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翹翹眼神空,瞪著天花板不吃不喝的樣子,讓葉傾心想起了十年前,葉俊東剛拋棄他們的時候,也是這般。
葉傾心有些擔憂。
「媽,你坐起來吃點東西吧。」
「……」
葉傾心放下手裏的飯盒,握住周翹翹的手,「媽,你別擔心,今天下午就會有國外的權威醫生來幫你看病,你會好起來的。」
「……」
忽然想起什麼,葉傾心給葉傾國的老師打了電話,讓老師把電話轉給葉傾國。
沒一會兒,手機里傳出葉傾國驚喜又呆憨的聲音,「姐姐!」
「小國,媽媽心不好,你跟媽媽說說話好不好?」
「好!」
葉傾心開了免提,把手機往周翹翹耳邊送了送,「小國,可以跟媽媽說話了。」
「媽媽,小國學會乘法口訣了,老師誇我聰明哦。」
周翹翹眼珠子了,葉傾心一喜,對著手機道:「小國,把乘法口訣背給媽媽聽。」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周翹翹聽著,眼眶裏漸漸蓄上水霧。
許久。
掛了電話,周翹翹坐起子,那張本就滄桑的臉,似乎一夕之間又老了很多。
拉著葉傾心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心心,等以後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國。」
「媽,你別這麼說,你會好起來的。」
「我的,我清楚,媽媽這輩子做的錯事太多,對不起的人太多,這是報應,生死之事,媽媽早就看開了,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國……」
「心心,你是個堅強善良的好孩子,以後小國就給你照顧了。」
葉傾心心裏像堵了團棉花,悶悶的很難,「媽……」
「心心,答應媽媽,你會好好照顧小國,一輩子都不會拋棄他的是不是?」
葉傾心點點頭。
周翹翹得到保證,眼底過一抹釋然。
「你去上課吧,別因為我而耽擱學習。」
葉傾心笑笑,「下午去吧,反正上午的課都快結束了。」
周翹翹沒再說什麼,閉上眼睛休息。
葉傾心手機忽然響了。
病房很安靜,純音樂的鈴聲顯得異常響亮。
葉傾心趕掏出手機關了鈴聲,看了眼閉目養神的周翹翹,起走出病房。
電話是景博淵打來的。
意外的,一出病房,葉傾心跟賀依依打了個照面,腳步頓了一下,旋即若無其事地與賀依依肩而過。
走到過道的最頂頭,那裏擺著一株枝繁葉茂的發財樹。
接聽,手機里很快傳出男人低沉磁的嗓音,「心心……」
賀依依站在原地,往周翹翹的病房看了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盯著葉傾心的背影看了幾秒,然後轉去了趟護士站。
「1043房的病人什麼?得了什麼病?」
能到頂樓的人,大都是有錢人,賀依依的穿著一眼就能看出不普通,護士恭敬又客氣地回答了的問話。
「裏面陪護的那個孩跟病人什麼關係?」
「好像是的兒。」
「哦。」賀依依點點頭,沖護士淺淺一笑,甜甜地說了聲:「謝謝。」
轉走向1047房,病房裏的床上,賀老夫人坐靠在床頭,余清幽和盛老夫人坐在旁邊陪著聊天兒。
賀依依一進來,沖著賀老夫人聲氣地喊了聲:「。」然後向賀老夫人與余清幽打招呼:「盛好,清幽姐。」
賀老夫人眉開眼笑,上卻不依不饒:「你這孩子,還曉得來看我這把老骨頭?你呀跟你大哥二哥一個德,都快把我給忘了!」
賀依依往床邊一坐,摟住賀老夫人的脖子撒,「那哪敢呢,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們賀家的老佛爺啊!我這不是來了嘛。」
聊了兩句,賀依依看了眼余清幽,意有所指道:「清幽姐,我剛剛來時遇到一位老朋友,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好不好?正好讓和盛單獨聊聊,們聊的話題我們也不上。」
出了病房。
走廊盡頭的那道影不在了。
賀依依指著1043房的方向,說:「你猜那裏面住的誰?」
余清幽搖頭,沒什麼興趣,「不知道。」
「周翹翹,葉傾心媽,葉傾心家什麼況你也了解,跟那個竇薇兒一樣窮得要死,現在不但有錢來京城看病,還住這麼貴的病房,不用想,一定是使了什麼狐手段,讓表哥給拿錢,真是不要臉,果然人以群分,以類聚。」
賀依依喜歡季言希,但季言希卻喜歡竇薇兒,葉傾心作為竇薇兒的好朋友,自然不賀依依待見。
余清幽看著1043的門牌,目微微閃爍,「不知道葉傾心的母親得了什麼病?」
賀依依撇撇,「肺癌晚期,我去護士臺問了,最多也就能活一個月。」
余清幽沒再搭腔,目幽幽地盯著一個方向看,不知道在想什麼。
賀依依又道:「真不知道表哥看上葉傾心哪點,家裏條件差得要死,還有個半死不活的媽,聽說還有弟弟腦子有問題是不是?真是,就這樣的家庭,給我表哥提鞋都不配!」
半響。
余清幽回神,轉頭朝賀依依溫婉地笑了下,「別人的事,我們管不著,回去吧。」說著就轉回病房。
賀依依見態度這麼敷衍,一點都沒有預想中的憤慨,頓時也興緻缺缺。
葉傾心掛了電話回房,昨晚幫助過的老阿姨拿了一些家裏做的小菜送過來。
見回來,老阿姨笑瞇瞇地道:「我婆婆能住上這麼好的病房,真是多虧了你,我們家條件不太好,沒有什麼能報答你的,這是我老公自己做的一些小菜,清脆爽口,早晚就著粥吃好的,給你們拿點過來。」
很樸實的答謝。
葉傾心微笑:「謝謝。」
老阿姨又坐了會兒,起走了。
等人一走,周翹翹忽然問道:「心心,這病房看著不便宜,你哪來的這麼多錢?還有剛剛那老大姐,說的話什麼意思,婆婆住上病房跟你有什麼關係?」
葉傾心削蘋果的作頓了頓,抬頭看向周翹翹,莞爾道:「是我的一個朋友,他跟這家醫院的院長比較,昨晚普通病房沒有床位了,院長看在我那朋友的面上給我們安排到這裏,只收我們普通病房的錢。」
「那個老阿姨……昨晚幫過我,院長給我們安排病房的時候我就跟院長提了一,沒想到院長很好說話,當即也給們安排到這裏。」
葉傾心這話不算撒謊,只是避重就輕藏了一些信息。
不知道母親能不能接和景博淵的差距。
周翹翹聽了,眉頭微皺了皺,「什麼朋友?」能讓這麼大醫院的院長這麼賣面子,只怕不是普通人。
葉傾心只是個普通孩,大學校門還沒出,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葉傾心低頭安靜地繼續削蘋果,聲音波瀾不驚,「一個校友。」
周翹翹看著,「是不是你之前說的跟你剛確定關係的男人?」
葉傾心抿著,沒有否認。
周翹翹沒再說話,神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大一會兒,開口:「心心,把他帶過來給媽媽看看吧。」
葉傾心削好了水果,遞給周翹翹,「媽,吃蘋果。」
周翹翹把蘋果往床頭柜上一放,「別打岔,把他帶過來讓我看看。」
見葉傾心不吭聲,又道:「既然你們已經是男朋友,帶給家長見見也沒什麼不妥,還是……有什麼不方便?」
說到最後,周翹翹的聲音充滿質疑。
男關係上,只有兩種,一種是明正大,另一種就是。
什麼況下需要見不得人?大家心知肚明。
葉傾心朝周翹翹微微一笑,道:「回頭我打電話跟他說一下,不過就算要見面,也要過段時間的。」
「為什麼?」
「他的腳了傷,你總不希自己的婿瘸著一隻腳來跟你見面吧?」
周翹翹被的話逗笑了一下,「你這孩子。」
話至此,這件事才算揭過。
周翹翹笑過之後,神越發沉重,坐在床上怔怔的,像是在凝思著什麼。
中午的飯是張嬸送來的,葉傾心沒讓送到樓上,自己下去拿。
吃完午飯,陪周翹翹睡了個午覺,去學校上課。
上午景博淵在電話里告訴,日本的那幾位癌癥專家下午五點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稍作休息之後再給周翹翹瞧病,時間安排在晚上七點。
到了教室,竇薇兒見到葉傾心就問:「昨天陪阿姨玩得開不開心?」
昨天葉傾心打電話讓竇薇兒幫請假,沒有瞞母親來京城的事。
葉傾心抿了抿,神有些低落,「我媽住院了。」
竇薇兒愣了下,關切地問了句:「嚴重嗎?」
「肺癌晚期。」
竇薇兒:「……」半響,握著葉傾心的手安:「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葉傾心笑笑,沒說什麼。
洲際醫院,1043房。
周翹翹打著吊瓶,坐在病床上發愣。
床頭柜上放著紙巾和巾,每次咳嗽,都用紙巾捂著,然後用巾乾淨角。
護工在旁邊閑得無聊,看了會兒電視,轉頭跟周翹翹嘮嗑,「阿姨,您兒的男朋友長得真帥。」
周翹翹愣了一瞬,似漫不經心地問:「你見過了?」
護工道:「嗯啊,昨晚我剛來這兒他也在,長得很高很帥,穿著是典型的商務人士風格,宇軒昂的,一看就是個功人士。」
周翹翹撥弄著被子上的褶皺,語氣有些責備,「真是,他腳腕傷了,怎麼還到走。」
護工一愣,回想到昨晚看見的那個男人,步履從容穩健,看著可不像傷的,便口道:「或許是好了吧,我昨晚見著他走路很正常,一點也看不出傷的樣子。」
周翹翹撥弄褶皺的手頓住,眉頭深深皺起來。
還想再問什麼,病房外有人敲門。
護工起開門,門外站著一位著鮮亮麗的年輕子,看著二十七八歲,氣質優雅高貴。
「您是?」護工問。
余清幽沒理會護工,徑直越過往裏走,站在病床前看向周翹翹,「我能跟你單獨聊聊嗎?」
周翹翹盯著余清幽看了幾秒,轉頭對護工說:「小林,你去外面幫我買個西瓜回來,我想吃。」
護工看著余清幽,有些遲疑。
周翹翹笑笑,「我沒事,你去吧。」
護工關上門離開。
余清幽踱步到沙發前坐下,神和姿態都著高人一等的優越。
周翹翹皺眉,「你是?」
余清幽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事我要跟你說的話,景博淵你知道嗎?」
周翹翹眉頭皺得更了點,眼睛裏浮現一抹疑。
余清幽心下瞭然,「看來你的好兒還沒有告訴你,傍了大款。」
傍大款三個字,從來不是誇讚。
周翹翹有些怒,「你胡說什麼!」
「博威集團,景博淵白手起家創立,年凈收高達兩千億,他的父親和三叔都是中央高,他的二叔在軍委擔任要職,而你們家,家徒四壁,出生這樣家庭的葉傾心和景博淵在一起,不是傍大款是什麼?」
周翹翹心跳有些快,腦子也有些懵。
雖說覺得讓這麼大醫院的院長賣面子已經是了不得,但卻沒想到,兒口中的那個婿,居然有這樣顯赫的背景。
余清幽的話還在繼續,「我聽說你是肺癌晚期,只剩不到一個月的壽命,你死了,你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兒子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像景博淵那樣的家庭,會允許他娶葉傾心這種背景的孩?就算景博淵的家人接了葉傾心,那麼你兒子呢?他們會接葉傾心帶著智障的弟弟進門嗎?」
「到時候你不在了,葉傾心會不會被權利金錢,為了嫁進豪門而拋棄累贅一般的弟弟?那你兒子該多可憐啊。」
余清幽聲音輕緩,音質也算好聽,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人心裏淌。
「想想看,你兒子本養活不了自己,只能流落街頭,向別人乞討,嚴寒酷暑他該如何撐下去?任何人都能將他踐踏在腳下,他將會活得比狗都不如——」
「別說了!」周翹翹凄聲打斷余清幽的話,「心心不是那樣的人,不會拋棄小國,你在這裏信口雌黃!」
「是不是信口雌黃,事實會證明,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反正那時候你已經不在了,看不到,也就不會難過。」
「咳咳……」周翹翹氣急攻心,猛烈咳嗽起來,順著的指溢出來,滴落在潔白的被褥上,暈開一朵朵慘烈妖嬈的紅花。
余清幽被的樣子嚇得臉一白,起抓著包離開病房,腳步有幾分凌。
周翹翹心肺劇烈刺痛,咳得上氣接不上下氣。
余清幽的話像魔咒一般,在腦海里不停地回,還有護工的話,明明那個男人腳沒有傷,葉傾心卻說那個男人腳傷了,以此來推辭敷衍。
有些不該有的想法,像毒花一般在心裏滋長。
葉傾心下課,到校門口時陸師傅已經開車等在那兒。
這段時間,陸師傅快要變專屬司機了。
葉傾心坐在後座,初夏的太落得比較遲。
路兩旁的的街景籠在金的斜下。
葉傾心想到母親說的要見景博淵的話,遲疑片刻,掏出手機撥出景博淵的號碼。
響到第四聲,那邊接聽,傳出男人特有的沉厚嗓音,「喂。」
葉傾心心頭悄悄加快。
這個男人給的悸,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被消磨,反而更加強烈。
「博淵,我媽說……」葉傾心抿了抿,「想見見你。」
片刻。
「嗯,你安排個時間,我這邊隨時有空。」
葉傾心:「我想等你腳好了的。」
「為何?」
葉傾心抿笑了下,說:「我不想我媽見到瘸了一隻腳的婿。」
婿兩個字,很有暗示。
手機里默了一瞬,傳來景博淵帶著縱容的聲音,「嗯,聽你的。」
掛了電話,葉傾心了熱乎乎的臉頰,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與。
到了病房。
推開門,葉傾心站在門口怔了怔,旋即恢復如常,走進去神稀鬆平常地打招呼:「舅舅,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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