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翹楚（5）

當然不怎麽樣。

文彬心裏這樣想。他對眼前這一幕早有預料,他該知道以欒巧傾那樣的格，遲早是不住的。

但他沒想到,在自己已經逐漸練心機事以後,這樣一件早有意料的事竟然也會讓他在心底看到那樣狼狽的一個自己。

嫉妒、猙獰、扭曲、醜陋，甚至是歇斯底裏……

但那些所有的負麵緒他都隻敢藏在心底,半點不敢表出來——麵前孩兒朝他出的笑容和第一次他們相遇時一樣地燦爛，他很珍惜它，絕不想親手破壞。

然後他聽見自己聲音平靜地開口，“好啊。”

如果語氣裏沒有那一音還有一點喑啞,那這場表演大概就再完不過了。

但欒巧傾慣常沒心沒肺,這點細微的語氣上的差異自然無法察覺。所以姑娘一聽見這個回答，頓時笑得更加燦爛了，“是吧？你也覺得我們合適的對吧？我聽他學習績很一般,主要是靠育特長送進來的——從這點上來我就覺得我倆特別合拍了。而且我還聽……”

姑娘兀自一人得興，滿帶著青春期喜歡上一個人時的悸和不安。

但沒有看到的是,站在旁邊的年的眼神,卻隨著的話聲一點點暗了下去。

等這場獨白結束好幾秒,沒有等到任何回應的欒巧傾才終於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不解地問：“你怎麽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

“……沒事。”文彬低聲道。

欒巧傾不放心地看他,“真沒事？”

“嗯,”文彬抬眼，“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想？”

欒巧傾臉一紅，“你怎麽知道？”

文彬沒話。

欒巧傾笑著摟住年的肩膀，“你看,我們是關係最鐵的朋友了，對吧？”

“。”

“那你，我要追人，你是不是應該幫幫忙——尤其是你跟他同班哎，這麽好的機會我都覺得我們是命中注定了！”

“如果這算命中注定，那不該是我們麽。”

“……哎？你什麽？”正著教室裏傻笑的欒巧傾好奇地轉回頭，“你聲音太了，我剛剛沒聽清。”

“沒什麽。”文彬，“但是我幫你的話，我有什麽好嗎？”

欒巧傾一愣。

扭頭看向文彬——話時的年突然讓有一種莫名的陌生，那種語氣和緒，陌生得……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一樣。

不過欒巧傾想了幾秒，沒能想通，隻當做是自己的錯覺了。笑著拍拍文彬的肩膀，“那我肯定不會虧待你啊，等以後你有喜歡的孩子了，我也幫你追怎麽樣？”

“……”文彬沉默許久後，點頭：“好。”

“那就一言為定啦！”

“嗯。”

那晚上，文彬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因為年，有些東西即便想要也無法爭取，所以總有太多憾。

而裏麵最憾的一個，明明是你先遇見、你先喜歡的人，卻沒有道理一定也要喜歡你。

若能得互相喜歡，那是何其有幸——那時候他願意用自己所有的所有去換這一個結局。

但那一年，欒巧傾的心思並沒有功。

或者，在功之前，就突然離開了——

沒有任何前兆或者留信，欒巧傾在文彬的世界裏消失時就如同出現時一樣，迅疾而不可預料。

很多年後楚向彬才知道是因為家裏的重大變故——父親突然的再婚之後，新婚妻子對的排斥和提出的結婚條件就是讓離開故土去和姨媽同住。

但那時候的文彬並不知道。

中考之後他等了很久很久，每固執地去那個高級公寓看是否回來了。

等得春去冬來，那道防盜門的花紋凹陷落了一層無人掃去的灰塵，他仍舊再也沒有等到回來……

考進省重點高中那年，文彬和母親並繼父的戶口本裏，按照繼父要求，他把自己的名字改做了隨繼父的姓。

那開始他姓楚，楚向彬。

高中以後，楚向彬的績愈發優異。而在母親嫁給繼父後，隨著家庭條件的改善，從過去的營養不良的狀態離出來的年也開始飛快地拔起高。

沒用多久，他了高中的學神和校草，是生們心目中的男神，是男生眼裏最人嫉妒又無可奈何的存在。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沉默孤僻，初四那年給欒巧傾和的姐妹們輔導功課的過程讓他逐漸習慣了遷就常人和融群。

——他變得優秀、耀眼、無可挑剔，上半點不見當初孤僻年的影子。

但他的邊，再也沒有那個會拍著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喊他“兄弟”的姑娘了。

世界偌大，人口數十億，住在同一棟居民樓裏的兩個人可能在一輩子幾十年的時間裏都不會一次麵，哪怕他們的住的指節距離隻是數十米。

所以楚向彬一直以為，自己和欒巧傾大概是沒有再見麵的可能了——難以接但不得不接，這大概是人世界給他上的第一堂課。

但命運卻給了他第一個奇跡。

高考之後，楚向彬進a大。

大二那年的第二學期剛開學，楚向彬的室友看上了校辯論隊的神，立誌要把人追到手。

室友是個有經驗的，知道追孩兒的要素之一就是要“買通”的閨或者好朋友。而既是巧合也算是可以理解的事——楚向彬作為剛一進a大就得到全校學姐和同級生切關注的校草級人，恰好就是神閨的心頭好。

字當前，室友“賣”楚向彬“賣”得毫不手。

於是大二下學期剛開學沒幾，楚向彬便被這位室友死皮賴臉地從書桌前拽到臺上——

“楚神，跟你商量個事唄。”

楚向彬沒急著開口，目從手機上抬起來看了室友一眼。

室友反應過來，“哦我忘了，你最討厭別人話用‘唄’了是吧？我收回我收回。不過你這個習慣真是有點奇怪啊……”

楚向彬打斷他，“有話直，沒事我回去敲程序了。”

“楚神你這也太忙了，你是我們經濟學院的又不是他們計算機院的，幹嘛還要——哎哎哎我不了，你別走啊！”室友連忙把不耐煩的人拉回來，“是這樣，今晚校辯論隊有個納新晚會，我準備過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去怎麽樣？”

楚向彬沒抬眼，“我不參加學生組織。”

“這我知道啊，大一下學期那會兒校學生會的副會長親自來招徠你都不進嘛，更別別的學生組織了——所以我也沒指讓你參加，就是讓你陪我去一趟。”

“……”楚向彬抬眼看他，眼神平靜但總人覺著在這雙眼睛下有點藏不住心事的犀利。

室友僵笑幾秒。

楚向彬了脖頸，“為什麽不找別人，非得我和你一起去？”

室友裝無辜，“我問他們了，他們都要陪朋友，沒時間啊。畢竟咱寢室裏單的就剩咱倆了，他們哪像楚神你這麽潔自好，跟個修行和尚似的清心寡？”

“……”

盡管楚向彬不太想去，但在室友死皮賴臉得隻差跪下喊爸爸的央求下，他最後還是陪著室友去了一趟校辯論隊的納新會。

就算起初，楚向彬隻約猜到室友有沒出來的目的而沒有猜到真正的原因，那麽在到了校辯論隊納新晚會的教室門外之後，楚向彬也很快就捋清楚了前因後果——

他這位室友拉著他迫不及待地趕過去，剛到教室前門，就和站在那兒的一個生對上眼神，然後熱切地拉他過去打起了招呼。

“楚神，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孫雨冉學姐，也是咱校辯論隊的副隊長。”室友完，轉過頭朝麵前的生直眨眼，“孫學姐，這位是誰，應該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當然。”那位孫雨冉的學姐在和楚向彬的室友飛快地進行過目流後，此時再向楚向彬時，眼裏的傾慕和喜意已經有些抑不住了，清了下嗓子，笑著出手，“想來在a大沒人會不認識楚向彬學弟了——學弟你好，我孫雨冉，文學院德語專業的，比你們高一級，目前是辯論隊的副隊長。”

“……”楚向彬沒去握手，而是微瞇起眼瞥了自己的室友一眼。

室友被這很是清明通的一眼看得背後冒冷汗，他僵笑著背過，低聲對楚向彬：“求求你給個麵子吧楚爸爸，我是真的有求於這位，不得已才這麽幹的——但是隻此一回，我發誓，回去我就跪寢室門口還不行嗎？”

“……”

楚向彬沒什麽，收回目後他很隨意地了一下對方出來的手，算是握過，語氣也平淡，“學姐好。”

生的笑有點發僵，但很快就繃了回去，“我們納新晚會還沒開始，不過你們也不是大一學生了，就先進來找個位置坐吧？”

“謝謝學姐謝謝學姐。”室友一疊聲地應了，生怕楚向彬反悔似的把人拉了進去。

校辯論隊的納新晚會選了間不的教室，此時教室空空的，除了校辯論隊的員外還沒其他人。他們都聚集在講臺上下，有的三五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什麽，還有的人在臺上調試待會兒納新會上要演講用的pp。

楚向彬進來以後就坐到最靠著牆邊上的位置，自己一個人低頭研究轉存到手機裏的代碼文件。

他那位重輕友的室友自然老早就跑到了自己神旁獻殷勤去了。

楚向彬清靜了沒一會兒，邊的位置投下一道影。

“楚學弟，你在忙嗎？”

“……”楚向彬一抬頭，還是剛剛那個孫雨冉的學姐。他停頓兩秒，才疏離地笑了下，“學姐有事？”

“我就是個剛忙完，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我就過來問問。”孫雨冉把臉頰一側的碎發挽到耳後，順勢坐到楚向彬旁的那個位置上，然後將手裏的飲料放到了楚向彬麵前，“學弟空手過來的吧？納新會估計能開很久，你先喝口水吧？”

楚向彬停頓了下，手接過，“謝謝。”他把那瓶飲料放到一旁，沒再去。

“……”

孫雨冉長得也算漂亮了，主對哪個男生表示點什麽的時候還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冷淡，一時表都有些發僵。

覺到不遠或明或暗地投來的來自辯論隊其他人看熱鬧的目，孫雨冉咬了咬牙，在心底告訴自己再怎麽樣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於是強撐著笑繼續和楚向彬攀談：“我聽祝鑫，你們是經濟學院的工商管理專業是吧？”

祝鑫就是楚向彬那個室友的名字。

楚向彬再次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視線的過程中，不冷不淡地刮了一眼講臺旁祝鑫的背影。

大約是這眼神裏的冷意和殺氣非常實質化，那邊的某人一僵，心翼翼地扭回頭，然後隔空給楚向彬做“求求你了兄弟”的口型。

楚向彬微垂了眼。

除了“唄”字是他最不喜歡聽到的結尾語氣詞，“求你了”“兄弟”這種也是他的特殊區。

不過包括祝鑫在的知道他這習慣的人其實都誤會了，他並不是多厭惡這種話方式，隻是它們總會他想起一個埋進記憶裏的影罷了。

“——楚學弟？楚學弟？？”

耳旁的聲音拉回楚向彬飄遠了的思緒，他轉回頭，“抱歉，走神了。”

“沒事。”孫雨冉咬著牙保持微笑。

“學姐剛剛問了什麽？”

孫雨冉：“我是問，你和祝鑫都是經濟學院的？”

“嗯。”

孫雨冉眼神一轉，笑著問：“那太好了。我家裏每個月給我不生活費，開銷上完全用不完，擱著又覺得可惜——所以今年我準備了解點指數基金定投的事，正愁沒人能請教呢。”

楚向彬沒話。

孫雨冉隻能著頭皮自己：“要是楚學弟方便的話，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之後有這方麵的問題就……”

孫雨冉話沒完，楚向彬開口了，“不好意思學姐，這方麵我不擅長。不過我們西方經濟學和資產管理學的幾位教授的郵箱我都有，之後會讓祝鑫發給你的——他們比我專業太多了，學姐不如去請教他們。”

“哎……？”

不等孫雨冉反應，楚向彬起，“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件事要去找導員談談，必須得先離開了——麻煩學姐讓一下位置，我出去。”

孫雨冉僵著表起，“學弟不聽納新會了？”

“看來沒機會，憾但也沒辦法了。”楚向彬這樣，但表和語氣都看不出什麽憾的緒。“謝謝學姐的飲料。”

完，男生淡定一笑，轉往外走。

講臺前後，校辯論隊的學生們紛紛低頭議論。

“孫學姐還真是敢想，楚向彬什麽人啊，我聽整個就一無，從大一進學校到現在一年半了吧？追他的明暗他的生不得繞學校三圈了？他什麽時候給過哪個人眼神了？”

“我也覺得學姐有點妄想。”

“就是，校學生會那位校花副會長在他大一那時候專門去招徠過他，不還是鎩羽而歸麽。”

“不過他今能來我已經很意外了。不是他對任何學生組織都沒興趣嗎？這在工管專業多異類啊？”

“我聽也是，不接任何學生組織的邀請呢，今竟然還來我們納新會——可惜了，沒看完又要走，不然我們辯論隊得在學校論壇裏出一把名。”

“哈哈哈，是有點可——”

幾個學生聊的話聲戛然而止。

原因無他——隻是他們議論話題裏的那位男主人公原本正在向教室外走的路上，而此刻卻突然毫無征兆地止住影，眼神震驚地看著投影幕布。

校辯論隊的幾個學生一愣，下意識地跟著回頭看向垂懸在黑板前的投影幕布。

上麵放著的正是納新演講pp中間的一頁，大約是某次辯論賽時拍的照片，照片裏正中黑板上還寫著a大校辯論隊vsq大校辯論隊的字樣。

而黑板前，兩隊各自的四位辯手表嚴肅地坐在辯論桌後，正在討論著什麽的模樣。

校辯論隊的幾個人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懂這張照片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能讓楚向彬有這麽大的緒波。

他們正茫然無措的時候，楚向彬終於回過神。他的眼神發僵地從坐在q大辯論隊那邊的一辯上挪開，過了好幾秒，他才走到講桌前。

“這張……”楚向彬張口時聲音無故地發啞，他甚至在自己心底到了已經很久沒有過的張的緒，他聽見自己聲音僵得像另一個人，“這張照片裏的比賽是，什麽時候的？”

正在調試pp的學生猶豫了下，心地回答：“上學期期末的。”

“裏麵都是兩邊辯論隊的人？”

“對，這場是新人賽，就是校辯論隊的大一新員之間切磋熱、適應辯論環節的。各大高校的辯論隊之間，經常有這種固定下來一對高校頻繁切磋的比賽。我們學校就是和q大配對的，幾乎每個月都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