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這次回家, 許星空坐的普快。幾年過去了, 夏城到淮城的列車時刻表沒變。今晚坐的這趟車, 是上大學放假回家時坐的最多的一趟車。
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以前歸心似箭, 卻過得很慢。而今天, 只不過是發會兒呆的功夫,火車到站了。
淩晨一點的火車站,蕭索冷寂。高高的月臺上, 只有和同一列火車下來的乘客。
乘客們行匆匆,大包小包地帶著到了出站口。出站口那裡, 站著已經早早等在那兒的親友。
以前許星空回家,林慧和許星遠也會站在出站口等。為了不影響第二天開攤做生意, 林慧通常是七點先睡下, 等十二點再起來接。接回去後,給溫一碗魚湯,再和一起睡下。
寒暑假放假時,正是一年最冷最熱的時候,中途醒來起床外出, 實在是一件煎熬的事。
大學時的許星空, 還可以這樣對家人予取予求。但是現在, 長大人的,已經不能這樣了。
許星空走出出站口,聽著周圍賓館拉客的吆喝聲,裹了裹服去了火車站對面的一家連鎖酒店。
開了一間大床房, 許星空和躺下了。閉上眼睛,腦子又開始雜起來。昨晚就一夜沒睡,今晚又坐了一夜火車,神也是熬不住了,就這樣迷迷糊糊,不知是醒是睡得熬過了剩下的半夜。
早上六點的時候,許星空從床上起來,洗了把臉後,將房間退掉。然後出門打了輛車,去了林慧的早點攤。
林慧的早點攤開在老城,離著家不遠。十幾平方的一個小鋪子,本坐不下幾個人。外面也支了一些塑膠的桌椅,得乾乾淨淨的。桌椅旁邊,支著爐子。上面放著蒸屜,還有一口煮餛飩的大鍋。
早點鋪的店鋪雖然不大,但是收拾得乾淨利索,生意也十分紅火。
來店裡吃早餐的,多是在附近工廠上班的工人。小店桌椅不夠,有些顧客就端著餛飩蹲在馬路牙子上吃著。餛飩鍋和蒸屜上冒出的熱蒸汽,將早點攤裝點的人味十足,儘管生活貧苦,每天卻也有滋有味。
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為了家庭,圍繞家庭,家庭也給予他們力和溫暖。
早點鋪的顧客多是老顧客,吃口小籠包燙得噓抬頭時,看到了走過來的許星空,吃下小籠包,還不忘提醒一句。
“大姐,你兒回來了。”
林慧站在灶臺邊,小小的剛掀開蒸屜時冒出的熱氣之中。水汽撲面,林慧老實地笑著說:“我兒等我兒子結婚的時候才回來。餡兒的小籠包好了~”
早上小籠包蒸不上賣的,這一聲吆喝,幾個人過來一人一籠搶走了。小籠包剛搶走,邊的熱氣散盡,林慧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許星空。
“星空。”林慧愣了一下。
許星空看上去不算太好,畢竟兩夜沒睡,眼底有厚厚的黑眼圈,眼球上也滿是紅。的眼睛,被周圍的水汽蒸得有點酸。看著林慧,許星空一笑,說:“媽,我提前回來幫忙。”
“哦,好。”林慧回過神,看著許星空的臉,心裡覺得不太對勁,但沒有多問,只是應了一聲後,將一條洗得乾乾淨淨地圍遞了過去,笑了笑說:“別弄髒了服。”
許星空經常來早點攤幫忙,很快就上手幫忙。這一幫幫到上午九點,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許星空開始收桌椅。
這裡擺攤只能到九點半,要趕在城管來之前將外面的東西收好。
“姐。”
正桌子的時候,後突然有人了一聲,許星空回頭一看,看到了許明怡。
南方的三月也還是有點涼的,許明怡只穿了一件寬大的和一雙長筒靴,明晃晃的大出來半截,看著有些冷。
乜了一眼許明怡,許星空回頭繼續桌子,語氣淡淡地問了一句。
“你來做什麼?”
許明怡看許星空不搭理自己,眉頭一挑,走到許星空正在得那張桌子旁邊坐下了。右搭在左上,許明怡抬頭看著許星空,笑道:“我聽別人說你回來了,就過來了。”
是來找許星空的。
許星空將桌上的醋碟收起來,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事?”
許星空不搭理,許明怡也不在意,現在心很好。看著許星空將邊的桌子收走,許明怡連忙跟上扛著桌子的許星空,哼聲一笑說:“我懷孕了,是王舜生的孩子。”
“砰”得一聲,塑膠桌子被許星空放在了地上,回頭看了許明怡一眼。
從許星空的表裡,許明怡看不出什麼,就暫且認為是在嫉妒吧。許明怡揚著下,看著許星空,說明了來意。
“我們倆合作吧。他的老婆當時可是足了你和王舜生的,是你的小三,你肯定很生氣吧。你幫我嫁給王舜生,我也算給你報仇了。你看,你不能給他生孩子,我給他生了。”
看著面前一臉得意的許明怡,許星空突然一笑,笑著笑著,心中卷來了一層悲涼。
怎麼懷個孕就那麼容易?怎麼全世界的人懷個孕就那麼容易?和懷荊在一起那麼久,幾乎每天都在做,為什麼就是懷不上。
如果能懷了懷荊的孩子,現在就算和他分開了,也不會這麼痛苦吧。
這一切都是註定的,許明怡這種本不責任的人都能和王舜生那種本不負責任的男人都做父親做母親,而恨不得每天祈禱自己能懷孕,卻始終懷不上!
第一次,許星空有了滿腔的憤懣悲涼和不甘。
許星空笑著笑著,下頜抖,眼角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落了下來。
看著面前扶著塑膠桌子的許星空,許明怡眉頭一皺,不耐煩道:“你哭什麼啊?你就說幫還是不幫吧?你當時不爭氣,沒懷上王舜生的孩子,我現在懷上了。咱們倆誰嫁給王舜生,不都一樣嗎,都是為了許家啊。”
林慧清點原料後從小倉庫裡出來了,剛出來,就看到門口放置塑膠桌椅的地方,許明怡雙手抱得意洋洋地看著許星空。而許星空則在一邊,哭得寂靜無聲。
許星空這次因為什麼回來,還不知道。而剛回來,就被許明怡欺負得哭。林慧的心像是被黑瞎子拍了一爪子,模糊的,眼眶一紅,快步走到許明怡邊,“啪”得在臉上甩了一個掌。
“不準欺負我孩子,你給我滾!”林慧渾都在發抖,咬著牙喊出了這麼一句。
林慧雖然材小,但是力工作者,這一掌用了十十的力量,甩得許明怡一愣,只能聽到陣陣耳鳴,還有臉上火辣辣的痛。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讓人說了……啊……”許明怡疼得哭了起來,說話更沒了遮攔,而在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林慧拿起旁邊的掃帚,一掃帚打在了的大上。
白花花的大,瞬間出了一條紅的印。
“哇!”許明怡痛得大哭,看著林慧打紅了眼,還要舉著掃帚過來,一下慫了,踩著高跟邊瘸跑著邊哭著大喊:“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滾!”林慧將掃帚扔了出去。
扔完之後,小老太太一路快步地走回了店裡。剛到店裡,林慧一把抱住許星空,以為是了王舜生的刺激,抱著喃喃道:“媽媽在呢,媽媽在呢……”
眼眶裡的淚,像是蓄滿了水的堤壩,終於承不住,許星空抱著林慧,心裡萬語千言,只有一句。
“媽,我好想他。”
近日夏城最勁的新聞,當屬懷氏集團現董事長于十幾年前雇傭保姆利用食相克殺死了懷氏集團上任董事長也是他親生兄長的懷昌卓。
懷昌卓之子懷荊,不日前向法院提起訴訟控告懷昌朝謀殺。不過一周的時間,懷昌朝在懷宅被拘捕。
一向冷清的大宅經歷了剛剛那番熱鬧後,變得更為冷清了。偌大的客廳裡,空空,只剩下了兩個人。
懷荊站在窗前,過方格窗看著外面的庭院。今天天氣略,在雲層後面的太,只了一點亮出來。
庭院裡的草坪剛剛翻新過,染了層新綠。青瓦白牆邊的鴛鴦茉莉,也了新芽開了新花。
今天一大早,他就來到了大宅,並且親眼看著懷昌朝被抓。然而在懷昌朝被抓走到現在,他的心都極為平靜。
就像十幾年前,在父親去世的時候,懷昌朝就已經去償命了一樣。
客廳裡的人都走了以後,他沒有走。儘管和梅老太的親,因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變得淡薄了許多。而若父親在世,肯定不會讓他母親這般冷清孤寂。
他算是替父親在陪。
雖是陪著,也是沉默地陪,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樣也好,總比又繼續說什麼家和萬事興要好。
懷荊角一勾,眼睫抬起,反著剛剛冒出的,黑影映在了他雙眸之上,清冷淡漠。
梅老太端坐在沙發上,著這個努力維持最後卻仍然七零八落的家。
丈夫去世,大兒子去世,二兒子被抓,現在在跟前唯一一個懷家人,就是站在窗臺邊的懷荊了。
他的份很複雜,既是懷家的長孫,又是何家的親外孫,為了替丈夫守護住懷家的產業,一直都不信任他。
他母親是何家大千金,在兒子去世後,何清如隨時可以改嫁,不能把懷氏到一個隨時可以改嫁的兒媳婦生的孫子手裡。
也正是這不信任,讓和懷荊之間的隔閡漸深。
但的這一切安排,都是在不知道懷昌朝殺了懷昌卓的基礎之上的。當懷荊將一條條證據列在面前時,縱使經歷過七十多年的風雨,也不知如何應對了。
親近了自己大逆不道殺兄的二兒子,疏遠了委屈而死的大兒子的親生兒子。
梅老太抬眸看著站在窗邊的懷荊,隔了一輩,兩人的流似乎一直不怎麼順暢。為了懷氏安穩,一直如此打他。他心含委屈,這麼多年扛著翻了盤。
“你想完完全全接手懷氏麼?”梅老太神不變,而的話裡,卻帶著些試圖與懷荊緩和關係的討好,“我可以退出懷氏。”
一退出,代表以後懷氏的當家人就是懷荊了。
這是最大的誠意了,而聽了的誠意,懷荊俊逸的臉上神沒有毫的變化。他眼睫微抬,著端坐在沙發上的梅老太,淡淡地說:“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想把曾經屬於我父親的東西拿回來罷了。”
懷氏不是送給他的,是他自己搶過來的。
梅老太眸一,對上了他的視線。男人眉宇間帶著淡漠疏離,還有他的野心與霸道。看著他,想像著他小時候的模樣,想像著曾經懷家兒孫滿堂,和樂融融的日子。
他為了他父親,忍了十年,而他的忍,只因對懷昌朝的助紂為。梅老太端了一輩子,但現在愧疚和後悔像是螞蟻群,將的皮啃噬乾淨,端不住了。
老太太眼眶微紅,真切地看著面前的孫子,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
懷荊眸一抬,看著坐在沙發上日顯蒼老的,勾一笑,將視線重新轉到了窗外。
窗外的庭院裡鋪陳著,薄雲浮,影一點點從庭院裡消失,懷荊關於庭院的回憶,又變得鮮活了起來。
父親在世的時候,經常帶著他和莞莞在院子裡玩兒。他曾想著,等以後娶了許星空,也帶著和他們的孩子在這個擁有兒時回憶的地方玩耍。
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和就那麼差錯的錯過了。
懷荊眼尾一挑,笑了笑。
許星空沒有了,他以後再也不想在這裡玩兒了。
懷氏集團換了掌門人,以懷氏為首聯合夏城其他三大家族組織的景谷慈善晚宴,由新任的懷氏集團董事長懷荊出席並主持。
晚宴的地點定在了銀梓國際大酒店頂層宴客廳,此次參加慈善晚宴的都是夏城名流,宴客廳香鬢影,觥籌錯,十分熱鬧。
在應酬一番後,懷荊拿著只剩了半杯的香檳,走到了宴客廳外的臺。
銀梓國際大酒店頂層是半天半室質的,宴客廳人們言笑晏晏地推杯換盞,宴客廳外在卡座上休息人則卸下了面,面無表。
懷荊一出門,與和他打招呼的幾個人微點下頭,將手上的酒杯放到waiter手上的託盤上,起走到了臺的圍欄邊。
他今晚喝了些酒,臉比往日更白了。在天臺燈的照耀下,有些明。他微一俯,雙手支撐在臺的圍欄上,揚起下,淺褐的眸子看向了酒店對面的佳廷廣場。
夜晚的佳廷廣場,燈火通明,商場和公寓之間,夾著一條細窄的長街,像是一條金龍。
這個時間,長街上全是人,熙熙攘攘,肩接踵。
這麼多人,懷荊仔細看了兩眼,也沒看出個什麼來。
在他盯著長街發呆的時候,邊何遇走了過來,看了一眼他看過去的方向,問道:“看什麼呢?”
懷荊俯握住圍欄,材頎長高大,面容緻俊逸。上穿了一套剪裁合的暗西裝,貴氣又斯文。
他最不喜歡這樣的應酬,現在竟然還沒撕掉領帶,也真是難為他了。
收回視線,側眸看了一眼何遇,懷荊手想要扯領帶,手指到領帶時,微微一頓,只是了脖子,又將視線轉向和平街。
“沒看什麼。”
何遇倒也沒有再問,他也趴在圍欄上,看著對面長街,問道:“你現在怎麼喜歡把地點定在銀梓了?以前不是不太喜歡這裡麼?”
往常年的慈善晚宴,都定在郊外的白杭商務會所。那裡地方大,也比這裡清淨。
但最近但凡是懷荊組織的宴會,好像都定在銀梓了。
側臉被打了個,男人的廓更加深邃明晰,他垂眸看著對面,睫在下眼瞼打了一個半圓的影。
何遇的問題,讓他微微挑了挑眉,心中百轉千回,但卻只勾一笑,說:“現在喜歡了。”
這個回答,讓何遇輕聲一笑。
懷荊是什麼人,他最為清楚。他心思極深也極穩,不喜歡什麼,很難去喜歡。而喜歡什麼,則會喜歡一輩子。
何遇笑完,一抬眼看到了卡座上一個正在休息的男人。他了懷荊一聲,說:“介紹個人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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