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明自己有點小心思。

說完以后，他還是不好意思地了自己的后腦勺，他也看得出來，康熙爺肯定是明白他的心意的。

為人子，自然在意阿瑪額娘啦！

要真出什麼事兒，還有他這個兒子在呢，怎麼說也都是會為他的阿瑪額娘擔著一些的。

康熙爺打量了弘明幾眼，想了想，倒也沒瞞著，就把他想要接了弘明到邊養著的意思，給弘明說了。

“還在宮里時，朕每每回到了乾清宮中，看著空的宮殿，心里難免會有幾分寂寥。邊能說話的，也只有李德全一個人而已。”

康熙爺說完，眼神幽深了幾分，嘆了口氣。

這，的確是他的真實想法，他是皇帝，外人看起來大權在握高高在上，但那種孤獨，卻也是旁人不能理解的。

他其實喜歡孩子的，也覺得孩子上有著朝氣蓬的生命力，有孩子在自己邊吵吵鬧鬧，心也能開懷些。

就是，他也不想隨意接人來自己膝下養，畢竟孩子的長很重要，若打定心思了，那必然要付出不心，隨意敷衍了事肯定不行。

康熙爺上了年紀，力有限，若非這孩子真是他特別喜歡的，他還不會接到邊來呢。

這會兒。

弘明聽康熙爺說完，再看著康熙爺的眼神，好像懂了幾分。

他能理解，有的時候，人的孤獨。

“弘明。”佟佳玥在旁看著，心知弘明是個孝順的孩子，就解釋道：“先前，你皇瑪法已經把事兒跟我和你阿瑪說過了。”

“我倆想著，事關于你，還是要你自己來做決定才好，你說呢？”

“你也不必擔心，我和你阿瑪正值壯年呢，子骨也好得很，不會有什麼問題。再者，膝下還有弘晞、弘曉和嬿宜，也不會覺得孤寂。”

弘明點點頭，他道：“兒子明白了。”

說著，弘明朝著康熙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就道：“皇瑪法，孫兒愿意陪伴在您的膝下，時時掃灑侍奉。”

“好。”康熙爺點頭，會心一笑。

這天以后，康熙爺便就下旨，告知所有人，往后雍親王府家的嫡長子，會在自己邊跟著教養的事兒了。

弘明如今十三歲，康熙爺會親自教養到他十八歲，便會放他出宮，自己開牙建府，娶嫡福晉，再進朝廷之中歷練。

五年時間，看起來似乎不長，但對于弘明而言，他能跟在康熙爺邊學到的東西，只怕是一輩子用不盡的。

就是……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后，朝臣們，其余諸位皇阿哥們，心里都紛紛有了猜測。

皇上將老四家里的嫡長子帶在邊養著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從前能夠有這般待遇的，也就只是廢太子胤礽而已，這是將弘明視作大清江山未來的繼承人了麼？

先前，不人還猶疑不定，皇上寫在《正大明》牌匾以后的名字，到底是胤禛還是胤祚呢，現在來看，雍親王贏面很大呀。

也不知道容親王那兒知道了，心里會不會不舒坦？

外界的猜測歸猜測，里，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胤禛和胤祚之間的兄弟。

這天。

木蘭秋狝都還沒結束呢，清歌就做東，在那邊的院子里支起了一個篝火堆來，要和佟佳玥他們烤吃。

“這是六爺今兒進林子里頭，打到的梅花鹿呢。鹿放了出來，我讓他們做鹿酒去了。這鹿嘛，我打算一部分做脯，一部分做烤！”

“脯曬干了，再抹一些蜂上去，可好吃啦！”

清歌這輩子過得都是無憂無慮的，從前在草原上那是小公主一樣的存在，如今跟著胤祚一起，那也是被寵上天的。

膝下的四個孩子，雖說都有些頑皮，可他們有胤祚管著嘛，清歌也不必心，每天過得樂呵樂呵，時間都拿來琢磨“吃”這事兒上了。

“鹿脯。”

佟佳玥一聽這個，也來了興致，從一旁取了樹枝丫過來拿在手上，串了一些，就坐在篝火堆邊上，烤吃了。

今晚的夜空十分明亮。

幾人吃過烤以后，都紛紛躺在草地上，仰星空。

繁星點點，片片的，加上皎潔的月，好看極了。

“恭喜四哥呀。”胤祚嘿嘿一笑，忽然就道：“弘明這麼得皇阿瑪喜歡，真是好事兒。可惜了，我家那幾個臭小子，就沒那個福氣了。”

康熙爺那兒出事的時候，胤祚和他的孩子們也都是圍在邊上的，自然按理來說，他們也是有機會出手的。

只是，誰也沒有弘明反應快和準。

人與人之間，到底是有差別的，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弘明出的表現，自然就給他帶去了好運氣啦！

胤祚羨慕歸羨慕，但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事，的確不是隨便任何一個人就能做到的，自家四哥的優秀，他清楚。

他敬重，毫不嫉妒。

哼，外頭那些人還覺得，他要是步了從前大阿哥和廢太子的后塵，那下場估著也是落得一個圈的結局呢。

他才不會呢！傻子才和這麼好的四哥過不去！

胤禛聽見胤祚這麼說，忽然就笑了，幾人正要說話呢，忽然院子外頭，胤祥和胤禵就跑了過來。

“四哥，六哥，你們在這兒吃烤竟然也不上我和十三哥，太壞了！回頭，回頭我要——”

胤禵撓了撓頭，本來想放狠話的，但是認真想了想吧，他好像也沒什麼能說出來的狠話！

還好。

他差點就說“回頭我要告訴額娘去”了，他長大啦，才不是從前那個遇到事，就要額娘的人呢！

胤禛和胤祚本來在草地上躺得好好的，胤祥和胤禵一過來，就在了他們兩個的邊，兄弟四個人，差點都要跟疊羅漢似的了。

佟佳玥和清歌才懶得過去湊熱鬧呢。

倆坐在火堆邊的躺椅上頭，正拉著芋頭和紅薯進火堆邊上，預備著待會兒加餐呢。

只吃哪里吃得飽呀。

紅薯和芋頭里都有淀，又是纖維，這是主食，得多吃一些才好呢。

就是……

胤禵和胤祥忽然來了，佟佳玥不得抬頭喊了一嗓子，就問道：“胤祥，胤禵，你倆吃烤紅薯和烤芋頭嗎？”

“吃——”

遠，胤祥和胤禵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些笑意，他倆又紛紛道：“謝謝四嫂，謝謝六嫂！”

胤祥和胤禵說完了以后，四兄弟那邊，又有打鬧聲傳了過來。

聽見這聲音，佟佳玥莞爾一笑，就對清歌道：“瞧瞧，又打鬧起來了。這胤祥和胤禵也是剛家的人了，咋還跟個孩子似的呢？”

都說男兒至死是年，幾個男子湊在一塊兒了呀，看著好像又稚起來了呢。

清歌才懶得搭理呢，扁扁，就道：“要我說，他們玩他們的，我們才懶得搭理他們呢。嘖，這芋頭多好吃呀，咱倆吃多好。”

“還幫他們烤，都不過來幫忙！”

清歌嘀咕歸嘀咕，但嘟囔完了以后，還是幫他們烤芋頭吃了。

木蘭圍場里。

除了胤禛他們這邊圍坐在一團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地方，有三個人，他們也是圍坐在篝火堆邊上的。

就是，氣氛稍微凝固那麼幾分，沒那麼多的歡聲笑語了。

十阿哥手里拿著刷子，正在給翅上頭刷蜂呢，一邊刷，一邊聞著翅上面的香味，就道：“八哥九哥，你們不知道，這刷了蜂呀，好吃極了。”

“嘿，我經驗最富，我快烤好了，你們除了吃翅，還想要吃啥呀？”

沒心沒肺的十阿哥說完，又仔仔細細地看著自己的烤翅，見差不多烤好了，就遞給了八阿哥和九阿哥。

九阿哥一道將兩串翅都給接了過去，遞了一串給八阿哥后，就問道：“八哥。弘明的事兒，你也知道了。”

“皇阿瑪那里的意思，多半是認定了老四。那《正大明》牌匾后頭，寫的應該也是他的名字吧？”

“這事兒，可不好辦了。咱們往后，要怎麼做？”

九阿哥眉頭鎖，看著同樣凝眉深思的八阿哥，顯得有些憂愁。

那可是《正大明》牌匾后頭藏著的東西呢，一則誰知道皇阿瑪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萬一是晃點人的怎麼辦？

二則，那地方常常有人把守，要去了東西出來，也不容易。

三則，皇阿瑪也說了，東西他還有備份，誰知道備份在哪里啊，還不如跟從前一樣立太子呢。

哪怕皇阿瑪駕崩的時候太子還在，到時候給太子安一個罪名上去，就說皇阿瑪駕崩是太子害的，再打著“勤王”去搶皇位，也不是不行。

可現在——

事搞這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阿瑪屬意的人是老四和老四家的那個弘明，他們還能咋辦呢？

八阿哥接過九阿哥遞過來的翅，也是面有愁。

這事兒，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老四出，皇阿瑪看在眼里，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著自己不是沒能力，人這一輩子，要是不為自己拼搏一把，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

想到這些，八阿哥嘆了口氣。

“再找找機會吧。若實在是沒有——其實老九。咱們做這件事，風險是遠遠大于機遇的，你真的想好了嗎？”

真的想好了嗎？

九阿哥卻不曾猶豫，他對著八阿哥爽朗一笑，拿起手邊上的燒酒，大大地喝了一口，就道：“跟著八哥開干的第一天起，我自然就想好了。”

“八哥這些年對我們兄弟這般照顧，自然是唯你馬首是瞻！”

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是跟著八阿哥一起長大的。

十阿哥雖說是溫僖貴妃之子，但溫僖貴妃沒得早，他從小是在宜妃邊養大的，八阿哥也是如此。

他們兄弟三個的，是比得上胤禛和胤祚的。

如今。

八阿哥聽見九阿哥這麼說，心里也多了幾分思量。

兄弟，在他心里很重，但如果要讓兄弟冒著生命危險，也去爭奪那個到手概率很低的皇位，值得嗎？

想著想著，八阿哥想起了一件事。

這事兒，發生在很多年以前了。

冬日里，他額娘良嬪的炭火有些不足，他本來打算自己去務府索要的，結果就在路上遇見了佟佳玥。

佟佳玥見著他一個人孤零零走在宮道上，裳穿得也單薄，便主過來詢問，有什麼事兒。

八阿哥本不想說，他是個斂的子，從不愿意給人添麻煩，可不知怎的，當時看著佟佳玥認真的眼神，他把事都說了。

說，他額娘宮里缺了一些和炭火。

“竟有這種事？”

佟佳玥聽完很是驚訝，忙將手里拿著的湯婆子塞給了他，就道：“我現在就讓邊的人跟著你去務府先取一些回去用。”

“回頭我再查查，到底了多，都給你補上。”

“你放心，臨近年下了，我陪著皇額娘管著宮里過年的事兒呢，一定不讓你們母子倆過得不好。”

“天冷，湯婆子你拿著吧，臉都凍紅了，看著怪可憐的。下回出門多穿些，你還小呢，涼容易生病。”

說完以后，佟佳玥就派了一個小太監，跟著他去務府了。

八阿哥一直都記得這件事。

他后來也總想著報答，可惜他這位四嫂吧，似乎從小就是帶著環長大的，過得那麼好，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四嫂和四哥，還非常好，一生一世一雙人，和和彼此相守，四哥邊連一個侍妾都沒有。

八阿哥自己邊也沒有侍妾，他覺得，有一個合心意的妻子就夠了，與其三心二意納那麼多的妾室，還不如和妻子過好日子呢。

再者，不納妾，也能了些爭執，他能花更多的心思，在朝政上。

他想爭，無非是覺得自己才能并不普通，覺得自己能闖出一番更大的天地而已，但——

想起四哥和四嫂，還有自己的福晉，八阿哥猶豫了。

如果是那樣出的四哥的話，似乎也不錯，而他，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為百姓效力，與福晉相守一生，還好。

畢竟，奪嫡這條路，太難太難了，一旦失敗，不是他自己，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會到連累的。

想著。

八阿哥看向自己邊的九阿哥，忽然就道：“其實現在這樣的日子，也好的，不是嗎？咱們兄弟幾個，無憂無慮。”

九阿哥一怔。

他十分懂得八阿哥的心意，聽他這麼說，也立即明白了，點點頭，就道：“是啊，好的，八哥，你開心就好。”

說完以后，兄弟二人就看了一眼正在不遠忙活的十阿哥。

他還是那麼沒心沒肺的，剛剛自己的兩個哥哥分明在討論那麼重要的大事兒呢，可他還在邊上琢磨著要烤什麼吃。

這會兒。

十阿哥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哥哥了過來，忍不住就嘀咕道：“八哥，九哥，你們倆可算想起我啦！”

“我一個烤忙不過來呀，快來幫我！”

“來了。”

八阿哥和九阿哥紛紛答應，也就過去幫忙了。

得，不管是烤還是什麼，都還是得他們兄弟三個一起呀，正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嘛！

……

時荏苒。

許多年后，胤禛登基了，年號雍正。

佟佳玥冊立為皇后，弘明冊立為太子，其余三個兒子冊封了貝勒，也給嬿宜冊封了固倫公主。

那時，嬿宜才十歲呢。

自小被三個哥哥寵著，養得那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子，這天剛剛搬進宮里，就賴在永壽宮里不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