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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 第 14 節 春野

景珩察覺到不對勁,從我手中拿過信紙,一字一句地念:

「當初你小娘紅杏出墻,不守婦道,想必那些狐招數,也是教給你的吧?不過人雖污爛,手藝倒真是不錯,那扇雙面繡的屏風,我便笑納了。」

「雙面繡的屏風?」

我咬了咬:「是我小娘生前留給我的嫁妝,只是被嫡母扣下,不曾帶過來。」

他握住我冰涼的手,嗓音帶著溫的安:「晏晏別擔心,我自會為你取來。」

13

第二天一早,景珩帶著他邊的數十心腹暗衛,與我一同闖進唐家,當著嫡母與父親的面,從庫房中取出屏風。

他挽著我的手,溫聲道:「夫人瞧瞧,這是不是岳母留給你的東西?」

父親黑著臉道:「縱使你是攝政王,如今這樣冒失地闖我府中,也未免太過失禮。」

景珩漫不經心道:「那便請唐大人明日上朝時向皇上參本王一本吧。」

他態度目中無人,父親一時敢怒不敢言,只好兇狠地瞪著我。

我視而不見,只將那面屏風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然后道:「是。」

景珩微一抬手:「帶回府中。」

嫡母狀若無奈地對我說:

「小二,你雖為庶出,卻到底還是唐家的兒,這樣縱著王爺闖進你的娘家,未免有些過了。」

我勾勾角:「唐夫人這話可太有意思了,我是什麼份,攝政王又是什麼份,我能縱著他?」

嫡母便又看向景珩:「攝政王勿怪,小二雖為庶出,卻自被我們寵壞了。聽聞王爺上門提親,哭著喊著要替姐姐嫁過去做王妃,我們便也不好拒絕,只得由著去……」

這麼能編,應該去茶館說書。

景珩聽說完,神如常,甚至角微挑,笑得肆意風流:「如此,倒是我與夫人之間的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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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表一僵:「王爺是不是沒有

聽懂臣婦的意思?」

「怎麼,唐夫人是在質疑本王?」景珩眼神一冷,銳利刀鋒般刮過一旁的唐聽月,「貌若無鹽,無點墨,若是這樣的人嫁進來,才是本王的不幸。」

唐聽月看上去快要氣死了。

「可王爺一開始要娶的人……」

「哪有什麼一開始想娶的人,唐夫人還是閉口吧,倘若惹了本王的夫人不高興,不理會我了,唐夫人可是賠不起的。」

嫡母只好又來假惺惺地勸告我:

「既然如此,小二你便與王爺好好的吧,切莫如你小娘一般與其他男子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實屬不妥……」

多年來積攢的怒意和憎惡,終于在這一刻匯聚海。

我抬手,一掌甩在臉上,冷然道:「你也配提我小娘?!」

一旁的唐聽月猛地撲過來,扶住母親,抬眸惡狠狠地瞪著我。

父親怒吼一聲,想撲過來,卻被景珩帶來的暗衛按在了原地。

「放肆!」他咆哮,「唐小二,你放肆,竟敢對你嫡母手!」

「你為正妻,明知委為妾并非我小娘的本意,卻不敢對你的丈夫橫加指責,便蓄意刁難我小娘。那所謂的夫,究竟是何來歷,你心中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那一掌,我用力極大,甚至震得手心微微發麻。

嫡母的臉都被我打得偏過去,頭發散,釵環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慈眉善目的假象,尖聲道:「賤種,和你小娘一樣都是賤人!」

我不再理會,又緩步走到我爹面前,從腰間拔出小銀刀,抵在他頸間。

「從五年前,我就想像這樣,給你一刀,又怕你死得太痛快。畢竟我小娘,可是被你派人活活打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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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罪有應得!既然做了我的妾室,便該安分守己,做出那般不守婦道之事,即便被沉塘也是活該!」

我笑了:「那如果算不守婦道,那你納了這麼多妾室,又算什麼?」

「我與怎麼能一樣?」他大聲咆哮,間,脖頸被劃開一道淺淺的痕,「在后宅,不事生產,是我給月錢,養著,若是沒有我,早就死了!」

「這話說得不對。」

我搖頭,「若是沒有你強行納為妾,在繡坊勞作,也可輕松養活自己,甚至還可與兩相悅之人堂堂正正地親,廝守白頭。」

這個瞬間,我是真真切切想殺了他。

可是景珩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低聲道:「再等等。」

「晏晏,為了報仇,別把自己也搭進去。」

我閉了閉眼,到底松了手。

這庭院之中,青磚齊整,種著一溜艷麗的桃花樹,完掩蓋了五年前的痕跡。

可我只要站在這里,就會想起我小娘,想到漸無聲息的、糊糊的尸,蜿蜒了許多塊青磚的跡。

指尖發,下一瞬,景珩直接將我打橫抱起,向門外走去。

「回家了,晏晏。」

走到門口時,后忽然傳來急促的步伐聲。

景珩抱著我停住步伐,轉過,對上唐聽月猙獰的神

后仍然跟著的傳聲筒云雀,開口道:

「有其母必有其小娘是那樣的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王爺就不怕也如小娘那般浪不堪嗎?」

景珩面如常:「倘若如此,本王定會更加勤勉地進修男德,令對本王難以割舍。」

14

回府后,景珩第一時間帶我去看那面屏風。

偌大的繡坊中,繡娘無數,我小娘的手藝本就是頂頂出挑的,何況這面屏風,是繡了許久,想留給我當嫁妝的。

湊近了看,我忽然有些怔住,抬手去,才發覺在每一與草木上,都用線繡上了看不見、但得著的字眼。

「晏晏的桃樹。」

「晏晏的蝴蝶。」

「晏晏同我。」

一瞬間,我淚如雨下。

那天夜里,景珩抱著我,耐心而細致地哄了一整夜。

「從前是晏晏同岳母,今后是晏晏同我。」

然而天亮后,宮中忽然來人,帶走了他。

「攝政王擅闖朝廷命家中,旁若無人,藐視皇上,帶去宮靜候發落。」

那騎在紅鬃馬上咧而笑的中年男子,眉眼間與唐聽月的未婚夫很有幾分相似。

長寧侯。

我攔在他馬前:「王爺不過是陪我回了趟娘家,拿走了我小娘留給我的,什麼擅闖?如何就擅闖了?」

他不屑地著我:「是皇上的旨意,若是攝政王妃心有疑慮,不如同去宮,等皇上來審問?」

「晏晏,回去。」景珩在一旁淡淡道。

刀劍頸,他神依舊從容,看不出半分驚慌失措,「昨夜風大,你未睡好,回去好

好休息吧。」

景珩被帶走后,我白著臉回到府中,徑直去了他書房。

加之罪何患無辭。

倘若先皇真的留下一封旨,被景珩藏在那匣子之中,一定就是當今皇上最忌憚的東西。

我白著臉,轉頭去書房尋那只匣子,許久終于到一暗格的機關。

打開來,匣子里裝的卻是一對干凈但老舊的銀質珠花。

三年前,唐聽月變前夕,我曾生過一場大病。

高熱不退,在嫡母的授意下,也無人來看顧。

夜里我強撐著起來喝水,朦朧間有只手過來扶住我,清涼的灌進嚨,似有藥香。

第二日醒來,竟已痊愈了六七分。

只戴在發間的老舊珠花不見了,許是掉在了什麼地方,被人撿了去。

而前一夜那只手,我一直以為那是夢。

捧著那只匣子愣怔間,后忽然傳來琇兒的聲音:

「王爺心中一直記掛著王妃,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王妃要找的東西,早在您手可及之。」

我驀然回神,大步回到房中,翻開我的首飾匣子,果然在里藏著一摞厚厚銀票的暗格中,發現了卷小卷的明黃絹緞。

我也終于得見那封被君心忌憚的旨上,寫的究竟是什麼。

「若新君不賢,可取而代之。」

寥寥十字,石破天驚。

我努力下心頭驚濤駭浪,將旨重新放進首飾匣子里,想了想,又不放心,還是藏好。

「你有沒有辦法,能送我宮?」我問琇兒。

「自有門路,只是未免……委屈王妃。」

最終,琇兒將我喬裝改扮,混于宮中采買的馬車之中,順利了宮。

宮位于皇宮西南夾道外,林之側,本就有重兵把守,何況如今關押的,是景珩。

于是我哪怕只是埋著頭稍稍靠近那邊,便發覺附近巡邏的衛軍多出好幾倍,警惕的眼神也總是落在我上。

無奈之下,我只能先回到來時的廚房。

今日有宴,夜,宮里點起盞盞燈火,我待在廚房之中,思索著如何救出景珩。

琇兒說,與幾個心腹暗衛此行亦會宮,夜里便會來找我匯合。

然而此時,木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邁進來,四下環視一圈。

前方恰有灶臺遮掩,又因夜昏暗,他并未發現我,便放心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將一整包藥下進了一旁放置的巨大水缸之中。

恰好此時烏云散去,月落下來,照在那人臉上,出一張悉的面容。

竟是唐聽月的未婚夫,那位狀若溫吞的長寧侯世子。

按理說,他是來參加宮宴的,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里,看上去還像是一副要投毒的模樣?

我心下警惕,待他離開后,便偽裝送菜的宮,悄悄跟了上去。

大殿之中,竹聲作響,看上去似乎一派祥和。

而除了高座之上的皇帝之外,宴中所坐的,竟大都是我曾見過的人。

唐府的三個人,長寧侯父子,七王爺……

剩下幾個我不認識的,大概也是七王爺一脈的員。

腦中飛快閃過些什麼,我步履微一停頓,后便有嬤嬤催促:

「愣著干什麼呢?還不趕將東西端進去!」

唯恐被唐家人認出來,我將面容藏在托盤與湯碗之后,低眉順眼了殿。

順臺階一路而上,正巧與我前面的小宮一起,停在高座之上的君王面前。

抬眼的一瞬,我與他目對上,那雙眼如寒潭幽深,面上浮著的一點笑意毫未達眼底,怎麼看都不像是昏君的模樣。

也就是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站在我前面的小宮忽然扔了托盤,從袖中出一把匕首,狠狠向面前的皇上刺去。

「護駕!——」

太監驚慌而尖利的聲音里,皇上子向后仰去,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這一刀。

一擊未中,小宮還想再刺第二刀,我猛地上前一步,手死死扣住,在陡然劇烈的掙扎中,反手出小銀刀,干脆利落地割斷了嚨。

一線溫熱的跡噴出來,落在我臉上。

也是在轟然倒下的同一時刻,門外的喊殺聲由遠及近,七王爺霍地起,冷聲道:

「皇上為妖,昏庸無道,為我大周江山著想,也該退位讓賢,由能者居之!」

我:「?」

我:「你沒事吧?你說誰是妖,我嗎?」

臺階之下,唐家三人皆是一臉驚駭地著我。

他們眼底倒影中的我,素面染,鬢發凌,宛如索命惡鬼。

「三嫂驍勇非常,更勝須眉,自然不是所謂的妖。」

后皇帝緩緩起,居高臨下地著七王

爺,

「七哥所謂能者居之,能者說的是誰,莫非是七哥自己?你苦心籌謀多年,在朕面前進言數次,說三哥狼子野心,圖謀江山,為的便是這一日吧?」

皇上話音將落,大殿門口,提著一柄染長劍的景珩走了進來。

后還跟著琇兒和阿然,還有從前為我守院子的那兩個「小廝」。

「難為七弟苦心籌謀多年,今日倒是一朝夢碎。你埋伏在衛軍中的逆賊均已伏誅,還不束手就擒嗎?」

這人原本從容的神,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驟然碎裂。

「晏晏?!」

一瞬間,我什麼都懂了。

是景珩與皇上共同演戲做的局,只為了引蛇出,將七王爺一脈的勢力徹底拔除。

這大概是他這麼多年穩固江山的路走下來,所剩的最后一步。

「三嫂舍護駕有功,想要什麼賞賜只管同朕說。」

我還握著那柄染的小銀刀,轉跪了下去:「臣婦要狀告二人。」

「哦?三嫂要告誰?」

「臣要告禮部尚書唐金元,十七年前強搶孤府為妾;還要告唐金元正妻王氏,設局戕害臣婦娘親,在茶水之中下散,又引外男室;再告唐金元夫婦二人,合力杖殺臣婦娘親,令橫死唐府,尸骨難存。」

大殿之中,肅冷夜風卷過。

將我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染上了刻骨的憎惡怨恨。

片刻后。

皇上的聲音在我發頂響起:「既有此事,殺人自該償命。」

「至于三嫂的母親,能養出三嫂這樣的忠烈子,自然該追封一個誥命夫人,再昭告天下。」

我咬著,叩頭:「臣婦謝皇上圣明。」

其實我心知肚明。

是因為唐家站錯了隊,站在了七王爺那一脈,皇上本不打算留他們。

此番作為,不過是順水推舟。

所以他給我的獎賞,只是追封我小娘的那個誥命。

但也夠了。

生前不得自由,死后仍然背負著那樣不堪的名聲,整整五年。

而今,終于平冤昭雪。

衛軍將殿中人都帶了下去,皇上抖了抖袍,淡淡道:

「想必三哥與三嫂有話要說,朕先回書房,三哥說完話再來就是。」

繃的心驟然松懈下來,著臺階之下的景珩,原本想生他的氣,可張了張,卻掉下眼淚來。

景珩一下就慌了神,他疾步上前,抱住我:「害怕嗎?」

我哽咽著說:「我真的以為你會死。」

「對不起,晏晏。」他抓著我的手,按在他心口,「這是最后一次了,只是結果未知,我不想你置險境。」

「倘若事……你該帶著你的首飾匣子逃出京城,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我鼻子忽然一酸。

所以他將那封旨,和那疊厚厚的銀票都放進了我首飾匣子中。

景珩的溫熱,短暫驅散了深夜的寒意。

他抱了我一會兒,然后站起:「你先隨琇兒回府,我再去理最后一件事。」

他轉走,卻被我扯住擺。

于是步履一頓,轉頭向我看過來。

他溫聲安:「別擔心,你此次宮,護駕有功,皇上也不會太過為難我。晏晏,我此前所言非虛,有朝一日我陷囹圄,到底需要你來救我。」

我仰頭著他,鄭重其事道:「若是你今晚回來,上敢帶著一傷,我們就分房睡半年。」

大殿之中的琇兒和阿然忽然紅著臉偏過頭去。

景珩角微勾:「晏晏舍得?」

「舍不得,但做得。」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回過來,低頭在我頰側落下一個吻,順勢耳語:

「好,那今夜我回府后,便任由夫人好好檢查。」

那天夜里,我與景珩在幔帳之中閑話。

「百年后史提筆寫你,名聲一定不會太好聽,比如什麼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手中兵權終于被皇上一步步收繳,狼子野心未曾得逞。」

景珩瞇著眼睛,笑得十分漂亮,「我既走了這條路,便不在意史書如何留名。」

「流落民間那幾年,見多民生疾苦,商勾結,權勢傾軋。而如今,大周江山穩固,政清廉,百姓安泰,我也可以功退,與夫人閑適余生了。」

我笑了笑,出手臂環住他的腰,將臉在他心口:

「史書倘若寫我,一定也是不孝不悌,向皇上狀告生父嫡母的惡婦。」

景珩著我的下,低頭吻下來,含混道:

「既然如此,我與晏晏一起做一對惡人夫妻,倒也不錯。」

(尾聲)

宮中的旨意第二日便下來了,取締了景珩攝政王的位子,另封清翎王,是個沒有實權、但俸祿高的閑散王爺

那封先帝留下的旨,從此被束之高閣。

我想,景珩再也不會將它拿出來了。

原本我與景珩提過,想再見一見我們的師父,然而他告訴我,師父不喜紛爭,自他重朝堂后,便自去江湖漫游,不知所蹤。

曾經我以為,我大約會死在十七歲這一年,在唐家放一把火,與他們同歸于盡。

可后來,我總是夢見我小娘。

夢見被活活打死那天,流著眼淚艱難地告訴我:「晏晏,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如今我活得很好,不曾辜負的期待,也為報了仇。

百年之后,我亦能帶著景珩,與黃泉相見。

來年春天,我與景珩一同去了趟極北之地。

目之所及,是一無際的曠野,灰暗之上新生的茂盛綠意。

我轉過頭,在極北春日凜冽的風中吻他。

他捧著我的臉,俯低語,「晏晏……」

啞著嗓音,修長的指尖扣在我肩膀,墨發凌

而我含笑吻上他輕的眼睫:「夫君,別這樣我。」

「我會……心疼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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