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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 第 15 節 游離盡頭

我「哦」了一聲:「也來得及。」

陸哲沉默了一下,折返回來,一把摟住我:「遙遙,你不開心嗎?」

其實他是個很敏銳的人,察覺我的緒變化,也不是件難事。

從前不說,無非是不在意,或者覺得無關要。

見我沉默不語,他又湊得更近:「是因為我剛才推開了你,是不是?」

眼睫輕,我闔上眼睛,輕輕應了聲是。

「是因為剛才那個姿勢……不太雅觀,在別人面前,影響不好。老許算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哥哥,跟我父母也認識,我不想他對你的第一印象是這樣。」

他說得好誠懇,在我耳畔的呼吸溫熱,我的心跳很快,還是忍不住容。

我信了他的話,但還是沒有和他們一起去清吧。

「我本來就不會喝酒,剛唱歌的時候已經喝了一些了,再繼續下去會醉到神志不清的。」

我認真地看著他,「你們去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陸哲笑了。

他湊過來親了我一下,低聲又曖昧地說:「有的時候,真想看看你醉到神志不清的樣子。」

下樓的時候,季瑤他們已經打到了車,一直在催,于是陸哲只把我送到學校門口。

我沿著學校的梧桐大道慢慢往回走,微涼的夜風里,有零星的落葉打著旋兒落下來。

手去接,再抬頭時,不遠的前方忽然就多了道影。

那人穿了件白的衛,淺咖工裝,側靠在路燈燈柱上,微微仰著臉,頭發地垂落。

是江慕。

里叼了什麼東西,起先我以為是煙,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支棒棒糖。

「江師兄。」

他睜開眼看著我,目里染著一點醉意:「林遙。」

「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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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男朋友接待了一下他發小,他們去酒吧了,我不會喝酒,就回來了。」

我頓了一下,又問他,「師兄呢?你怎麼也……」

江慕勾了勾角,撐著額頭:

「很巧,我也是陪著朋友喝了點酒,他們要去酒吧,我不想去,就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醉意浸染的緣故,此刻他的聲音不似平常清冷,反倒多了一暗的旖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著那片梧桐葉,在指腹間去。

江慕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直起子:「走吧,正好順路,一起回去。」

他也不是多言的子,一路上難免沉默,我有點莫名不好意思,于是努力找了個話題:

「剛才隔遠了看,還以為你在煙,結果是棒棒糖。」

江慕笑出聲來:「我不煙。」

「啊……」

煙對不好,其實喝酒也不好,我今晚算是破例,所以吃糖醒醒酒。」

他停頓了一下,問我,「你要吃嗎?」

我一愣,步履跟著頓住,正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就從兜里拿出一支新的棒棒糖遞了過來。

……原來是要給我一支新的糖啊。

也是,江慕怎麼會說出那麼失禮的話。

那是支檸檬味的糖,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開來,果然令我的酒意漸漸醒了一些。

如同三天前一樣,江慕把我送到樓下就止住。

我說:「謝謝江師兄,你回去吧。」

「嗯。」他應了一聲,卻沒,「我看著你上去,再走。」

6

因為酒量差,我其實很喝酒。

難得一次,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

一睜眼,就看到陸哲發來的消息:「醒了嗎?起床給我發消息,帶你吃午飯。」

我問他:「季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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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正在輸中的字眼持續了很久,他才回了我一句:「有點事,早上回去了。」

季瑤出現得突然,又離開得突然,像是電影里的一段曲,結束后,劇就又

回到了正軌。

但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陸哲開始頻繁地走神,哪怕是在我們約會的時候。

有一次我和他去看電影,開場前他說要去趟洗手間,然后就一整場都沒有回來。

過半的時候,我終于沒忍住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在樓梯間門外發現了他。

陸哲正在煙,好像心很不好的樣子。

我沉默了一下,還是推門出去,站在他面前。

繚繞的煙霧讓我咳嗽了兩聲,他聽到了,立刻按滅手里的煙,轉頭看著我:「怎麼不看電影?」

「出什麼事了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沒什麼,就是我家里的一點事。」

我之前聽陸哲提起過,他家里有家公司,是他爸媽在經營。

我斟酌著道:「如果是你家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后面我們約會的支出可以我一個人來付……」

話音未落,他眼底有什麼緒一閃而逝,像是混合著嘲弄的憐憫。

可我再去看時,又什麼都沒有,好像那只是我一瞬間的錯覺。

陸哲笑著我的發頂:「倒也沒困難到用生錢的地步,老婆不用擔心。」

這種況大概持續了兩個月。

天氣漸漸涼了,實驗室任務又多,我和陸哲見面的時間越發,甚至三天都沒有一起吃頓飯。

他回我消息的語氣,也變得冷淡很多。

我問過他,得到的答復是課多實驗忙,家里也有事,所以難免忽略了我。

而我知道真相,其實源自一個意外。

與我同一實驗室的師姐,在休息時沖我慨,一直關注的一個博主,終于追到了他喜歡很多年的小青梅。

生一直逃避,不肯正視自己的心意,男生被得沒辦法,故意找了個朋友刺激吃醋,最后小青梅終于發現自己喜歡他,兩個人把話都說開了——這是什麼偶像劇里才有的節?」

慨完,還翻出微博給我看。

那是一張照片,應該是在酒吧卡座里,酒瓶和杯子堆了滿桌。

生白皙纖細的手握著一只玻璃杯,大概是還沒來得及喝,就被男生著下吻了上去。

昏暗,看不清他們的臉。

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季瑤的雙馬尾,和陸哲耳骨旁那顆小痣。

仿佛渾一瞬間被凍住,劇烈的痛從四面八方涌上來,我張了張,竟然發不出什麼聲音。

師姐察覺到不對勁:「林遙,你怎麼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輕輕抖。

呼吸凝滯間,忽然有只溫熱的手搭在我肩頭。

我稍微緩過神來,轉頭看去,正對上江慕垂眼下來的目

「對不起,江師兄……」

我有些艱地發出聲音,「我好像突然有點不舒服,今天的實驗可以請假嗎?」

我想大概是我的臉看上去實在太難看,實驗上一向嚴厲的江慕,竟然什麼也沒問就給我準了假。

我匆匆回到宿舍,打開微博,重新點進師姐剛才分給我的那個微博賬號。

賬號的主人似乎不常用它,從年初到現在也只發過幾條微博。

其中一條是今年四月,也就是畢業前夕發的:

「如果明明對我有意思,但就是別扭著不肯承認怎麼辦?」

下面點贊最高的評論赫然寫著:「找人刺激,讓吃醋!」

畢業聚會那晚的記憶,突然涌腦海。

陸哲的兄弟問他:「怎麼突然就和林遙在一起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喜歡你。」

而他著煙,語氣冷漠:「因為不會太麻煩。」

我當然不麻煩,甚至在演講時主將我毫無威脅的家庭給陸哲。

令他意識到,我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整整三年,我將我珍而重之的捧到他面前。

起先他視若無睹,后來接過去,僅僅是因為他要通過我,去刺激另一個孩,讓確認自己的心意。

所以,我到底算什麼呢?全他們滿的工嗎?

7

我約陸哲見面。

起先他又要像之前兩個月一樣推,我對他的理由視若無睹,只是平靜地告訴他:「我看到了。」

「什麼?」

「你的微博小號。」

電話那邊,陸哲的呼吸似乎停滯了片刻,然后他輕輕笑了一下,應聲:「好啊,那就再見一面吧。」

細想起來,哪怕是在同一所學校里,我們上一次見面,也已經是兩天前的事

我下樓時正值黃昏,夕把天際和云彩都染艷麗的玫瑰

陸哲站在那里,微微偏著頭,邊的笑不再像之前一樣淡漠冷靜,反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桀驁。

我終于意識到,從前那個清

冷淡然的陸哲,只不過是他的面

而這副惡劣的、玩世不恭的模樣,才是真正的他。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懶洋洋地說,「分手吧,林遙,我們可以結束了。」

我以為我至能保持冷靜。

可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還是又尖銳又刻骨的痛,從心底漫上來。

我是真真切切地喜歡了他三年。

的這半年里,也付出了我百分百的真心。

我深吸一口氣,死死掐著手心,看著他:「你怎麼就選了我呢?」

「因為你喜歡我啊。」

他看著我,用的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語氣,

「你堅持不懈追了我三年,自己送上門來,我當然要全你一回。」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凝視著我的眼睛,忽然笑起來:

「再說了,你至應該激我,把你帶進過你本來永遠都進不去的世界,不是嗎?」

整整三年的喜歡,甚至想到他都會臉紅耳熱的悸,在這一刻心死灰。

心臟刺痛,指尖發,我把手背到后,死死掐著手心,不肯讓自己掉一滴眼淚。

哪怕在陸哲面前一文不值,那也是我的自尊。

良久,我深吸一口氣,正要說點什麼,后忽然傳來一道冷然的聲音。

「什麼世界,爛人的世界嗎?」

轉過頭,正好看到江慕站在我邊。

陸哲神微微一滯,他直脊背,看著江慕:

「江師兄,我和我朋友的事,好像和你沒什麼關系吧?」

「是前友。」

江慕一臉冷淡地糾正,

「你在欺負我實驗室的師妹,陸學弟,需要我把這件事匯報給你的導師嗎?」

陸哲的眼神一下就變了,他盯著江慕,目又兇又冷。

我有點怕給江慕惹麻煩,于是往前了一步,在他前擋了擋,然后了一聲:「陸哲。」

他側頭盯著我。

「你說的沒錯,我沒你家境優越,沒你天生聰明,也沒你擅長玩弄人心……」

我平靜地看著他,

「我的確喜歡過你,也想過和你的未來,要怎麼努力才配得上你——但現在,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你的世界,也讓我覺得惡心,所以,到此為止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離開。

察覺到江慕在看我,我深吸一口氣,小聲說:「江師兄,給你添麻煩了。」

他沉默片刻,問我:「要不要我陪你散散心?」

我搖搖頭。

不是沒察覺到,他向我的眼睛里,除了師兄對師妹的關之外,還有其他的、難以察覺的愫。

但此刻,我都沒有力再去想了。

8

和陸哲分手后沒兩天,我就聽說他和季瑤在一起了。

我并不覺得意外。

他等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承認自己的心意,而我這個工人也自覺退了場,得以全這對本來就在一個世界的璧人。

我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陸哲和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也能察覺到他在我面前偶爾流出的傲慢和輕蔑。

但人總有妄想。

在他專注親吻、為我的那一刻,我是真的以為,我們之間的距離,并非不可越的鴻

很小的時候,我媽生了場病,連那年冬天都沒熬過去。

走后半個月,我爸就再婚了。

為了幾百塊錢養費,他想盡辦法推,甚至想出了一天只給我吃一頓飯,讓我去外公外婆那里蹭飯的主意。

后來外婆生氣了,把我接回去,堵在門口罵我爸:

「我們把遙遙接回去,不需要你養!你以后也別指給你養老送終!」

我爸沒應聲,甚至懶得看我一眼,只是專注地看著繼母的肚子。

那里面藏著他期盼了很多年的兒子。

我就這樣跟著外公外婆長大,也很清楚地知道,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

因此不敢有半分松懈。

在最躁的幾年青春期里,我都不敢將力傾注一一毫在學習以外的事上,以至于見到陸哲之后,被抑許久的、遲來的悸如山呼海嘯,幾乎快要吞沒我。

沉郁期間,外公外婆依舊如從前一般,按時每周打兩個電話過來。

我拼命收拾緒,在他們面前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可還是被察覺到了異常:「遙遙,怎麼了,是不是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沒事的外婆,就是實驗有點難,我做不出來。」

「不急啊,不急啊,難就慢慢做,我們遙遙最棒了……」

著嗓音,像小時候那樣哄我,而我死死咬著,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我知道

了,外婆,實驗室的師兄我呢,先掛了。」

掛斷電話,我剛轉過,就對上江慕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瞳很淺,被實驗樓走廊亮白的燈一照,像是皎潔的、高不可攀的月亮。

我回過神,低聲道歉:「對不起,江師兄,我不該實驗時間出來接電話。」

他卻沒理會我的道歉,只是凝視我的眼睛:「要出去走走嗎?」

「……」

很荒唐,我沒料到像江慕這樣專心學的人,也會在實驗時間,陪著失的學妹走在學校的白樺樹里。

冬天已經來了,樹干筆直高大,著生機漸枯的深灰,仰頭就能從錯落的樹枝間,看到被切割不規則形狀的藍灰天空。

江慕問我:「實驗很難嗎?你才研一,如果真的做不出來,我可以幫你調整難度。」

「……不是實驗的問題。」

他沉默了一下:「那是因為……陸哲?」

「也不是。江師兄,只是有時候我覺得很無力,像我這樣的出,哪怕從來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松懈,但還是沒辦法和你們站在同一個高度。」

「就好像……好像我努力追趕的終點,連你們的起點都達不到。」

不是從前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只是那時候我一直在說服自己,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能平等地和那些天之驕子對話。

但其實,只是我的妄想。

「你想去的終點是什麼樣的呢?」江慕停住腳步,轉過問我,「林遙,你現在就站在這里,和你以為高不可攀的人站在同一所學校里,還不足夠說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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