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都是公報私仇,誰讓你們先把公主推進了冰湖。」
三皇兄站起來為太子說話:「話雖如此說,但衛大人乃一軍主將,豈不是該照顧好下屬,讓他們免無妄之災?」
衛凌霄一挑眉,火藥味十足地看向三皇兄:「要不下回我出征,請旨讓三殿下跟著一起,好讓殿下做個監察,督促我恤下屬?」
三皇兄怎麼站起來的,又怎麼偃旗息鼓地坐了下去。
宮墻,衛凌霄尚有如此氣焰,出了宮,只有任宰割的份,這些貪生怕死的皇子,可不敢正面鋒。
太子的臉因此更黑了,他終于對我了儲君的威儀:「靖安,下了學你隨我去東宮,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我乖乖應下,卻被衛凌霄拉過去耳語:「東宮的墻薄的,要不要我——」
我忙捂住的,看雙臂撐在我的側,笑意盎然。
衛凌霄就打趣我,真是壞了。
可那時我只當在說玩笑話,沒想到,后來果真為我轟倒了東宮的大門。
8
我聽衛凌霄的話,帶了凌云守在宮門外。
我知道凌云是衛凌霄的人,從雪夜出征的那天開始,就一直在為我著想。
但我終究是高看了太子。
我以為他所謂的有要事相商,是不準我讀書習武、不準我出宮察民。
可他只是搬出了太子妃來,做足一派兄嫂護妹妹的模樣,翻著一本畫冊,為我介紹駙馬。
我不想起母妃的話:「他們覺得對于人而言,嫁得好、能生一大堆孩子,就算圓滿幸福。」
所以他們才會用優秀的夫君來引我,讓我退回到他們認定我該坐的位置上。
可我也想學文、習武、爭權、奪利,也想做王侯將相,青史留名。
所以我對太子說道:「太子哥哥,皇妹不急于此,也無心于此。」
我仰起頭,環顧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東宮。
怪道皇子們打破頭都想住進這里,的確氣派。
「皇妹自小伶俐剔,想得較常人多些,」太子徐徐飲茶,一雙眸子墨如深潭,「皇兄明白,皇兄未家前也心思漂浮,沒個定。」
「但皇兄了家就不那麼胡思想了,尤其有了子嗣之后。」
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對我手。
幽暗的冷宮后邊,還有一更荒蕪的草芥閣,那里關押著敵國的質子。
太子的心腹將我五花大綁,扔了進去。
他們將刀架在那個質子的脖子上,命他玷污我。
我心下寒了十分,但被堵住,我無法呼救。
那質子苦苦哀求,可為了活命,還是著手來剝我的衫。
被他的一瞬,我的胃里一陣絞痛,我的雙腳蹬,可始終無法掙。
仰起頭,我只能看到閣樓的天窗開著一隙,灰暗的天鉛云滾滾,雷聲震心。
太子哥哥,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妹妹啊……
在我絕之際,一聲天塌地陷的轟鳴,從門外傳來。
接著,閣樓的門也被人一腳踹開。
天瞬間涌進,將暗的房間照亮。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房中的幾個太子心腹都被一刀抹了脖子,尸四橫陳,腥味沖得我直犯惡心。
在那人要揮刀斬殺質子時,我拼了命撲了過去。
撲進了一個銀甲朱的懷里。
的作很輕,小心翼翼幫我松綁。
我抹著眼淚,角被勒出痕,剛看到衛凌霄眼中的心疼,便控制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微臣該死……」
用唯一的眼睛流淚,蹙了眉。
心疼蓋過恐懼,我使勁兒搖頭,反過來勸:「該死的絕不是你。而且你現在絕不能要了這個質子的命,不然父皇面前,他們再反參你一本,我們就有理也說不清了。」
衛凌霄抬起手,明明是揮得百斤鎏金鏜的手勁,可為我拭眼淚,卻輕得像棉花落在頰邊。
我沒忍住破涕為笑:「霄姐姐,……」
殺紅了的眼終于溫和了幾分,抱我起,先回了我母妃的寢宮。
決意一人去前狀告太子,但我還是拉住了,讓等我更后一同前往。
都是眷,母妃沒有命衛凌霄回避。
衫褪下,察覺到衛凌霄的灼灼目,我還是沒忍住紅了臉。
我背過去,咬下,不知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衛凌霄先張了口:「都勒出紅印了,可該多疼啊……」
的嗓音是沙啞的,字字都著心疼。
我忽而也很難過,反問:「那霄姐姐呢?一的刀傷箭傷,又疼不疼呢?」
我背對著衛凌霄,但母妃是面對我而站的。看清了我的神,視線驀地在我和衛凌霄之間來回游走,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聞。
衛凌霄沒有答我,再次將話題引回太子:「趁著春節將近,有些德不配位的人,也該下場了。可不能留到新年,接著惡心人。」
9
衛凌霄征戰多年,有個「玉面閻魔」的名號傳遍五國。
菱花鏡倒映,我看到殺氣騰騰的神,頭一次不覺得害怕。
「霄姐姐,」我披上衫,轉過頭,注視,「他們想看我們登高跌重,想看我們敗名裂。那我們就偏不,樁樁件件,皆奉還給他們。」
衛凌霄容,上前兩步,握住了我的手。
母妃雙肩一聳,捂住了自己的,瞪大眼睛,看著我和衛凌霄相握的手。
我一時,迅速開手,去穿襖子。
宮殿寂靜,所以母妃喃喃自語的話格外清晰:「嗑到了、嗑到了!這什麼神仙 CP 啊,將軍和小公主,頂配、絕配好嗎!」
「母妃……」我的臉紅了,不敢回頭看衛凌霄。
衛凌霄自然聽不懂母妃在說什麼,滿面迷茫地問:「曇妃娘娘磕哪兒了?可是傷了嗎?」
母妃扭扭,把自己快擰了一麻花:「哎呀,就是,嗑到心里了。」
迅速地幫我系好大氅,將我的手塞進衛凌霄的手心里,像嫁兒似的,囑托衛凌霄:「靖安就給衛大人了,你可千萬別讓委屈。」
看著母妃放肆的笑容,我連忙拉著衛凌霄往外走。
衛凌霄倒是爽快,大大咧咧地高聲答應,保證將我完好無缺地再送回來。
如此胡鬧一通,我反倒鎮定了心神。
所以到父皇面前,我落落大方地行禮,迎上太子的惡毒目,也不畏不懼:
「太子殿下,即便今日我被那質子玷污,又能如何?我依舊會去尚善堂讀書,依舊會去護國寺為國祈福。
「我的心是干凈的,我的眼前天寬地廣,我絕不會為了別人的錯來折磨自己。所以太子殿下出此昏招,絕不會毀了我,反而讓我更認清了自己。」
衛凌霄就跪在我后,的像護盾,為我擋住了宮門外涌來的寒風冰雪。
父皇有意偏袒太子,順著太子的狡辯,也認為是我不小心踏足地,了驚嚇,在說胡話。
我在民間已有了威,父皇顧忌,便命宮人挑了質子的手腳筋,以示懲。
我一陣惡寒,分明真正該到嚴懲的,是此刻站在殿中、完好無損的太子。
「啟稟皇上,」衛凌霄在我最失的時刻,抱拳啟奏,「太子殿下所言不實,靖安公主是微臣路過救下的,當時草芥閣是何景,微臣最為清楚。」
是凌云及時報信,才能趕來救下我。
我注意到太子向我后的衛凌霄看去,表暗得不得了。
我想,在衛凌霄張口之前,任誰去想,都是頗有自信的。
畢竟太子是一國儲君,是將來的帝王,哪怕是一品軍侯,也沒必要為了區區一個公主,和太子鬧翻臉。
所以衛凌霄的反擊,讓太子怒火中燒。
他張口便罵:「無知婦人,竟敢污蔑本宮!」
我清晰聽到衛凌霄手攥拳時,指節響的聲音。
該是氣急了,一把扯下了眼罩。
「我前年南下剿匪,被打斷兩肋骨時,殿下怎麼不說我是無知婦人?去年江東敵國來犯,我舍了一只眼珠退敵百里,殿下為何也不說我是無知婦人!」
將父皇賜的金帶子從前取下,擺在面前,磕頭行禮:「吾皇明鑒,太子殿下既然認定微臣乃無知婦人,微臣自是難當大任,還不如告老還鄉去!」
在我后,論禮節,我不該在父皇未允準時起。
可我聽到額頭重重地的聲音,實在忍不住想轉扶。
但我剛一轉頭,便怔住了。
我看到了那只藏在眼罩下的左眼。
我甚至不知是何利所傷,暗紅的經絡如四散,那樣深的傷疤,實在目驚心。
那得多疼啊。
心中幾,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但衛凌霄只是遞來一個風輕云淡的
眼神,想讓我安心。
父皇倒是先我一步走到衛凌霄面前,本朝重武輕文,他自然很重這位武曲星下凡一般的驍將。
「衛卿還不到二十歲,說什麼告老還鄉呢。」父皇打圓場,要攙扶衛凌霄起。
但見衛凌霄執意不肯起,父皇便心下了然,招太子給莊重道歉。
三言兩語就想打發,衛凌霄自然不行。
我出大串的眼淚,推波助瀾:「父皇,如太子哥哥所言,靖安人欺凌,也是無知婦人嗎?若是如此,天下人恥笑,靖安倒當真不必茍活了!」
見我站起就要往柱子上撞,父皇忙攔住了我。
這里不是后宮,也不是書房,而是朝堂大殿。
因為直接卷進此事的,不止有我這個頗百姓戴的公主,還有衛凌霄這位權傾朝野的一品軍侯。
等一個結果的,何止幾個后宮婦人。
父皇見我與衛凌霄誓不罷休的堅決,漸漸也明白了事態。
他在權衡,神從敷衍變了肅重。
父皇明顯帶著怒氣問我:「靖安,你果真要追究到底嗎?」
以權勢掣肘太子,這是大忌。
但我想,此一刻面對帝王之怒,衛凌霄會明白我的不妥協。
我是公主,是自太祖以來,第一個出宮去、為民施政的公主。
而衛凌霄亦然,是本朝第一個領千萬兵馬的將軍。
我們已站在子的最高點,若如此都保全不了自己,將來又如何令天下人信服?
信服我們子當權,亦能國泰民安。
10
所以我堅定地點了點頭,回父皇:「父皇,靖安想要一個公平。」
見我態度強,父皇猛咳了幾聲,形一晃,居然有些站立不穩。
我記得去年見他時,他還很神的。不知怎的,現在細看去,居然也有了不白發。
可他最終也沒給我一個公平。
他只命太子回東宮閉門思過,三個月不準踏出宮門一步。
雖然我不覺得被人玷污會毀了我的人生,但站在太子的角度,他就是想要我敗名裂、萬劫不復。
可是他只得到了這樣不痛不的罰。
更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覺得,為了一個公主,而讓太子閉門思過三個月,已是給足了面。
所以那個新年,我過得并不快樂。
煙花燦爛,我窩在母妃的肩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輕輕拍我的肩頭,慢悠悠說了句話:「天涼了,王氏該破產了。」
我不懂,問此言何意。
只是溫地我的鬢發,對我說道:「你父皇老糊涂了,這位置,總要換給眼明心清的人。」
我驀地想到最給我講的《鈕祜祿氏錯付傳》。
我想到這個話本子的結局。
結局是皇帝最寵的貴妃,親手毒死了他。
骨悚然,我下意識握了母妃的手。
許是我攥疼了,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讓我安心。
「沒有秦皇漢武的實力,還非要做擴充疆土、生靈涂炭的事。里都虛什麼樣了,他是一點都不顧老百姓的死活。」
我愣怔了許久,看著母妃清醒冷靜的眉眼,我最后緩緩放開了手。
夜時分,送母妃睡下后,我著夜空出神,心思紛極了。
最安靜的時刻,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至近傳了過來。
雪氅白的衛凌霄,停在一株青松旁。跳下馬,遠遠沖我清淺一笑。
甚穿這樣素凈的,連眉眼都映得溫和。
我小跑過去,停在面前,五味雜陳地聽說:「公主,新年安康,萬事吉祥。」
從懷里取出一個油紙包,興致盎然地打開,誰承想,是一包碎渣的紅棗。
好看的眉眼瞬間耷拉:「嘶,怪我騎馬太快。可惜了,我學了三四天呢……」
「你親手做的?」我有了幾分神,暫時將心事放在一邊,「快給我嘗嘗。」
我手,趕在包住油紙包前,抓了一把出來。
我連忙塞進里,笑道:「不是我吹捧霄姐姐,除了有些甜,這糕點很不錯的。」
見我滿面笑意,也跟著笑起來:「做的時候,想著公主,就放多了糖。」
湊近我,一只眼睛便足以承載星河:「公主便和糖一樣甜。」
我推開,極了,胡跺腳:「誰教你的這些?」
衛凌霄一臉驕傲:「微臣不才,無師自通。」
一番笑鬧,我才驅散了心頭的霾。
抱我飛上屋頂,怕我涼,將自己的大氅解下,裹在了我的上。
我其實心下已有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霄姐姐,是不是不論誰登上那把寶座,都要踩出一條路?」
衛凌霄思忖了
許久。
大概是想給我一個不那麼殘忍的回答,但又怕我不明白會有多殘忍。
在的眉頭蹙死結時,我先張了口:「霄姐姐,你別擔心,我知道我自己在走怎樣的一條路。我只是覺得,手足親,原本不必要鬧到這一地步。」
「你拿他們當手足,他們拿你當玩。」看向無邊夜空,我終于到了這無堅不摧的子的脆弱。
滿目蒼涼地對我說:「如果我沒有現在的軍功,我絕不會是鎮國侯。我只會是『鎮國侯獨』,某院某戶的管家婆。」
這便是現狀了:
若是兒子,毫無功績也可承襲爵位,但衛凌霄是子,非得厲兵秣馬,打出個「玉面閻魔」的名號才行。
所以自在軍營爬滾打,想混出個人樣來,想用許多次死里逃生,來證明即便是獨,也可以撐起「鎮國侯」的名號。
我瞬間便釋然了。
我輕輕上的后背,一點一點向上,最后停在脖頸的刀疤上。
「霄姐姐,那就為你,為我,為千千萬萬個。」
父親兄弟都不愿對我心,那我也不必再有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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