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枝末節之間最容易疏。
他察覺了多呢?
不管察覺了多,這個小倌館是絕對不能去了。
我和許彤行事本就不同,若是去了小倌館,定然原形畢,自投羅網!
……
天黑,許聆風如期而至。
「。」他出手來:「走吧,這次父親母親若是怪罪,兄長在你前頭頂著。」
許聆風長玉立,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若非我和許彤談話,恐怕也會被他這幅樣子給騙了。
23
臨時爽約的理由很是好找。
我輕聲道:「我胳膊上的傷還沒有好,不宜飲酒,不宜尋歡……」
可許聆風笑容不變,手也沒有收回去:「軍營那邊已經告了假——不如去逛街吧。」
這是一定要出門了。
我思忖片刻,將手放到了許聆風的手心。
許彤怎麼說來著?
去他母親的男授不親!
我在心中反復默念。
卻不想,手指及許聆風的掌心,他卻像被燙著一般。
扭頭轉,手背在后,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許聆風發現了——
許聆風和許彤確實年齡都大了,不會再牽手。
但也不至于避之不及的模樣。
「愣著干什麼?」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走啊!」
……
此靠近胡地,集市上的小東西略有幾分新奇。
我被吸引,又只能裝作司空見慣的模樣。
許聆風卻似知道我的喜好,從商販手中買下那些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
可每接過一樣,總會不經意般看我一眼,又扭過頭去。
我知他心中狐疑尚未消散——但也只能裝作不知。
我能做的,不過是盡量拖著。
若有朝一日,我和許彤能換回來,他的妹妹自然能完好無損地回到他邊。
至于我自己——
……
眼看著今日便要混過去。
然在即將返程之時,卻個穿著綠衫公子向我們走來。
對方和許彤應是舊相識,只一看到我,眼睛便放一般。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三兩步走到面前,沖我抱拳行禮:「恩公!奴奴可算找到你了!」
恩公?
奴奴?
我不知許彤與他是何關系,于是不聲。
扭頭看去,就見許聆風正抱臂而觀,看見我覷來,噙笑挑眉。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便落了下去,整個人也如離弦的箭一般,直直向我沖來!
我不明所以,再等扭頭去看,便見許聆風已一手抓住綠衫男子的手腕,而對方則赫然握著一把亮锃锃的匕首!
這綠衫人,口中雖喊著「恩公」,卻原是沖許彤而來!
我無暇思索其中關竅:那綠衫客并非一人。眼見事敗,他后的隨從竟也亮出劍,而上!
若是許彤在此……
可我不是許彤,自然不能迎上去放倒他們。
明知此時后退只會引來許聆風疑心更甚。
但我也只能保命為上。
而許聆風,并未因我躲向他背后而驚訝,只是淡淡地看我一眼,便一腳踢飛綠衫客——尚未等他爬起,就又向對方同伙攻去!
于此同時,尖銳哨聲響起——四周跳出幾名手執環刀的府兵。
是許聆風早早埋伏好的人!
下一刻,他們便沖上前來,將不能彈的刺客盡數了下去。
許聆風早已將兩個小廝盡數打暈,此時施施然站在那里,等府兵們清理好現場。
對方遠遠看著我,又輕聲吩咐其中一個府兵道:「去調輛馬車過來。」
我隨著他的視線看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竟不知何時崩裂了。
鮮紅的漬在紗布上浸染。
看著許聆風送來的目,我便知道——我已不必要遮掩。
許聆風已經將我看清。
24
果然。
一上馬車,我尚未坐穩,許聆風便俯而來。
寶劍出鞘,劍刃橫在我的脖頸上,偏偏又隔了他的大拇指——
對方沉了臉,另一只手抓住我腕上的脈門:「說!在哪里?你是何人?」
周冷冽,比之剛才更甚。
我從未見過許聆風如此狠厲的模樣——我從未見過許聆風除了「好兄長」之外的另一面。
此時,馬車忽地顛簸,劍刃稍,許聆風手腕忽轉——
我約察覺脖頸溫熱,卻不覺痛意。
「你非北狄人。」許聆風嗤笑:「北狄人知道什麼『男授不親'?你是從京城來的?或者是江南?我許家得罪了你們?」
此時劍刃和我的脖子中間尚有指尖墊著。
可若我給不了一個讓他滿意的答復,下一刻這劍便會扎扎實實落到我的脖子上了!
我只好將事的真相一一說出。
此事確實曲折離奇。
所以,在許聆風直言不信時,我倒也不失,而是向他提供鐵證——
「許小將軍與彤乃一母所生,又一同長大,自然知道彤披荊斬棘,傷有幾,傷在何。」
許聆風將劍拿了下來。
我看到了他鮮淋漓的左手——
……我說為何會脖頸溫熱而不覺痛意。
原來,剛剛馬車那一顛簸,他并未及時將劍刃撤回,于是只好將手擋在我的脖頸和劍刃之間。
他問我:「你不是講……講……」
許彤傷大多在四肢,后背等。
京城貴注重閨譽,莫說是四肢,就是手腳也不是外人能輕易觀得……
而許聆
風曾親耳聽到我說男授不親。
我搖頭打斷他的話:「一來你是彤的兄長。」
許彤戰場上出生死,生死攸關之時,也沒是等一個大夫過來。
我也是生死攸關時刻,難道要抱著這條死規矩不?
「二來,許將軍想錯了。我雖知男授不親,但如此時刻,我也知事急從權!」
再者,許彤上的傷口眾多,我只需要找出一許聆風記得,但外人不知曉的傷口便可。
許聆風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遭。他沉默了一會兒:「彤半年前曾被敵人下馬來。雖無命之憂,卻摔斷了小,后來小養好,但骨頭上卻留了痕跡。」
「可以嗎?」他問我。
而我,已經掀起了擺:「若驗得這軀確實是令妹的,將軍就信我的話了嗎?」
25
許彤再次聯系我的時候,許聆風便坐在我的旁側。
「若真如姑娘所說,在下總得知道如今的境才好。」
我問他:「將軍還是不肯信我?」
許聆風也只是但笑不語。
許彤的聲音傳來,許聆風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我本以為許聆風會直接和許彤對話,卻沒有想到,他在旁側做了個口型:「繼續說,莫令曉得我知道這件事。」
恰好,許彤聯系我,是想說去參加宴會的事。
許彤將宴會上的經歷一一說與我聽。
講宋狄拿走了請帖,帶著柳青青去參加了宴會。
講獨自赴宴,卻見到了他們二人。
講柳青青是如何班門弄斧,又是如何句句譏諷,說和宋狄兩個才是有人。
講是如何信馬走弓,將柳青青的銳氣全部挫去。
講京城貴們是如何鄙夷柳青青,而宋狄又是怎麼護著對方……
最后講,宋狄發現柳青青有了孕。
講述途中,許彤多次停下,似乎刻意為我留夠理清哀緒的暇余。
可我此時卻只剩下了波瀾不驚。
或許我應覺爽快,因著許彤確實為我出了口惡氣。又或許我應傷心——那個我曾經傾心以待的夫君竟讓他人懷孕。
但此時,我聽著許彤的敘述,心思卻全然在他。
許聆風在旁側靜靜地聽。
我的遭遇,我的過去,就這樣平整地攤開在另一個人的面前。
我本不應該為此事而恥,但我分明懊惱而恥辱。
只因許彤和許聆風與我不同。
然他們生活得如此瀟灑恣意,保家衛國,快意人生。
而我,則囿于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只能圍著家用而轉。
傾心以待的,移別。全心付出,反落得埋怨。
這份懊惱和恥辱一直持續到許彤講完這一段經歷。
講完之后,終于忍不住問我:「離不離?」
……
切斷聯系之后,我的懊惱和恥辱也漸漸去了。
看向許聆風時,就見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看我良久。
然后重重一揖:「是在下失禮。」
說的是昨日街上的所作所為。
但他為許彤的兄長,擔心胞妹理所應當。
更何況,為邊關將領,他更有保護邊關之責,合該倍加小心才對。
我上前將他扶起:「是許將軍機敏,僅憑蛛馬跡,便發現眼前換了個人。」
此話出口,面前人竟然臉紅了起來。靦腆模樣,實在不像昨日里冷峻果斷的小將軍。
「宋……」他又改了口:「祝姑娘過譽。」
又是一個不一樣的許聆風了。
好兄長許聆風,冷面將軍許聆風,靦腆公子許聆風……
我躊躇許久,忍不住問出聲:「許將軍方才為何不告訴彤你已知曉……許將軍不準備將彤接回來?」
許聆風一臉疑:「為何要將彤接回來?」
我:?
許彤在京城,隨時可能如同我一般,暴份。
即便不暴,以祝府如今的烏煙瘴氣,想來呆得也不會舒坦。
我想將這些理由盡數說與許聆風聽。
卻見對方笑了出來:「不愿告訴我和父母此事,自有的緣由,我便當做不知。只你也能幫瞞我們父親母親,我會幫你遮掩……也會待你如待彤。」
「云清。」他試著我的名字:「彤回來之前,你可愿在此做客,過一過邊關生活?」
許聆風走的時候,管事正好將街上買的小玩意兒送了進來。
原來許聆風此人,有顆七竅玲瓏心。
26
許彤說柳青青懷孕已經三個月。
兩個月前,天氣驟涼,我托人為宋狄寄去冬。他回信說想我念我,夜不能眠。
原來是如此這般夜不能眠!
這幾日來,聽多了宋狄的負心,本以為我已經能做到波瀾不驚。
許彤恨鐵不鋼:「離不離離不離?再不離我自己找輛馬車,送我到邊疆去!」
我曾聽高僧有言,說「爾若無心我便休。」
如今,宋狄變心,我自然不想再做癡纏。
可兩姓之好,本就不止是夫妻二人之間的事。
世家大族說和離,又談何容易?
而我能否和離,最關鍵的在于我的父親。
……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后一日,宋狄去找許彤。
他喜氣洋洋地同彤報喜訊:「如若孩子平安落地,無論男,都養在你的名下,如此我們也算有了親生兒。」
彤與我嘀咕:「你沒見過他帶柳青青過來時那寶貝樣,我以為他有多麼歡喜人家!」
聽得此話,我才終于對他徹底死了心。
「和離。」我輕聲應道:「我會想辦法,但還需你相助。」
「那是自然!」彤先是答應了我,繼而詫異:「前一日里還猶豫,今日怎麼就下了決心?」
我為什麼下了決心?
「深宅大院里的難過……若是我能隨自己的心意,誰不愿意追尋自由,誰又愿意拴在一個男人邊過日子呢?」
也因為——
「我道他只是變心,卻原來是無心無。」
「柳青青為他生兒育,他如此待。我為他持家業,他如此待我……」
若是舊時,我母親定然會同我說:「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我一直知道,男子三心二意,三妻四妾……
可此刻,我再不能忍!
27
彤說有法子。
做事一向風風火火,當天便去找了宋狄和柳青青。
可憐這對癡男,還在耳鬢廝磨,被彤嚇得衫不整爬下床來。
彤直言要和離。
可明明已經變心的宋狄,卻忽然變了打算。
怎麼也不同意和離。
彤說:「他竟當著柳青青的面說出柳青青世配不上將軍府夫人的位置這樣的話來。」
我默了默,回道:「他是這樣的。」
宋狄是這樣的。
他是標準的世家子弟,有過年輕狂,但這份輕狂終究會被現實給磨平。
當初要娶我是年輕狂。
無力轉圜我與他母親之間的關系,只好徹底不管我們,轉投柳青青的溫鄉,是被現實磨平。
要將柳青青納妾是年輕狂。
可聽說我想要和離之后,馬上不同意,甚至說出要將柳青青的孩子給我養的話,又是被現實磨平。
宋狄是這樣的人,矛盾又糾結。
那時候的我邊都是這樣的人。
我也是這樣的人。
許彤不懂我在說什麼,氣鼓鼓:「那也不能不和離啊!宋狄怎麼這麼賤?」
許彤說想到了迫宋狄和離的法子。
直接恐嚇我婆母。
也對。
仔細想來,大概是彤平日里太過率直,所以我便忘了,也是邊關將。邊關將,只有一蠻力可不行,還得有好謀略。
宋狄不同意和離,徒然和宋狄僵持自然不行。
不如迂回行事。
宋狄「不在意」柳青青,但有人在意。
那個人,自然是我那金尊玉貴,最注重將軍府傳承的婆母。
彤幾天就把婆母整治得連連喊要休了我。
而想讓我父親那邊同意,就更容易了。
他們和將軍府本就不和。不過是我在其中苦苦維持……
更何況,如今從龍之功就在眼前,相府和將軍府卻各有其主。
我跟彤說:「接下來,我教你。」
28
彤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只要稍稍跟說明況,便能權衡利弊,既能說服我那一心讓我相夫教子的父親。
又能收集到關于宋狄和三皇子的信息。
巧了,三皇子趙珽文和宋狄之間也有貓膩。
我問彤,是否真的對三皇子無意,又是否忍心「坑一坑」三皇子?
彤很是理所當然:「有什麼不忍心的?他算計我的時候也沒有不忍心啊。」
原來,一直知道三皇子算計的。
「要對付宋狄,你就不能只對付宋狄。
「你得對付宋狄背后的那個人,你得讓宋狄無力回援,讓宋狄焦頭爛額。
「如此,他再沒有心思管后宅瑣事,又不敢讓他老母和未出世的孩子任你折騰。
「再將宋狄和三皇子有貓膩的消息往相府一遞。
「到時候,就算你不想和離,也有人幫你和離。
」
三皇子和宋狄勾結的證據,我們其實不多。
但是,我們真的需要真證據嗎?
三皇子一個年皇子,雖無母家扶持,卻也是競爭皇位的得力人選,如今卻能獨自來邊疆。想也知道,他邊定然跟著其他皇子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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