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非著姜時念的長發,手指抓攏,比一個中學時鬆散的馬尾,低聲笑了:「那時候的沈延非,你就夠了,能你,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好的事。」
他垂了垂眼,正好節目組導演和攝像從旁邊經過,正在取校園場景的空鏡,擔心拍到沈老闆,還特意繞開,保持著距離。
沒想到沈老闆突然轉過目,攝像一慌神,鏡頭不但沒躲開,角度還直直朝他移了過去,把親的兩個人框住,一起鏡。
這麼好的幾幀畫面,攝像再不捨得停,也驚出一頭的汗,趕忙要補救,正想快點把鏡頭挪走,就看到沈延非抬了一下手,並沒有不悅的意思,反而掠出一溫和。
他著姜時念的後頸說:「麻煩拉近,拍清楚,當花絮也好,預告也好,該放的放出去,讓方鏡頭替姜老師澄清事實。」
導演已經傻了,但還知道興,恨不得去替攝像掌鏡,把倆人全方位拍個徹底,沈老闆開口允許,想想也知道這一段背後代表多熱度。
姜時念臉是紅的,又一休閑運服,像在男朋友邊最甜的小生,沈延非了臉頰,黑眸向鏡頭,從容不迫,也不容置喙地說:「姜老師的高中生,大學生,沒有別的,都是我本人。」
他又撥了撥耳垂,非要親口再確認:「對不對?」
姜時念想著反正是自家臺里的攝像機,沒什麼可害臊的,乾脆踮起腳,側以他臉頰一下,笑盈盈直視前方,坦加碼:「不止這些,還差幾個頭銜——男朋友,老公,一生心,都是他本人。」
沈延非暗的眼底被笑意填滿,著靠上來,抱了整懷,目越過前方連綿的校園場景,向更遠北城一中的方向。
的高中生,大學生,怎麼能讓一個人心存酸楚,暗自憾,那時的他本就還欠著一樣東西,始終沒有給。
現在的他,也欠一件更要的事。
三天後的下午,姜時念在北城電視臺剛錄完一次棚拍,走出演播廳的時候,藍拿著一封特快郵件跑過來,揮舞著給,滿眼驚奇:「念念姐,剛收到的,是你的郵件,我看品類那欄填的居然是信件,而且最關鍵的——」
「寄件人是沈老闆!」神低聲,「他隨時能見到你,怎麼會用寄的?」
姜時念比藍更意外,接過封口完好的郵件,看寄件人確實是沈延非,心臟在腔里已經開始失衡地起跳。
走進空無一人的更室里,等不及去找位置坐下,就靠著窗邊,在午後潑灑進的暖淡線里,拆開最外層的包裝。
裏面整齊裝著兩封信。
各自有不同的信封,上面詳細地寫了電話和地址,收件人不變,他親筆的「姜穗穗」。
就如同在相框深的那兩張照片,從遙遠時中穿行而來。
第一個信封,上面像年的字跡,工整寫著:「北城一中高二一班姜穗穗收」和「北城一中高三一班沈延非寄」。
第二個信封,筆凌厲更多,橫豎撇捺浸著沉默的鋒芒:「傳大學播音主持系一五級姜穗穗收」。
和後面揮灑的長串英文地址,他在國上學時的詳細街區,到系別和宿舍門牌號。
姜時念手腕穩不住,深吸幾次,才緩緩打開高中信件的封口。
兩張印著一中標識的信紙,被折過三疊,很輕地舒展,目巍巍移上去,高三那個避之不及,又心之所向的學長,在一筆一劃,黑字白紙,對剖開年執著而的心。
——「姜穗穗,你怎麼能猜到,我在心裏會反覆你這個名字,知道你怕我,不會允許,所以從來沒有當面提過,但我喜歡,你或許理解不了,我有多喜歡。」
——「沒有你以前,我每天也在活著,像睜眼閉眼,重複走一條沒的路,清楚看著自己往下掉,哪一天走不下去,陷進沒人知道的口裏再也不用出來,我自己都不能預料,走到盡頭,走到最暗那一刻的時候,你推開我的門。」
——「可惜門裏沒有多好的人可以給你,只有我這時候填滿霾的心,你看我眼睛,跟我對視,張笑著我學長,我像被船錨鈎住,固定在一個港口,畫地為牢。」
——「我以為這隻錨,總會拔出去,遠離,忽略,各不相干,但它就深深扎在那,從穿進來的一刻起,就日復一日,長進我。」
——「我這條路上,燈被你點亮了,讓我更看得清你,看得清走不出去的我自己,後來又發現,亮的其實不是燈,是頭頂月亮。」
——「只是這月亮,溫地照耀誰,也不願意分我一,是我鬼迷心竅,暗地把你掛在我貧瘠的世界裏,擅自貪你不曾給我的清輝,奢著有某一天,你能看到我,朝我笑,掉進我懷裏。」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面目可憎,可惜我至今還學不會怎麼才能讓你歡心,姜穗穗,我沒那麼可怕,不是洪水猛,你可不可以為我多停幾秒鐘,讓我只說一句話。」
——「喜歡你,從跟你見面第一天,就在喜歡你。」
——「穗穗,謝你出現,在我乾涸角落裏開滿鈴蘭,我給你寫書,是最笨拙的方式,可我會把所有掏出來給你,你不用拿太多,一點就夠,讓我有一個未來,我還給你完整一生。」
落款。
沈延非。
最後他的名字,正在被落下的水滴浸,暈開深藍的墨跡。
姜時念手捧著信紙,呼吸遲滯,一不靠在窗口投的無盡中,過很久才吃力拆開第二封,那是他的大學,再也不能親眼所見的,跟遠隔山海的人。
——「穗穗,上一封書,我慶幸你沒有在高二的時候收到,否則我現在這幅樣子,要怎麼才能見你。」
——「雖然你那時不會接我,但我給你表白,是不是也會讓你有些漣漪?如果我消失,害你有片刻傷心,都是我的罪。」
——「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只是後悔,沒有在高中時假公濟私,你多跟我拍幾張合照,給我發些語音,讓我往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的人生里,還能到鈎在我心臟上的錨。」
——「我整夜做夢,整夜想你,你有沒有過一瞬,記起過高中最不喜歡的那個人?那個學長總製造機會跟你偶遇,你頭髮,纏你做訓練,你跟別人親近,他還冷臉生氣,其實他整個心都是你的形狀,敏,嫉妒,隔著千山萬水,也發瘋想你。」
——「穗穗,真高興,你不知道我你。」
——「如果能再見,盼你看我,我,給我一個家。」
——「如果不能,就盼你從來沒有想起過我。」
——「但我的穗穗,永遠是當空明月,盡仰慕的公主,是驕傲天鵝,佔滿我全部人生,我最驕傲的事,就是曾為你赴湯蹈火。」
落款的沈延非三個字,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姜時念反覆,都被潤,抹得筆跡凌,氤氳團。
在窗邊,抱著兩封他手寫的書,時間漫長,都像在文字裏支離破碎。
姜時念拿出手機,水跡太多,連屏幕都失靈,試很多次才解鎖,要立刻給沈延非打電話的時候,有一條短訊忽然跳出來。
「姜穗穗,我跟你告白。」
接著第二條。
「十八歲剛過,但我能付餘生。」
第三條。
「今天晚上七點,我在一中門外鹿鳴廣場等你,你來不來?」
姜時念怔怔凝視很久,僅存的薄薄玻璃屏障也在這三條信息里被徹底撞破,貫通跟沈延非所有錯而過的年月。
當年盛夏午後,他要去參加高考,豁出一切給發來的,被刪掉的三條信息。
姜時念沒有再給沈延非打電話,而是鄭重其事給他回復了一條:「學長,我來,你等我。」
留在電視臺里,用整個空出來的下午給他寫一封回信,那同樣是的初,匿在如履薄冰下,頂著荊棘,也曾張臉紅,心跳瘋長的初。
長街上燈火初亮的時候,姜時念走路趕往北城一中,起初還能平穩,後來不自覺跑起來,只想朝那個人狂奔,快一點,再快一點,去見每一個時碎片里的他。
晚上七點,姜時念準時站在鹿鳴廣場外面,這個時間,高一高二都已經放學回家,高三在上自習,學校附近的街道安靜到寂寥,連開業的門店都門可羅雀,而這座已經存在多年的老舊廣場,小孩子也不願再來顧。
廣場不大,著歲月侵襲的斑駁,裏面沒有燈,昏黑一片。
但姜時念確定,沈延非一定到了,他不會遲來,就在深等。
姜時念提起擺,邁上兩級臺階,沿著中心小路往前跑,腳步剛踏進廣場範圍,路邊就燃起兩側暖黃的燈盞,蜿蜒鋪在腳腕兩邊,引奔向他的前路。
跑一步,前方斑斕的燈就多亮一叢,大團暈從四面八方圍裹住,像闖進話森林,跌撞出全世界無邊亮。
看到男人影的一刻,姜時念忍不住加快速度,猛向前撲。
手指到他的剎那,面對著的,頭頂整片黑藍的廣袤蒼穹,被直衝上天的無數柱佔據,他曾許諾過的,讓他的花穗填滿北城上空。
姜時念眼淚溢出,勾住沈延非的後頸抱,恨不能咬他吮他,他手臂橫在腰背上,終於等到了肯聽表白的學妹。
視野被幕映得瑰麗絢爛。
姜時念捨不得放的雙手被沈延非握住,輕輕拉開,還要往上擁,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卻著,向後退了一步。
「學長……」
沈延非站在夜幕和樹影里,被拂滿全,漆黑眉眼鍍上灼人的亮。
他朝著姜時念,抹掉臉頰上的水痕,緩慢單膝折下,修長影在作里伏低,跪在纖薄的影中。
姜時念驚得忘記反應,直直凝他。
沈延非抬頭,清寂眼底被洶湧覆蓋,他低聲問:「穗穗,我喜歡你,能不能做我朋友?」
姜時念只知道要拚命點頭。
他彎出笑,勾抖的手指:「這是十八歲的沈延非欠你的告白。」
說完,在姜時念震到不可抑制的目中,這個沉凜貴重,雲端冷雪一樣的人,將另一個膝蓋也漸漸落下,直至住地面。
姜時念心口漲到疼痛,要去拽他,伏下去抱他,他卻巋然不,正裝長在上筆直繃,上拔,如同為遮擋所有風霜的屏障。
他攥著手,按住無名指的婚戒,眸,揚淺笑著。
「穗穗,我你,你很多年,能不能求你嫁給我,做我妻子,讓我們有一個家,到老到死,白首不離。」
姜時念淚眼模糊,撞進他懷裏。
他抵在熱紅的耳邊:「這是二十六歲的沈延非,欠你的求婚。」
單膝告白。
雙膝求婚。
這場紅塵凡世,你在,我在,你去,我隨。
我的世界乏善可陳,因為你撕開照亮,才窺見天,即使高懸著遙著,終有這天,我擁你懷,而我所有的企盼,也不過是能在你耳畔隻言片語。
請允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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