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新宅第三日,柳清儀有了消息。
盛明宇得了信立刻屁顛屁顛跑去尚書府。
“二妹妹,我家小柳去哪了?”
晏長風在葡萄架下納涼,聽見聲音睜開眼,見蜀王兩手空空,揶揄道:“小柳不在啊表哥,你要不改日再來?”
盛明宇一早就答應來溫居,但這兩日沒出空,夜里牧郎中又止他出門,就怠慢了兄弟。今日來得匆忙,沒帶禮上門,確實有點不像樣。
他著鼻子嘿嘿笑,“二妹妹,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先欠著欠著,明日我人送來如何?”
“送什麼,番薯嗎?”晏長風不太相信盛十一送禮的守,“番薯就不必了,你上上次送的番薯苗都老高了,上次的也發芽了,吃不完本吃不完。”
“二妹妹你這就小瞧人了,平日上門蹭飯送番薯,溫居那東西怎麼拿得出手,你瞧著吧,保管是好東西。”盛明宇手坐在小板凳上,“那什麼,小柳的信可否先給我瞧瞧?”
晏長風攤手,“信不是給你的,我已經送去清風堂了。”
“不是吧?”盛明宇不相信,“二妹妹你逗我,怎麼可能接連兩封信都沒我的份兒。”
“沒騙你,我信都沒拆,寫的是牧師兄親啟。”晏長風說,“小柳現在應該不在大周朝,我的信鴿還有玄月閣皆聯系不到,只有聯系我們,你的信應該沒看到。”
盛明宇急了,“不在大周朝又在哪,不是還在喪期嗎?”
“應該是在夷國找藥材。”晏長風把小柳臨走前說的話轉述給他。
“夷國?不要命了!”盛明宇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跑去夷國把人拎回來。
被盛明宇殺掉的三王子雖是個冒牌,但在夷國頗有威,他自有能力,又肯辦事,是未來國主的得力助手。相反那個三公主目前看起來沒什麼大用,對夷國而言,蜀王殺掉了一個有用之人。
再者,夷國皇族丑聞被揭開,心里必定不舒服,逮著機會恐怕會報復。
“先別嚇自己。”晏長風也著一把汗,但盡量往好想,“小柳只是去采藥,只要不是去去搶,大抵不會有事。”
關心則,盛明宇忍不住提前往壞想一想。
“對了表哥,你昨日進宮,圣上給你定婚期了嗎?”晏長風更怕小柳回來時,蜀王已經了親。
盛明宇搖頭,“沒有,父皇答應我先不定婚期。”
晏長風:“嗯?你說圣上了?”
“算是吧。”盛明宇說,“起碼是爭取了機會,我說人家學士小姐也看不上我,何必湊一對兒怨偶,不過貿然退親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好,容我尋一個解決之法。”
能說圣上給機會就已然不容易。晏長風覺得,只要圣上松口,此事就有轉機。
“眼下要的是圣祖令,表哥,你可有對策?”
圣上頒旨后理應馬上召集四大家族商定儲位人選,如今要征求百姓的意見,所以相應的就要延期,但不會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如何湊齊四塊圣祖令是個大問題。
“先爭取德慶侯。”盛明宇說。
這跟晏長風不謀而合。最近四蹦跶的世家唯獨沒有德慶侯,說明他雖然不支持蜀王,但也不完全認同安侯昌樂伯之流,這就是那些所謂抱團世家的。
“外祖母馬上要過壽辰,今年估計不會大辦,最多家里人聚一聚,屆時表哥就以祝壽為由登門,如何?”
晏長風見他似乎有了主意,便沒有過問他如何爭取,只給他提供一些便利。畢竟這帝王之路最終還是要靠表哥自己走。
盛明宇承的好,拱手作揖,“二妹妹考慮周到,如此甚好。”
正說著,如蘭在小院外頭喊:“姑娘,姚家大姑娘跟兩個姐兒來了!”
晏長風立刻從躺椅上起,“來得正好,今晚上可熱鬧了。”
跟空著手的蜀王不一樣,姚文竹來溫居陣仗極大,跟著四個丫頭,一人抱了幾個盒子,搬家似的。
“呀,蜀王殿下也在。”姚文竹領著兩個姐兒給蜀王行禮。
盛明宇一把抱起二姐兒,笑道:“行什麼禮,一家人就免了。”
哪知馮嫣卻道:“禮不可廢,一家人也要遵循禮數,該親近親近,該尊敬尊敬,小瑜你可記住了?”
被蜀王抱著的二姐兒立刻聽話地點點頭,“小瑜知道了。”
幾個大人心里皆是愣了一下。蜀王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可以不顧份沒大沒小,今后確實該謹記君臣之禮。
晏長風馮嫣的頭,贊許道:“瞧瞧,咱們嫣姐兒已很有個世的樣子了。
馮嫣搖搖頭,“表姨,我這世還不知當幾時,祖父近來對我打更甚,在家里只管捧著二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蜀王,言外之意是,如果蜀王不能上位,這個世就廢了。
小丫頭年紀不大,局勢看得倒是清楚。
盛明宇有心問:“嫣姐兒,如果他們要廢了你,你可會認命?”
“自然不會。”馮嫣態度堅定,“馮淼剛死那會兒,我們母三人一無所有,毫無價值,了那麼多苦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怎麼可能任由他們廢掉。只是,有些事要講究天時地利,彼時我們有曾祖母做靠山,有未來太子為依仗,有十足的底氣為自己爭取,如今卻是三年河東三年河西,倘若祖父支持的人上了位,我們母三人縱有百般不甘萬般能耐也不能逆天改命。”
說得盛明宇微怔,“你這小丫頭今后可了不得,那依你看,這天命站在那一邊?”
馮嫣看著盛明宇,說:“依我拙見,在蜀王殿下這邊,因為殿下您跟我們母三人境一樣,從一無所有走到今日,怎麼可能任由那幾位逆了天命。”
姚文竹拿眼睛睨,“別口沒遮攔的。”
“沒關系。”盛明宇笑道,“嫣姐兒說得沒病,那我再問你,如果你是我,如今該如何做?”
馮嫣不假思索道:“先爭取外祖父,我外祖父看不上我祖父之流,也不怎麼認同寧王,他不過是站在世家的立場反對殿下您,您跟我表姨夫從不與世家貴族好,又行事強,他們自然有危機,如果殿下您主示好,爭取一下不是沒有可能,最后剩下我祖父孤掌難鳴,若他聰明就趁早妥協,若不夠聰明一定會冒險掙扎,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殿下您到時候就有機會除掉他,但還請不要波及我我們母三人才好。”
盛明宇聽完笑起來,這丫頭要不是個丫頭,他必定要拐到朝堂上為他做事,小小年紀眼界廣思路清,他日必大。
晏長風很是自豪道:“我們嫣姐兒不輸男兒,若遇明主不拘一格,將來必有大作為。”
“二妹妹你這是點我呢。”盛明宇笑說,“明主不夠格,盡量不當個昏君就是。”
姚文竹惶恐地看了看晏長風,蜀王這意思,是許諾將來會重用馮嫣。若嫣姐兒是個男兒,這個當娘的必是與有榮焉,可到底是個姑娘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晏長風挽著表姐的胳膊安,“如今看來表姐只生兩位千金是有先見之明,嫣姐兒這樣的子若困于后宅是為可惜,外面天大地大,闖一闖又何妨?”
姚文竹點點頭,不是拘泥禮教,只是怕嫣姐兒去做那沖破禮教的第一人,開創先河者注定要走一條前所未有的艱險之路。
“姑娘,姑爺回來了,要上飯嗎?”如蘭又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晏長風回道:“上,就在院子里擺吧。”
如蘭:“哎,知道了!”
姚文竹詫異:“這丫頭好忙的樣子,我來時瞧著風風火火地往來于前院二院,這是做什麼?”
“管家啊。”晏長風笑,“現在家里的事都給了,是我們府上的管家。”
“啊?”姚文竹聞所未聞,“管家?”
“是啊,當初厲嬤嬤不是也管著大長公主府麼。”晏長風不覺得管家有什麼病,“我們跟前沒有合適的管家,反正家里也沒什麼好管的,裴大人不收禮不送禮,只逢年過節親朋往來送禮收禮,容易得很,這幾日剛搬家事多些罷了。”
“倒也是。”姚文竹笑道。
說話裴修回了院子,“老遠就聽見院子里熱鬧。”
晏長風聽見他的聲音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離得遠還是如何,覺他聲音有些虛,好像底氣不足一樣。
姚文竹也瞧著妹夫不大好,比上次見時明顯又虛了一些,就好像生命從他里一點點流失。
“見過表姨丈!”
馮嫣領著妹妹朝裴修見禮。
裴修笑著走到葡萄架下,“有日子不見,嫣姐兒又長高了。”
他走近了,晏長風就知道方才不是錯覺,裴二的氣比早上差了許多,說話有氣無力。用眼神詢問后面的陳嶺。可陳嶺不敢看。
今日閣主在衙門里吐暈倒了,閣主不讓說,陳嶺便不敢說。
他不說,晏長風想得只會更嚴重。
裴修走到媳婦兒邊,握了握的手,低聲道:“暫時死不了,別擔心。”
晏長風抬眼睨他,心里沉得想哭。
“今日溫居,如蘭,上點酒吧!”盛明宇打破了沉重的氛圍。
如蘭正在葡萄架下張羅飯桌,聞言道:“對不住蜀王殿下,府里沒有酒。”
“沒有酒?”盛明宇不信,“你是跟牧央商量好了嗎,你家姑娘那麼多酒呢?”
“沒帶過來唄。”如蘭說,“我們府上現在無人能喝酒,何必搬來搬去。”
盛明宇哀嚎,“沒有酒如何溫居,好歹也準備幾壇給客人嘛!”
如蘭:“我家姑爺說了,客人喝酒會勾起我家姑娘的酒癮,不合適,所以客人來了也沒有酒。”
“得!”盛明宇認命地坐下,“為了我未來大侄子,忍了也罷。”
夏日傍晚的葡萄架下涼爽宜人,花園子里的花香還有翻新的泥土香氣陣陣襲來,讓人暫時忘卻了盛夏的苦悶。
飯吃到一半時,又來了客,是牧央。他沒人通報,直接跟著如蘭進了后院。
盛明宇吃得正香,一見牧央頓時沒了胃口,“不是吧牧郎中,娶個媳婦兒也未必有你管得嚴了吧,我就出來吃頓飯又沒喝酒,你至于還找上門來抓我回去嗎?”
牧央拎著藥箱匆匆走到近前,“殿下,不是來抓你的。”他說話觀了一眼裴大人的面,“我是來給裴大人針灸的。”
晏長風馬上放下筷子,“可是小柳與你說什麼了?”
眾人紛紛放下筷子看著牧央。
牧央拎著袖子腦門兒上的汗,說:“是,師妹說去了夷國尋藥,沒告訴我,只我據裴大人的況針灸給藥,還有蜀王殿下,師妹知道殿下中了夷國神的毒,將解毒之法告訴了我。”
大家神皆振。盛明宇更是從座位上跳起來,“小柳如何知道我中毒了,在哪,可是收到我的信了?”
牧央搖頭,“不知,信紙有限,只要代我的就填滿了。”
盛明宇有些失,更多的是擔心。
“裴大人,你今日可吐暈倒了?”牧央探了裴修的脈,問道。
裴修瞞不住,點了頭,“是。”
“不妙。”牧央道,“師妹說如果到了這種程度,就要用針封住你的奇經八脈,再嚴重了就要封五六識,等回來。”
裴修皺眉,“那我豈非什麼也不能做了?”
“你本來就什麼也不能做。”牧央不客氣道,“但凡你配合些,三年的時間也不至于短到一年。”
裴修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已然如此,就勞煩牧郎中費心了。”
“我不費心,費心的是我師妹。”牧央說,“我只是按照的法子醫治罷了,請裴大人找個清靜,我要施針,有可能的話,三日不要出門,更不能勞心勞力。”
三日不要出門,裴修可能做不到,正要討價還價,便聽媳婦跟兄弟齊聲道:“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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