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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第 18 節 凰臨

想想便知,他為皇子在宮中長大,看慣了人們的傾軋,只要不傷及他的利益,他才懶得去管。

我和碧桃不過是兩只漂亮的小狗,如今一只被另一只咬傷了,他才不會將僅剩那只漂亮的打死,頂多呵斥幾句,之后愈發寶貝它。

果然,我留疤后,皇上太醫院來過幾次,送了兩服藥,之后就對我徹底冷淡下來。

而碧桃則更加寵。

兌換的木簽起了效果,一個月的工夫后,碧桃有了孕。

皇上大喜,將其由正三品貴嬪晉為正二品妃。

宮里已經許久沒有皇嗣誕生了,碧桃這一胎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各宮的禮如流水一般運往宮中。

與之形對比的,是我這邊愈發地冷清。

皇上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來過我這里了,人人都知道,妹妹烈火烹油的同時,姐姐徹底失寵了。

在宮中,失寵意味著失去一切。

即便份仍是貴人,但哪怕是奴才也可以在你頭上踩一腳,冬日里的炭火久久地不發下來,佩兒去務府催了三次,只得到小太監不耐煩的回答:

「碧妃娘娘如今懷著龍子,又怕冷,皇上囑咐了,宮中的炭火務必燒得旺旺的,所以咱務府實在是沒余炭了,還請小主自己想辦法吧!」

佩兒回來,一聲不吭地去掏自己的銀子。

我瞧見了,趕問:「你做什麼?」

佩兒咬了咬牙:「小主的手都生凍瘡了,我打算先拿自己的月銀墊上,找相的太監去外面買些炭火回來。」

我笑了:「我的好佩兒不再是當初遇事只會哭的小丫頭片子了,但這銀子不到你來墊。」

我起,披上小襖:「我要去求碧妃娘娘,給我們宮里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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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兒一聽就瘋了:「小主去求碧妃娘娘?怎麼會給你炭火!」

我笑道:「我畢竟是的姐姐呀。」

佩兒氣得語無倫次:「小主,你還不了解你這個妹妹嗎?就算能給你炭火,也得先把你折磨個半死!」

我看了眼傅守謙,他走上來,我和他對視一眼,隨即扶上他的手臂。

出一不易察覺的笑容。

要折磨我?

那就快來吧。

4

佩兒的推斷是完全正確的。

碧妃娘娘孕中閑來無事,正愁沒有樂子。

我攔住轎子時,正從書房回來。

高高在上地瞧著我,碧桃出一個張揚的笑:「喲,這不是綺貴人嗎,本宮瞧著,綺貴人氣可不大好呀。」

我垂眸,低聲下氣地行禮:「娘娘,嬪妾宮中已經沒有炭火了,若娘娘宮中有富余的,可否施舍嬪妾些許?」

碧桃大笑,用手指著我,對左右的小太監們道:「你們知道嗎?當年我這綺羅姐姐可是京城第一人,最是清冷矜持,高貴傲氣得不行。如今看這樣低三下四,當真是有趣極了。」

小太監們配合地發出哄笑聲。

碧桃心很好,垂眸看著我:「綺貴人,不是本宮不想給你,可那畢竟都是皇上對本宮的心意,本宮怎好給人呢?」

我失地斂首:「既然如此,嬪妾告退……」

「別急啊,你若是能為本宮解決心中煩憂,那就是保皇嗣有功,皇上也一定會愿意賞你炭火的。」碧桃笑瞇瞇道。

「什麼煩憂?」

「啊,是這樣,本宮的耳墜子掉進千鯉池了,綺貴人幫本宮找找吧。」碧桃道,「那耳墜子很金貴,旁人不得,所以還請綺貴人親自幫我撈。」

……

千鯉池的水冰冷刺骨,水面上漂著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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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前走去,傅守謙悄悄地拉住了我。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眸中帶著不忍。

我勾勾角:「不焉得虎子,傅卿,你我討論過的——這是唯一的辦法。」

傅守謙睫,松開了我。

,碧桃的聲音揚起:「綺貴人快點,本宮還趕著回宮休息。」

我跳了千鯉池。

寒冷在瞬間淹沒了我,我的額發被水打,狼狽不堪地上,池底的淤泥灌進我的服里,我費勁地移著,很快便站立不穩,摔了個倒仰。

碧桃大笑的聲音自遠傳來:「第一人變落水狗了!」

冰冷環繞了我,我幾乎快要堅持不下去,但我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那些小時候讀過的典故。

韓信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

碧桃是不知道這些故事的,但凡肯多讀些書,就會知道一個人在盛極時越張狂,就離衰亡越近。

……

最后,我在池子里昏了過去。

醒來時

,佩兒正在幫我

見我醒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通過斷斷續續的哭訴,我得知當時是傅守謙跳下千鯉池,把我救了上來。

碧桃看著被撈上來后昏迷不醒的我,沒趣地挑挑眉:「行啦,耳墜子沒找到就算了,念在綺貴人勞苦功高,就贈幾塊炭吧。」

然而碧桃送來的炭點起來一直冒煙,燒了許久,屋仍然像是冰窟。

在這種環境里,我果然病了,高熱不退,渾燙得驚人,里還不住地喊,說自己舍不得這宮里,變了鬼也要回來。

消息傳到碧桃那里,害怕了。

碧桃找來不和尚道士,討論著如何不讓我死后的厲鬼影響和孩子,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不能讓我死在宮里。

宮中的冤魂氣最重,不好驅趕,但如果死在外面,讓它魂飛魄散的法子就多了。

于是碧桃去找了皇上。

「皇上,綺貴人與我是至親姐妹,如今病重,太醫們束手無策,臣妾實在是憂心如焚,寢食難安!

「臣妾得知上屆太醫院院首的妻子吳醫仍然在宮外行醫,醫館就開在京城附近,只是年紀大了難以宮,所以臣妾想著,不如把綺貴人送到那里醫治。」

就這樣,一輛馬車出宮,上面只有三人。

我、佩兒、傅守謙。

在佩兒懷里,我仍然不忘向傅守謙確認:「干將莫邪劍帶了吧?」

傅守謙沉穩點頭,我終于放下心來,上抹著的珍珠,那之前看著病氣沉沉的蒼白立刻顯得紅潤了許多。

是的,我的確得了風寒,但病得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厲害。

一切從頭到尾,不過是個計劃。

碧桃自以為步步為營,但事實上的每一步,都走在我的預判上。

我知道書房回來一定會經過那條路。

那條路旁邊不是千鯉池就是園,以碧桃的惡毒,一定能找到折磨我的法子。

折磨后的我自然會「病倒」,并尖聲說自己要化作厲鬼。

屆時我安排好的和尚道士就會被碧桃找到。

這一系列的事,只有一個目的——讓我出宮,去吳醫那里。

原因很簡單,這次北疆主將裴寧回京述職后,就在吳醫那里治療舊傷。

我是宮妃,在宮里會見外男是私通的大罪,我和傅守謙琢磨過裴將軍的所有行程,發現只有吳醫那里,是我可以與他安全見面的地方。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而我也終于賭贏了。

5

許多年后,裴寧回憶過與我的初見。

他說,彼時我最令他震驚的,是臉上的那道疤痕。

我笑道:「怎麼,本宮貌丑,嚇到將軍了?」

他搖頭:「并不,小主天姿國,瑕不掩瑜。只是微臣驚訝,宮中消除疤痕的膏藥應當有很多,小主就算不慎劃傷了臉,也該有法子治愈。」

我擺擺手:「我不愿大費周章,更何況疤痕又不是什麼不彩的東西,它記錄著我們過的傷害,提醒著我們未報的仇恨,是銘記亦是勛章,將軍以為呢?」

裴寧沉默片刻,突然眼眶紅了。

他的臉上,同樣有道醒目的疤痕,不是來自任何敵人,而是來自他曾效忠的皇朝——

裴將軍早年被臣所害,過墨刑,臉上刻有罪臣字樣。

這痕跡將伴他一生。

朝中員明著不說,暗地里一直拿此事嘲笑他。

我方才那番話貌似說的是自己臉上的疤,事實上卻是在寬他。

我當然查過裴寧。

他是徐馳飛老將軍的舊部,被臣誣害后落草做過土匪,后來接朝廷招安,而北疆一代實在沒有良將,驍勇善戰的他竟然一步步爬到了將軍之位,多次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為由抗旨。

此人忠的不是皇帝,是百姓。

這個做過囚犯與土匪的男人有顆未曾磨滅的名將之心,見不得邊塞百姓之苦。

那麼他就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佩兒取出干將莫邪劍,雙手贈與裴寧。

「徐老將軍是我外祖,我時曾聽他講過麾下副將裴寧的風采,他說,裴寧八歲屠狼王,九歲上戰場,十三歲便單人單騎闖馬匪窩,一箭死了對方的首領,救下百姓一百二十七人。

「如今北疆有將軍守護,我外祖在天之靈想必安心,我代他將此劍贈與將軍。」

裴寧輕,眼中有淚花閃

他跟隨徐老將軍時不過是個半大的年,如今塞北風霜磨礪,年已變了堅毅寡言的青年。

但有些烙印在里的記憶不會變。

「我塞北十萬將士,認軍令,不認皇命。」裴寧單膝跪下,「此劍便是我們的軍令,見此劍,便是見了主公。」

那一夜,碧桃在宮中得了天子的恩寵。

而我在宮外,得了十萬將士的心。

……

當晚,裴寧離開后,傅守謙為我研墨。

傅守謙垂眸時,睫纖長,如同羽。

他低聲問:「小主很是喜裴將軍?」

我瞧他一眼:「何出此言?」

傅守謙玉白的腕骨微微一抖,墨在硯臺中漾開:「裴寧乃是年將軍,威震北疆,凌厲俊,自古人便慕英雄。」

我正道:「他與你一樣,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傅守謙眼角一彎,低頭研墨。

我瞧著他:「開心了?」

傅守謙低頭不看我:「聽不懂小主的話。」

我嗤笑:「假太監。」

……

玩笑話不過幾句,很快便回到正事上。

傅守謙問我,那疤是否是我刻意弄的。

「不,但是我刻意留的。」我面頰,「我知道裴寧的墨刑是他一生之苦,這時候臉上有疤便了我的優勢。」

士為知己者死,面對真正的賢才時,捧出金銀捧出財寶,都不如捧出一顆真誠的心。

「再加上,我也想助長一下碧桃的氣焰。」

傅守謙會意:「小主縱容便也會更加肆意驕狂地對待別人,長此以往,總會有人來整治,宮中斗得越狠,咱們才能藏得越深。」

他的眸中閃過一縷憂:「只是碧妃娘娘如今如日中天,如果生下皇嗣,那后宮中其余人差太遠,很難斗得有來有回。」

我笑了,提筆蘸墨。

「放心,能生皇嗣的人,可不止我妹妹一個。」

6

當晚,我進了系統的鋪子。

一百金珠,購買了一副讓皇上力大增的藥。

易太小了,發生的時候碧桃大概正在睡覺,沒有注意到。

我手寫一封長信,托人帶宮中,給皇上。

信中,我表示自己大病初愈,已經可以回宮,同時,在宮外的這段日子我一刻不曾忘懷皇上,于是和吳醫一起研究了一副能夠強健龍的藥方,作為送給皇上的禮

皇上收下藥后服用,果然覺自己力大增、重回青春,遂大喜,不但立刻邊的大太監來接我回宮,更賞賜了吳醫千兩雪花紋銀。

我回宮那一日,據說碧桃在宮里砸爛了幾十件玉,恨得咬牙切齒。

恨我的原因很多。

首先,沒有想到我出宮時一副病得當場能化作癆鬼的樣子,竟然還能活著回去。

其次,沒想到我居然在系統中買了這麼一服藥送皇上。

皇上如今生龍活虎,力猶勝年時,他雖然仍將碧桃當作心尖上最寵的第一人,但到底分出了許多力寵宮中的新秀。

就這樣,宮中接連冒出好幾個有孕的嬪妃。

請安時,皇上掌大笑,對碧桃道:「會有很多弟弟妹妹,陪著碧兒的孩子一起玩。」

碧桃角僵,笑不出來。

尤其找了欽天監的國師來測算,國師收了一千兩黃金,掐指后告訴碧桃:「碧妃娘娘此胎,應是一位公主。」

碧桃的臉瞬間變得更黑。

「那其余人呢?」

國師又收了三千兩黃金,把其余幾個妃嬪也算了算,最后沉聲道:「李昭儀此胎應是皇子。」

當晚,碧桃去了系統商鋪。

我趕到時,手中握著木簽:「讓李昭儀的孩子胎死腹中。」

我站在后,沉聲道:「碧桃,為你姐姐,我給你最后一句勸告——做事不要太絕。」

「你還敢開口!」碧桃狠狠回,疾步走到我面前,一雙杏眼怒瞪向我,「陸綺羅,我最恨的便是你,等著吧,收拾掉李昭儀,我下一個就讓你死!」

的手木簽,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浮現出可怖的青白:「皇上只能是本宮一個人的!」

我悲哀地瞧著

系統發出提示:「碧妃娘娘,李昭儀的這一胎有很大概率是太子人選,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帶著天命出生的。

「強行違逆天命,代價極其高昂,你確定嗎?」

碧桃的眼睛布滿:「太子人選?那本宮更留不得他了!」

就這樣,碧桃用的全部積蓄——十萬金珠,換下了這個木簽。

第二日,我聽到了李昭儀的宮中傳來哭聲,太醫們紛紛趕去,皇上也被驚

幾個時辰后,消息傳來——李昭儀小產了。

碧桃得知時,正在千鯉池旁喂魚。

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說李云娘是個命薄的,還偏不信,一門心思地跟我爭皇上,三番兩次地把皇上從我宮中搶走,如今可好,算是應驗了!」

我遠遠地站在樹叢中,轉頭對佩兒道:「把這話想個辦法,傳到李昭儀宮里去。」

很快,宮中便有了

傳聞,說李昭儀這一胎是碧妃害的。

畢竟之前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都好好的,沒理由突如其來地小產。

李昭儀去皇上面前哭過幾回,但到底是沒證據,碧桃在這種事上早就駕輕就,立刻去書房跟對哭,皇上念在碧桃還懷著皇嗣,也不肯真的拿怎麼樣。

這之后,李昭儀安靜了幾日。

人人都以為,已經放棄了。

我卻知道并不是。

在李昭儀宮中的角門,每天都有宮人在無聲地進進出出。

那些宮人屬于玉妃、宋昭容、云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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