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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 第 20 節 藤蔓

他把我往上推了推,顛簸中我下意識把人摟得更

「那我以后工作了,必須要喝酒,怎麼辦?」

「那……辭職,換一家。」

「找不到下一家呢?」

「我養著你不就好了。」

「才不要!」我趴在他背后,語無倫次地背著舒婷的《致橡樹》,「我不做攀援的凌霄花,我要和你分擔寒、風雷、霹靂,共霧靄、流嵐……」

后來我醉得更厲害,詩也背不下去了,還沒到宿舍就已經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宿舍床上了。

不知道程寄川是怎麼躲開宿管阿姨,把我送回去的。

但從那之后,一直到他「死」前,我都沒有再喝過一杯酒。

7

盛川這次離開,似乎是生氣了,有好幾天都沒過來。

我沒和他見面,倒是盛超找過我一次,提醒我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我知道。」我握手機,垂眼看著桌上的花束,「這兩天,盛川沒聯系過我,應該去查你公司的賬了吧?」

「哼……」

盛超語氣里閃過一惱怒,「查又如何?那家公司無論如何都是我爸生前指名道姓要留給我的,難道他還能強行奪過去?」

我低笑:「為什麼不能?我不了解如今的盛川的手段,難道你還不了解嗎?」

「……既然談好了合作,我們就是一繩上的螞蚱了。」

盛超警告我,「孟星瀾,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你可別搞砸了。」

我沒應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因為市場部門的主管已經在另一邊喊我。

「今晚有個酒局,是很重要的大客戶。小孟,我對你的工作能力很認可,你跟著一塊兒去,記得把妝補好。」

我微笑著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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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是大客戶,公司把酒局的地點定在 A 市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級酒店里。

酒過三巡,對面被稱作徐總的中年男人借著杯的機會,一把攥住我的手。

「孟小姐再陪我喝幾杯,聊聊合作嘛。」

他拿工作做噱頭,我不好翻臉,趁倒酒的出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借著去洗手間的名義逃到了走廊上。

今天的酒度數不低,我的臉頰和耳朵都已經在發燙,撐著墻壁往洗手間走,卻在拐彎的地方撞上一個人。

抬眼看去,正是神冷銳的盛川。

他扶住我晃晃悠悠的,抿我:「孟星瀾。」

語速很慢,聲音里已經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怒氣。

「好巧啊,盛總。」

我沖他擺擺手,「不過我還在工作,得走了。」

說完,我就要越過他繼續往前,錯的一瞬間,盛川卻驀然扣住我肩膀往后拽。

眼前天旋地轉,回過神時我已經被他抱在了懷里。

「你的工作到現在就結束了。」

其實不巧。

我早知道盛川今天要來這里談生意,也早知道他看到后會第一時間制止我。

過去的記憶共同構了如今的我和他,他不想讓我繼續做這份工作,最好也是最方便的選擇,就是把我安排進自己的公司。

「盛總這是替我們公司炒了我?」

「不,是替你炒了這家公司。」

盛川低頭看著我,眼睛里的銳利的芒仿佛要刺穿我,

「大不了來我這里工作,但別喝酒,孟星瀾。」

我被燈晃得頭暈,于是瞇起眼睛:「盛總這麼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啊,不怕我搞砸?」

「我當然相信。」

說不上來,那一瞬間究竟是什麼心

有無數幀過去的畫面涌上來,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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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如退般散去,最后只留下那個我喝醉的晚上,他背著我一路走回宿舍的場景。

好像很遙遠,又好像不過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盛川抱著我,走進電梯,一路到了樓上的房間。

他把我放在床上,轉去關了門。

再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包里出眼線筆,用筆尖在他眼尾輕輕點了一下。

盛川的作一下子蹲在原地。

他的聲音好像裹挾著一團濃霧,滿是辨認不清的緒:「你在干什麼?」

我仰頭著他:「這里應該有顆痣才對。程寄川,你眼尾的痣呢,為什麼點掉它?」

「你喝醉了,我是盛川。」

「你不是很討厭盛家嗎,不是說盛家差點害死程阿姨,所以你一輩子都不會回來嗎?盛家的錢就這麼重要,你連程阿姨失蹤的事都可以不追究了?」

我放肆地笑起來,抬手拂過他眉眼:

「不高興了?因為我說了實話嗎,程寄川,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能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人啊?」

盛川沒說話,只是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拽進洗手間。

我踉蹌地跌坐在浴缸邊,下一秒,冰冷的水流就沖了下來。

淋淋的冷意飛速四散開來,我仰頭看著盛川,正對上他垂眼看過來的目

「別發瘋了,孟星瀾,清醒清醒,看看我到底是誰。」

「……盛總。」我扶著花了妝的臉苦笑,「對啊,你怎麼會是程寄川,他不會舍得我淋一冷水,因為擔心我生病。」

「對,我不可能是他,所以你最好清醒一點。」

盛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打開熱水開關,轉走,「自己洗個澡吧。」

但他沒走

因為我手抓住他后腰的擺,用力把人拽了回來。

四濺的水花里,淋的襯衫清晰地勾勒出漂亮的線條。

我朝他吹口哨:「一起啊,盛總。」

他在蒸騰的霧氣中看著我,眼神被染得朦朧不清:「孟星瀾,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悉的聲音和語調,我快要忍不住想起那個迷的、天翻地覆的黃昏。

被繩索捆縛的程寄川,和反而被徹底釋放的人類原始愫。

著他下,輕聲道:「再一聲。」

「孟星瀾,你……」

「下次別連名帶姓地我。」我前傾,吻住他,「我會忍不住。」

8

大概是盛川打過了招呼,提離職報告后沒費什麼工夫,公司那邊就領著我辦好了手續。

我很順理章地,就進了盛川的公司工作。

辦完職手續,我借口要打電話,躲在樓梯間給盛超發消息:

「我已經職了盛世集團,盛川說下午會給我安排工作。」

「想辦法拿到一周后 K 市那個項目一期的報價,然后傳給我就行。」

「這麼早就開始行,不怕盛川懷疑?」

「沒時間了,如果他和莊心虹的婚事提上日程,就算我們想搞垮他,莊家也會出手保他。」

我有些恍然。

原來這才是盛超冒險找我合作的原因。

結束和盛超的對話后,我退出頁面,重新點進另一個對話框。

過往的聊天記錄一片空白,只有一條孤零零的,新發來的信息:「一切順利。」

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沉默地刪掉它。

走出樓梯間,剛到辦公室門口,盛川的書就匆匆迎上來:「孟星瀾,盛總找你。」

不知道盛川是不是太過相信我的能力,職后他安排給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和他一起去 K 市談項目。

「在前期方案上有一些關鍵點,需要我們親自過去考察確認。」

盛川把手里的文件袋遞給我,「這是資料,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來問我。」

我接過文件袋,著他挑起角:「盛總這麼信任我,是不是因為從前十幾年的分?」

安靜許久。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回目,聲音冷漠。

「別試探我了,孟星瀾,不會有結果的。」

我知道。

知道沒有結果,可是又總想,再試一試。

那個文件袋里的資料,我差不多用了兩天時間初步了解后,就和盛川一起上了前往 K 市的飛機。

到地方后,才發現書只訂了一間房。

進門后我反鎖房門,了房卡,忍不住調笑:

「兩個人出差就定一間房,盛總這是為了節約經費?」

他松了領帶,隨手扔在沙發上,又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走過來吻我。

兩個人踩著凌的步伐一路跌倒在床上。

許久許久,盛川才慢條斯理地說:「不,是為了忙里歡。」

到項目競標那天,我跟在盛川后,果然在現場看到了盛超。

競標前在走廊面,盛川看著盛超,神冷淡:「還沒學乖?」

「怎麼,大哥盯上這個項目,別人就連競標的資格都沒有了?」盛超嗤笑,「方案和報價各憑本事,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然而最后競標結果出來,盛川以高出盛超 0.5 個點的報價,拿下了這個項目。

價值數千萬的項目都沒讓他的表有任何變化,平靜得像是無風的湖面。

事實上,重逢后,我幾乎沒見過盛川失態的時候。

除了……

「走吧。」

盛川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回憶。

他站起后,盛超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他的目過來,落在我上,又驚又怒,像是不敢置信的樣子。

我視若無睹,平靜地跟在盛川后走了出去。

電梯安靜上行,片刻后,盛川忽然道:「盛超好像對拿下這個項目很有自信。」

「是嗎。」我笑了下,「可能因為我拿給他的那份報價吧。」

「叮」地一聲,電梯正好到了我們住的樓層。

進門的一瞬間,錯,盛川拎著我的手腕把我抵在墻上,膝蓋強地分開雙

我以為他會吻我。

可是沒有。

昏暗的線里,灰塵跳舞,他一寸一寸地湊近我,目銳利:「孟星瀾,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仰頭,不肯服輸地與他對視:

「大概……在盛總和莊小姐結婚前,給自己多撈點好?起碼保證后半生食無憂。」

盛川冷笑一聲,忽然,拿了張支票扔給我。

「你想要錢的話,自己隨便填,找盛超干什麼?你知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危險?」

說到最后一句話,他的嗓音里帶上了低沉的怒氣,像是從嚨深出來的。

「我不覺得危險啊,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我攀著他襟,指尖沿鎖骨廓一下一下地劃,

「先給人希,再親手打碎,是件多有意思的事啊,對不對,盛川?」

盛川的結驀地上下了一下,然后他開口:「你在恨我。」

萬分肯定的語氣。

我沒立刻應聲。

想說的、想問的、想沖他歇斯底里大吼的都太多了,那憤懣無措又委屈的緒擰糙的繩索,從我的心臟一路貫穿到指尖。

很久很久,我只吐出一個字:「是。」

「那就繼續恨吧。」

盛川站直子,撣平襟上的褶皺,以一種倨傲的姿態看著我:

「你大可以繼續留在我邊,把我當作你死去的男朋友。或者做盛超的應,都隨便。如果要離開,也不用通知我。」

說完他就轉往出走,看上去好像不想再和我共一室了。

我把那張飄飄悠悠落在地面上的空白支票撿起來,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關門聲傳耳中。

不是很響,卻震得我指尖輕

9

回到 A 市后,我默不作聲地在盛世集團工作了一段時間。

盛川公事公辦,沒有追究我把假報價給盛超的事

甚至因為我跟著他一起去談下了合同,周一的晨會上,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

K 市的項目一期,我將作為負責人之一參與進來。

剛進公司不足月余就肩負起這樣的重任,公司里其他人看我的眼神著恍然和輕蔑。

盛世董事會的幾個東也十分不贊

資歷最高的方董事,會后就找到了盛川辦公室:

「盛川,都是男人,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這樣的人,隨便安排個閑職就是了,怎麼能讓負責這麼重要的項目呢?」

「這就不勞方叔費心了。」盛川邊掛著一若有似無的弧度,「畢竟盛世現在掌權的人是我,您還是安安穩穩的,別手了。」

「你怎麼能這麼和長輩說話!」方董事一臉震怒,「養在外面的就是沒家教,你別忘了自己這個執行董事的名頭怎麼來的,還不是——呃!」

他話沒說完,神一秒切換到驚恐。

因為盛川驀然起手揪住他襟,眼神里涌現出某種鋒銳的冷厲。

小臂的因為用力,呈現出更加流暢漂亮的線條,又在突出的腕骨截住,再往上,是一只攥的、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

方董事額頭冷汗涔涔,盛川卻慢條斯理地笑道:

「方叔都這麼大的年紀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心里一點數都沒有嗎?」

「盛川——不,盛總,你放開我。」

人最后幾乎是狼狽地逃離后,我從旁邊的隔間推門出來,笑笑地看著盛川:

「我是沒想到,自己還有做紅禍水的潛質

。」

他無視了我的調笑,招手喊我過去,將項目中需要注意的點一一告知我。

轉頭我就找到盛超,把容一字不差地轉達過去。

他卻不肯輕信,警惕地看著我:

「上次你給過來的報價和方案本就是錯的,孟星瀾,你要放棄你們之間不共戴天的大仇,和程寄川攪在一起嗎?」

「怎麼會呢?」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斂眉輕笑,

「我承認,上次的方案是我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向盛川投誠。」

「你!」

盛超拍案而起,我在他開口前又補充道:

「不這樣的話,盛川不會讓我這麼快接到核心項目。既然時間不多,當然要兵行險招,起碼現在盛川不僅讓我當上了項目的負責人之一,我還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

「什麼事?」

我抬眼看著盛超:「一年前,盛川到底是怎麼從你手中奪走盛家的公司的?這其中,是不是另有?」

盛超怔住,面上仍然維持著余怒未消的表,眼睛里翻滾的浮夸緒卻沉寂下來,似乎在努力思考。

我想到盛川那天盛怒之下說過的話。

他說,你知不知道盛超這個人有多危險?

此刻觀察,我才明白,盛川并不是在故意嚇我。

盛超裝出這麼一副易怒又流于表面的紈绔子弟模樣,恐怕就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

那天在車里談的合作,他從盛川手中奪回盛家的公司,而我會得到一大筆錢,再親眼看著我的仇人盛川敗名裂。

看上去,似乎是很公平的易。

但究竟是哪里不對呢?

鬼使神差地,我想起盛川背后那道從蝴蝶骨一直橫亙至腰間的傷疤。

我和他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早已重復過無數次,我幾乎把盛川的每一寸骨骼都了,卻始終問不出那道傷疤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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