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馳淵側臥在榻上，眼眸微闔，臉蒼白。

他剛過杖刑，看起來甚是虛弱。

侯氏放輕腳步，慢慢地走到他邊坐下。

顧馳淵的眼睫了，卻沒有睜眼。

“淵兒，你何必……何必如此？”

侯氏紅著眼道，“誰也沒親眼見著你對許落怎麽著，無憑無證的，他們能拿你怎麽樣？你隻抵死不承認也就罷了，你做什麽要認？那本不是你做的，你知不知道看著你刑，娘有多心疼……”

顧馳淵再也忍不住，猛地睜開眼，“你既然心疼，又何必做出那些事？我早跟你說過，讓你別打許姑娘的主意！”

侯氏臉僵了僵，“娘做什麽了？娘還不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娘這樣真是為我好嗎？有做娘的，這樣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顧馳淵的表說不出是心痛還是憤怒還是悲傷，激道，“為了讓許姑娘上當，竟不惜發我的心疾，調走侍下人，在我房裏點下那種香。用這樣的手段，就算最後我真娶了許姑娘，又如何？娘覺得，我真的會幸福？”

他年時患有心痛之疾，得遇一個雲遊江湖的郎中贈了一張方子，按此方子製丸藥服了好幾年，便再也不曾犯過。

昨夜的心痛犯得蹊蹺，顧馳淵想來想去，隻想到他在赴宴前，侯氏親自給他送來了一晚參湯。

侯氏定要他喝下，他推辭不得，就喝了半碗。

想來，發心疾的古怪，就在那參湯裏。

侯氏有些不自在，道：“娘不會害你。娘問過大夫，那藥隻是會暫時讓你心痛難忍，發作起來是厲害了點，便是不服藥，過得半盞茶功夫，也就漸漸不疼了。”

“您真是神機妙算，算得那般準，竟生生讓我和許姑娘在一起的時候發作。”

顧馳淵冷笑，“娘不去做相士，真是可惜了。”

顧馳淵子向來溫潤，很有這般顯鋒芒的時候，侯氏竟被顧馳淵噎得說不出話來。

自然沒法跟顧馳淵說，就算他不是跟許落在一，隻要那心疾發作了，也有辦法能騙得許落過來。

不然，昨晚在梅苑和許落娘聊那麽久，是為了什麽，還不就是為了等許落回來。

的計劃，本來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就連自己也沒料到，許落竟然扶著顧馳淵去了他的住。

要不是顧驍野昨晚突然闖來壞了好事，的計劃早就達到了。

生米若煮了飯，還怕許家夫婦不肯將兒嫁給自己的兒子嗎？

侯氏歎了口氣，道：“既然你都知道是我做的，那你就更不該承認。他們誰能懷疑到娘頭上來？就算那迷香被發現，隨便找個下人侍抵罪就是了……”

說得如此心安理得，顧馳淵心下卻隻覺說不出的失和難過。

若是旁的任何一個人這麽做，他一定毫不留地讓對方到應得的懲罰。

可是眼前這個人，卻是他親生的娘親，從小到大對他疼嗬護備至的人。

就是做下昨夜那種事，出發點也隻是為了他。

顧馳淵突然不想再說什麽了。

他疲憊地開口，“這件事到此為止，娘走吧。以後娘若想我好好的，別再為我做任何事。”

侯氏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顧馳淵已然側向裏臥著，隻用背對著。

侯氏歎氣，手輕輕拍了拍顧馳淵的肩，聲道：“那娘先回去，晚點再來看你。”

顧馳淵聽得那腳步聲放得極輕地遠去，侯氏作極輕地掩好了房門，心中更覺酸難言。

侯氏無疑是他的。

可這樣他的人，為何，又能那般心狠，做出那樣毫無底線的事。

顧馳淵地閉上眼，一滴清淚，竟是順著眼角緩緩滴落。

*

溫平辦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顧驍野想要的消息。

“侯氏祖籍慶州，其祖父在前朝時曾朝為，雖無什麽真才實學，卻甚會溜須拍馬，頗得前朝皇帝信任。前朝覆滅時，此人死於軍之中。至於侯氏的父親侯青竹，後來在慶州做刺史。”

“屬下連夜帶人去了慶州一趟，在侯家祖宅搜出來這個。”溫平遞過幾張泛黃的紙張。

顧驍野接過來，其上所記的，都是一些前朝事，其中，竟有一張為“巫山雲雨”香的配方單。

“屬下用了點手段，侯青竹才代說，這配方單乃是祖上所留，因是先人，所以不敢毀損。”

“想來，應是侯氏無意中發現了這張方子，私自命人製作出來，這香，才能出現在顧府。”

顧驍野盯著這張泛黃的紙，漆黑的眸一點點變得冰冷。

果然，真是侯氏搞的鬼。

是夜，顧府。

一份案卷扔在顧英奇的桌案上，顧英奇抬頭，看向顧驍野：“這是什麽？”

顧驍野語氣淡漠：“真相。”

“真相不是早就清楚了？還有什麽可查的。”

顧英奇倒是笑了：“你們錦衛是不是閑得沒事做，竟是查起顧家的家事了？”

顧驍野不不慢地坐下了：“你先看完再說。”

“我知道落兒遭遇那種事你很不高興，但一碼歸一碼。”

顧英奇正道：“我先醜話說在前頭，若想搞栽贓陷害那一套，就算你是錦衛指揮使，我也照樣開罵。”

他頓了頓，“別忘了，你是錦衛指揮使，可你還是我兒子。”

顧驍野沒說話，隻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看那案卷。

顧英奇很不以為然地翻開，翻過兩頁後，臉開始逐漸凝重。

看到裏頭關於“巫山雲雨”香的介紹，以及那張發黃的“巫山雲雨”配方單時。

他的臉驟變，手不控製地哆嗦起來。

“這，這配方單你確定是從侯家祖宅搜出來的？”顧英奇的聲音竟是有些發。喵喵尒説

顧驍野淡淡道：“溫平就在外麵，不如你他進來，親自問？”

他頓了頓，“若你不信溫平，大可以親自派人去慶州問你那丈人。”

顧英奇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極力鎮定心神，將後麵的幾頁俱都看完，臉上幾乎沒有半分。

猛地，他抓起那張方子，站起，衝了出去。

顧驍野若有所思地看著顧英奇消失的方向。

真兇是侯氏，顧英奇難以接是自然的。

可他這個反應，是不是也有點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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