宗淡淡一笑，「酸味道很好，難怪生意這樣興隆。」

老闆一聽樂了，「我們用的都是真材實料啦，就像這個藍莓醬，都是我老婆自己買新鮮藍莓熬出來的，有的店裏貪心，都是用很廉價的果醬，那味道一吃就知道，所以我家的回頭客是最多的。」

「嗯。」徐朝宗應了一聲，「味道的確很好。」

老闆將方以恆的那一份酸打包好，遞給了他，「天氣熱，最好快點吃。」

方以恆頷首，接過酸。

徐朝宗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包，問過老闆多錢后，出十塊錢，他沒急著遞出去，而是習慣地將紙幣攤平后再給老闆。

那時，父母回來開了雜貨店，他有空也會幫忙看店，顧客給的紙幣有時候皺的，他會整理平整后再放進收錢的屜的，這便是當時養的習慣，一直延續著。

方以恆瞥了一眼后收回視線，跟老闆打過招呼這才轉離開。

見徐朝宗盯著方以恆離開的背影，老闆語氣驕傲地說，「我不敢誇我家的酸是最好的，但回頭客特別多，就像剛才的小哥，一個月起碼來二十次！」

徐朝宗斂目，笑容不達眼底，漫不經心地應道：「是嗎。」

守株待兔麼？

倒是用心良苦，人肺腑啊。

買好酸后，徐朝宗坐車回了學校。他現在已經不會像剛開始那樣冒失了，給送酸這種事實在多餘，也會反。

坐在書桌前，徐朝宗嘗了一口還算冰涼的酸，理智終於逐漸全部回籠。

一時間，他好像回到了曾經在商場上的敏銳與運籌帷幄。

他甚至沉靜地拿出紙跟筆，試圖還原孟聽雨跟方以恆那段的始與終。

他確信他曾經是最了解的那個人。

筆尖停頓在紙上，他畫了一張圖。

在旁人眼中，方以恆先是家庭出了變故，績一落千丈。

徐朝宗記下。

再然後是老師跟孟父孟母擔心聽雨到影響，出手迫他們分手。

最後的結局是，方以恆復讀，聽雨上了大學，一個月後跟他在姑媽家到，他們開始了長達十八年的。

一切都沒問題。

徐朝宗從容地蓋上筆蓋。

這樣記下來就清晰多了，也更容易一眼就看出了問題以及癥結所在。鋼筆點了點「績一落千丈」「迫分手」這中間的空隙上。

對，就是這個環節出現了錯誤。

這裏的主要人是方以恆以及老師跟父母，那麼聽雨呢？聽雨在方以恆家裏出現變故到分手這一段時間裏，以對喜歡的人的在意以及包容，難道無於衷、視而不見嗎？

一定比任何人都要關心方以恆，所以，必然不顧也用盡了全力。

那功了嗎？

毫無疑問，沒有。

如果功了，那徐朝宗這個名字本就不會出現在的人生中。

日落西山。

外面的線一點一點的從屋子裏逃出去，徐朝宗坐在影中，神晦不清。

原來如此。徐朝宗想，這才是真正的分手原因，是嗎。

不知為什麼，他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努力又失的孟聽雨，他心裏泛起酸之餘，竟然顧不上妒忌。

所以，後來他問喜歡他什麼時，眼睛明亮，帶著深深的歡喜，抱著他的脖子說，徐朝宗，我最最最欣賞的就是你的堅韌，我相信你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你一定是那個永遠都不會被打倒的人。

徐朝宗，世界將在你手中轉，我確定。

*

晚上，孟聽雨回了家，心不在焉地整理著書架。

將今天買的書都放了上去，最後留在袋子裏的是準備送給方以恆的那本書。

看一眼，仍然覺得無比沉重。有話想講，有話想問，可堵在嚨里難極了，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竟然不敢上前去揭開那層紗，在畏懼。

可是，可是。

孟聽雨垂眸，最後將那本書放回了屜鎖上。

雖然已經失敗過一次，但還是想再嘗試一下。

也許是無用功，不，很大可能那就是無用功，可還是要像當年那樣，再拽起他一次。

隔天，孟聽雨跟章一鳴一起出門，跟方以恆約好了面，章一鳴興雀躍到不行，「姐，真的，我覺得高考後我的人生都直接走向了明，太好了太好了。」

章一鳴還於發癲狀態。

很多高考生都會這樣，對年人的世界以及大學生活無比嚮往。

姐弟倆到了家裏附近的廣場時，方以恆早就在店鋪外面等候著了。

六月中下旬，烈日炎炎，方以恆卻渾清爽，孟聽雨打著傘，章一鳴鑽在傘下。

孟聽雨看向站在旁邊的方以恆，移了傘柄，想給他遮。

方以恆微微一笑，「不用，也不熱。」

章一鳴語氣誇張地說，「這還不熱，我覺我都要被烤了，這才幾月份啊！」

「那你還天天跑出去？」孟聽雨嫌棄不已，「你看看你，都曬一塊黑炭了。」

「那不正好，姐你跟我站一塊兒，倍兒顯白！」

姐弟倆吵鬧著，方以恆只含笑聽著。有一瞬間，他們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孟聽雨跟方以恆就經常出來玩，章一鳴當拖油瓶跟擋箭牌，偶爾兩人談天說地時，章一鳴也會進話題聊幾句，真是一去不復返的青蔥歲月。

「現在也還早。」孟聽雨看了眼時間，徵求他們的意見，「還沒到飯點，先買點喝的，我們再去商場里逛逛？」

章一鳴舉雙手雙腳贊同，「可以可以！我要去吹冷氣，再在室外獃著我就化了。」

方以恆自然沒意見。

以前三個人一起出去時，他就是脾氣最好的那一個，無論孟聽雨要做什麼，他都會點頭。

三人進了商場一樓的飲品店。

章一鳴嗓門很大的點了單后，便坐在店裏的空位上玩手機，自在地吹著冷氣。

孟聽雨側頭看向方以恆，「你喝什麼？」

方以恆看了眼餐單，「你先點。」

孟聽雨一頓，輕笑著點頭，對店員說，「我要藍莓果茶。」

方以恆心裏有數了，喜歡喝藍莓味的飲品，每次出去買喝的總會很糾結，因為除了藍莓味的，還鍾香草味的一切。所以，每次都會自作主張地點喝的，喝藍莓味的，就給他點香草味的，這樣兩種味道都能嘗到。

「香草昔。」方以恆對店員說。

孟聽雨聞言，眼睫微微一，隨即又恢復尋常，拿出錢包來。

方以恆想制止，溫聲道：「我來。」

孟聽雨不肯，「這個就不要跟我爭啦，我前兩天收到了兼職打來的錢，放心啦。」

方以恆沒辦法，只好看著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紙幣。

孟聽雨看錢有些皺了，習慣地將紙幣攤平，見平整了后，才笑著將紙幣遞給店員。

方以恆原本是隨意地一瞥。

他都收回了視線，腦海里浮現出原本該忘的那一幕。他猛地看向孟聽雨，神錯愕難辨，目再也不是之前的溫和，陡然之間眉宇間掠過一寒意凜然。

孟聽雨收了店員找的零錢，整理好了才放進錢包里。

抬眸，看向方以恆，準備跟他閑聊幾句，卻見他怔忡地盯著。

「怎麼了？」孟聽雨抬了抬手，疑地看他。

方以恆心是怎樣的暴風驟雨，無人知曉。他強著自己忍耐下，攥了手藏在後，虎口都在泛疼，這才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事，店裏的冷氣開得太足，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