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卿卿總是忘不了與顧馳淵分別後,在顧府再見到顧馳淵的一幕。
那年,帶著孩子回南江,參加姐姐和袁讓的婚禮。
才剛幾歲的兒子顧子瑜,竟悄悄地讓府裏的下人,帶他去了顧府,說是要去找爹。
韓卿卿又氣又惱地追過去,猝不及防,就撞見了神委頓瘦得不樣子的顧馳淵。
他靠在床上,幹裂,襟上有斑斑跡,看上去像是已然病膏肓,隨時都可能沒了氣息。
卻地握著顧子瑜的手,父子兩人相對而泣。
韓卿卿這幾年從來不肯聽有關顧馳淵的消息,隻約聽韓謹提過一句,大概知道顧馳淵病得很重,但沒想到,他的病已然到了這步田地。
心裏有那麽片刻,驚了驚。
但,想到當初正是此人,親手殺了父親,韓卿卿的眼神立刻變得冷。
不由分說上前拽著兒子就要走,可兒子卻死活不肯,哭著說,他要留在這裏陪爹。
“你沒有爹,你爹早就死了。”
韓卿卿冷冷地回,連看都沒有看顧馳淵,拖著兒子就往外走。
顧馳淵呆愣了片刻,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韓卿卿。
顧子瑜不肯跟著韓卿卿離開,大哭不止。
這哭聲拉回了顧馳淵的神智,他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實實的韓卿卿。
在一瞬間沸騰激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重重擊打在心口,他控製不住地吐出一大口來,昏了過去。
韓卿卿拉扯兒子的作頓了頓,趁著分神,顧子瑜不顧一切掙了,撲到顧馳淵邊,嚎啕大哭起來。
“他到底,怎麽回事?”
韓卿卿終於開口,問顧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便將以前許落和許元明來顧府看顧馳淵時,說的那些話,都原封不告訴了韓卿卿。
老管家紅著眼說,找了大夫開藥,顧馳淵也不肯喝,說是本沒有用。
那年除夕,顧馳淵本來不吃不喝多日,隻是一味飲酒,一心求死。
可許落和許元明來過後,告知了他之所以不間斷嘔的原因後,他竟是再也不曾絕食過了。
他對老管家說,他犯下的罪孽太多,若是就這麽死了,未免太便宜他自己了。
所以他要活下去,活著忍這相思之苦的煎熬。
幾年過去,就是鐵打的子,也不住這樣每日嘔不止,以至於現在,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夫人,老奴知道二公子對不住你,對不住韓家,”
老管家哭著跪下了,“可二公子到底是小公子的生父,他這些年飽折磨,生不如死,多大的罪孽也都能消解些了,夫人,求你勸勸公子,無論如何,讓讓他喝藥治病吧……”
韓卿卿沒等到顧馳淵醒,也沒如老管家所說,去勸他。
那藥是劉世研製的,別的大夫也看不好。
何況,顧馳淵活該折磨,當初他做的那些事,禽不如。
韓卿卿不想見他,更不願管他的閑事。
等姐姐韓謹與袁讓的婚禮舉辦完,韓卿卿就準備帶著孩子離開南江。
然而這孩子鐵了心要和父親在一起,趁韓卿卿帶他上街去買東西時,竟是不見了。
韓府的侍衛遍尋不著,不得已,再次去了顧府。
但孩子也不在顧府。
得知孩子不見了,顧馳淵勉強起來,讓老管家準備了椅,要出門一起尋找。
韓卿卿也懶得管他,他願意去,去就好了。
可是顧子瑜就像是失蹤了似的,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
袁讓派了許多士兵出去尋找,都不曾查到半點蹤跡,袁讓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孩子很可能已經出事了。
韓卿卿心如麻,覺天都塌了,哭個不住。
恰逢顧馳淵上門,來詢問關於孩子失蹤時的細節。
緒崩潰般地要他滾,說都是因為他,孩子才會不見,“你害死我父親,害了我和落兒還不夠,你還要害了子瑜!”
大哭著將手邊能抓到的東西,朝著顧馳淵扔過去。
茶壺裏的水淋了他的袍,茶杯劃破了他的臉頰,鮮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顧馳淵垂著眼眸,啞聲說“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愈發激怒了韓卿卿,毫無理智地大吼:“誰要你的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麽用?你害了多人,你怎麽不去死!”
就連向來善的韓謹,也對他冷臉以對:“我妹妹讓你走,你就趕走吧,看見你,隻會更刺激的緒。”
可顧馳淵卻不肯走,執意要問清楚,當時孩子失蹤的地點和細節。
袁讓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
顧馳淵便那麽頂著滿臉的,讓老管家推著他走了。
從韓府出來,他死死蹙著眉頭,牙關咬,角溢出一縷跡。
老管家大是不忍,立刻要送他去醫館理傷口,可他卻隻是不願,說臉上的傷隻是外傷,算不得什麽。
真正讓他難熬的,是心痛。
然而他寧願這麽著煎熬,因為他的確做了太多錯事,對不住韓卿卿。
顧馳淵曾經用盡機謀,一步步奪取南江的統治權,進而想要奪取整個天下,可惜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而今,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找回兒子上。
他一遍遍走過兒子失蹤的那條街,從那條街開始向四周輻,那裏的所有人家,所有顧子瑜可能棲的地方,他全都細細走過,查過。
他在南江城沒能找到顧子瑜,開始將尋找的範圍,拓展到城外。
那時,韓卿卿已然徹底心灰意冷,因為兒子的失蹤,一病不起,一直留在韓府養病。
沒人知道顧馳淵在做什麽,隻有老管家陪著他,推著他不知道走過多地方。
他親手畫了兒子的畫像,逢人就問,見人就打聽。
後來有人告訴他,曾在某個小城,見過畫像上的孩子。
原來這小城中有夫妻,因常年未能得個一兒半,特意去往南江城外的古寺拜佛,拜完佛,順道去城中逛了一圈購置東西。
要走時,在街角竟是發現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孩子,哭得很是傷心。
問是誰家孩子,孩子卻隻是不答。
那對夫婦也隻好作罷,上馬車準備走時,孩子卻突然追過來,問他們要去往何。
得知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孩子立刻哀求他們,說他沒有家人,問是否能跟他們走。m.X520xs.Com
夫婦欣喜若狂,隻以為是老天爺賜了這孩子給他們,自是點頭答應,帶著孩子上了馬車,立刻就離開了南江城。
孩子年歲雖小,但言談對答卻很有禮貌,夫婦甚是喜歡,帶回家中嗬護疼有加。
豈料才到小城,這孩子說要吃糖糕,眨眼功夫,竟是不見了,這對夫婦四尋找不得,大是惋惜,卻也隻得作罷。
這對夫婦言辭之間,不似作偽。可一個將將四歲的孩子,能去哪裏呢?
顧馳淵在這小城周邊細細查訪,還真讓他找到了顧子瑜。
彼時顧子瑜正衫襤褸地坐在角落裏,捧著一個髒兮兮的饅頭啃著。
不經意抬眸見被老管家推著,坐在椅裏,拿著他幾年前的畫像,在街頭向人打聽他下落的顧馳淵,孩子剎那間就流下淚來。
顧子瑜自小沒有父親,心思細膩斂,比一般孩子都要早。
他見韓卿卿始終不肯原諒顧馳淵,而顧馳淵的病,又隻有劉世能治,他竟是了要去找劉世的念頭。
韓卿卿帶著他去看許元明夫婦,他悄悄問起許元明關於劉世的下落,聽許元明說,劉世曾出現在某個小城,從某個醫館,給他寫過信來,便決意去尋劉世。
可他知道韓卿卿定不會同意,所以,隻能走掉。
那麽小的孩子乍然離開娘親,難舍和不安自然是肯定的,可顧子瑜還是義無反顧地跟著那對夫妻,離開了南江城。
醫館的老大夫,自然是不知道劉世的下落的。
顧子瑜聽老大夫說了劉世可能要去的地方,便求了好心人帶他一程,萬幸竟不曾出什麽意外。
顧馳淵沒有責怪顧子瑜半分,帶他去客棧,親自為他洗去上的泥垢,換了幹淨袍。
父子二人回南江的路上,顧馳淵一路為他講解沿途風典故,為人事的準則道理。
顧馳淵絕口不提自己找兒子找得有多艱難,卻隻告訴他,他不告而別,韓卿卿因為擔心,病了許久。
“你娘一個人帶你,不容易。”
顧馳淵溫地說,“你是個大孩子了,以後你要好好陪著你娘,照顧好,不要讓心。”
顧子瑜敏地問,“爹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
“爹想通了,爹要去找劉世,先把病治好。”
顧馳淵含笑著顧子瑜的小腦袋,“等病好了,就回來見你。但你要是再不見了,以後可就再也見不著爹了。”
顧子瑜當場向顧馳淵許諾,以後再也不會四跑了,他一定會好好和娘呆在一起,“我會乖乖等爹回來的。”
那時韓卿卿的已然恢複,隻是每日怏怏不樂,鬱鬱寡歡。
韓謹無論如何不肯讓離開南江,所以一直還留在韓府。
顧馳淵親自將孩子送到韓府,韓卿卿又驚又喜,抱著兒子哭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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