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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第 34 節 星河

太子將我抱在懷中,將上的熱氣傳給我。

也許此時此刻,蠱蟲已經起了作用,迷了太子的心智,讓他對我這個仇人這麼好。

我在他的懷中,昏昏睡之際,好像聽到他問我:「你什麼?」

瞧,他早就認出了我不是趙秋蓉,太子實在聰明。

什麼啊?

宮那年,我就舍棄了姓名。

這些年師傅喊我包子,太子喊我小籠包,我爹喊我逆,大夫人喊我賤婢。

我幾乎要忘記了,我其實有一個極為浪漫的名字。

「星河……」

我姓祝,名星河。

我娘曾說過,愿我這一生如星河般璀璨,不墮凡塵。

可惜事與愿違,自去世的這十年來,我姓埋名,做了見不得人的暗衛。

第二天我是被太子醒的。

「醒醒。」太子搖著我的手,把我醒。

我茫茫然地睜開眼,看見太子的表有些復雜。

他遞給我一塊溫熱的錦帕,輕聲說:「臉吧,你說了一夜的夢話。」

我后背一下子就繃了,一抬手,到滿臉的淚痕。

「我說什麼了?」我問他。

太子沒有回答。

我也沒有再追問。

既然房過了,那履行的承諾,我自然會履行。

「殿下,這是苗疆藥。」我將藥遞給太子,直白地說道,「想要恢復雙,需要斷骨重生。忍七七四十九日的蝕骨之痛,若是忍不下來,中途您放棄,這輩子都只能當個殘廢了。」

太子看著我探究地說道:「我母后年時曾經去過苗疆,孤的蠱蟲,也正是那個時候得來的。這種珍貴的藥,只有苗疆圣族才有。你來自苗疆?」

我坐在他的上,摟住他的脖子,笑瞇瞇地說道:「殿下,看來昨晚您過得不錯啊,一大早起來就對臣妾這麼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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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有興趣,孤竟不知,孤養在東宮十年的人,竟然背負著這麼多。出苗疆,替趙秋蓉出嫁。」太子面無表地扯著我的臉皮,譏諷道,「這張臉,是不是也是假的?畢竟跟孤認識的小籠包,有些不同。」

喲喲喲,裝都不裝了,還關心起我的長相了。

難不這蠱蟲起效這麼快,太子這就要上我了?

我索洗掉臉上的易容,出了真容。

回到趙家后,我就苦心偽裝跟趙秋蓉相似的容貌。

如今忽然看見自己的真面目,倒有些不習慣了。

我回到趙家以后就心偽裝,怕我那個豬狗不如的爹瞧見我的真容,想起我娘。

畢竟我長得像極了我娘。

太子看了我好久。

滋滋地著臉說道:「是不是比你的蓉妹多了?哼,從前那太監服,遮擋了我的貌。」

我見他不說話,枕在他的肩膀上撒:「殿下,看呆了?」

太子讓我取來梳子、發簪,為我綰發。

「新婚第一日,丈夫須為妻子綰發,以示夫妻和睦,恩到老。」太子輕地梳著我的頭發。

我從鏡子里,看著他有些模糊的神,問他:「等會兒為您斷骨,是用棒呢,還是用石頭啊?那日我用宮中刑打斷了您的,今日還是換一種方式吧,怕您看見刑,會疼。」

太子給我上簪子,生生碎了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說話能死?從前在我面前當差,慣會察言觀,哄人開心,如今是淬了毒嗎?」

「唉,您從前是東宮之主,如今只是個廢人,我憑什麼哄著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行了, 殿下,準備準備吧。」

我讓太子咬著錦帕,他偏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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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子一子地打下去,眼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白。

二十下去,我他的,知道可以用藥了。

我坐在床榻邊,為他上藥,哎呀了一聲:「殿下,瞧我這腦子。我其實有麻沸散的,結果一時著急,忘記給您用了,害得您白白了這麼多苦。」

太子終于忍不住了,出了猙獰的面目。

他撲過來,像是一頭被到絕境的野,狠狠咬

住了我的肩膀。

「你就這麼恨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也帶著不解。

我揪著他的頭發,笑嘻嘻地說道:「殿下,你可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看我讓你蕭氏皇族,流遍地,萬劫不復。

6

秋雨下個不停,太子的煎熬就像是這冷雨,每日都斷不了。

他也許是太疼了,夜里發了高燒。

我喂了他一碗藥,轉頭看見他裹在被子里,滿臉迷茫。

我走過去,他摟住我,在我的懷里。

半晌,他的子輕輕抖著,我低頭一看,他的眼里竟然有淚

喲喲喲,這莫不是燒傻了,竟然還哭了。

「小籠包,你為什麼要背叛孤?」

「唉,你如此饞可如何是好?行了,孤明日讓膳房為你做芙蓉便是。」

「母后,母后,求您別再打兒臣了,兒臣知錯。」

他燒得渾發熱,已經開始胡言語了。

「母后,好黑啊,求您為兒臣點燈吧。」

「母后,往后兒臣再不敢忤逆您了。」

他越說哭得越厲害,到最后在不斷哀求。

我抱著他,著斑駁的地板,半晌無言。

我六歲起就跟在他邊,自然知道他過的是什麼的日子。

皇后的控制極強,容不得太子有半點忤逆。

每日吃什麼菜、穿什麼,皇后都會過問。

太子十二歲那日,喜歡上了一道炙羊

那天,他破例多吃了兩口。

任何食,皇后都只準他吃一口。

這事兒皇后知道了,便把太子帶走了。

我在東宮等了他三日,沒等到他回來。

師傅給我傳信,我才知道他被皇后關了起來。

我找到他的時候,太子被關在一個幽靜的偏殿里。

滿屋子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羊

烤的、煎炸的、炒的,林林總總十幾道羊的菜肴。

太子一口一口地吃著,皇后在旁邊冷眼看著。

他就這樣,吃了整整五天的羊

從那以后,再也聞不得一點羊的味道。

太子就像是皇后的提線木偶,在皇后制定的規則里,抑痛苦地長大。

他說好黑,這事兒我記憶深刻,因為跟我有關。

我八歲生辰宴,告了假,出宮玩兒。

外面元宵節燈會,熱鬧非凡,我玩兒得忘了時辰。

回宮以后,才知道太子竟然等了我一夜。

「小籠包,外面的世界就那麼好嗎?」太子的眼神很奇怪,「孤不過稍稍放松了繩子,你就跑得那麼遠。」

我從懷里拿出一盞可折疊的小小兔子燈,點燃了火芯子,獻寶似的跟太子說:「這可是奴才帶進來的,外面的燈絢爛非凡,可好看了。殿下,皇后不許您出宮游玩兒。不過沒關系,奴才總是惦記你的。」

太子輕聲說:「沒見過世面的家伙。」

隔日晚上,東宮點燃了上百盞巧奪天工的花燈。

太子跟我說:「小籠包,想要什麼只管跟孤說。」

當夜皇后就來了,太子從容地跟著走了。

從他為我點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下場。

那是一場酷刑。

太子被關在安靜的地牢里,沒有聲音,沒有

安靜的時候,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太子為了印證自己的存在,不斷用牙齒咬著手腕。

我潛地牢,悄悄放了一只螢火蟲進去。

太子盯著那只螢火蟲,看了一會兒,抬手把它死了。

我不曉得他在想什麼,在地牢蹲了一會兒就走了。

半個月后我再見到太子,他瘦了很多,待人事卻越發溫和了。

那個時候我便在想,太子離瘋也不遠了。

太子靠在我的懷里,不斷說著黑,抖得越來越厲害。

我想了想,冒雨出門。

等我回來后,屋子里的蠟燭已經燃盡。

太子不在床上,我徑直走向柜,打開了門,果然看見他蜷在里面。

他怕黑暗,卻依賴黑暗。

我打開藏在懷里的荷包,把里面的螢火蟲放出來。

我們坐在狹窄的柜里,看著螢火蟲的飄來飄去。

太子的子終于不再抖,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漸漸平穩。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快要睡著了。

睡夢中,我聽到太子說:「小籠包,孤上的蠱蟲對孤早就無用了,你的算盤落空了。」

7

我的算盤的確是落空了。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只短暫地從太子應到蠱蟲。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讓他的蠱蟲沉眠了。

換句話說,太子并沒有因為蠱蟲上我。

這消息,對我來說實在糟糕。

師傅向我傳遞消息,說皇上近來越發思念太子,只怕太子要復位了。

我裹著被子,坐在爐子邊上烤著紅薯。

憂愁地想著,哎哎哎,前些時候還嘲笑趙秋蓉沒那個福分太子妃的榮華富貴。

現在倒好,沒了蠱蟲的作用,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唉,早知道之前就不那麼囂張了。

我抬頭看著太子在屋子里慢條斯理地打拳,他好以后,恢復了往日高貴的儀態。

最近我時不時整點好吃的,他消瘦的也養回去不

「殿下,紅薯烤得正好,吃點吧。」我狗地遞上去。

太子瞄了一眼,我立馬意會,用手帕墊著以后再遞給他。

他接過去,卻沒吃。

我眉一揚,扭頭就要走。

太子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帶懷中,低頭吻住了我。

我可去你太姥姥的,蠱蟲是一點用沒有,你可是一點便宜沒占啊。

要不是看你還有點用,一銀針毒死你本不在話下。

太子松開我,順便走了我袖子里的銀針,輕描淡寫地看了我一眼。

「吃吧,再不吃就涼了。」他將那紅薯喂到我邊。

我狠狠咬下一口,看到他手上的牙印,驚呼道:「哎喲,臣妾錯了,沒咬疼殿下吧?」

「臣妾這兩個字從你口中說出,遠不如奴才兩個字順耳。」太子走手帕手上的口水,他看向外面放晴的天空,淡淡地說道:「還是做回孤的好奴才吧。」

外面傳來聲音,是皇上邊的大太監。

他攜圣旨前來,皇上有旨,讓太子于后日參加皇上的萬壽宴。

太子接過圣旨謝恩,寵辱不驚。

大太監看到太子坐在榻上,嘆道:「殿下是人中龍,這將來總有法子治好的。」

聽聽這語氣,太子啊,看來真的要復位了。

我那地府的親娘啊,我的好日子只怕要過到頭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當我在皇上的萬壽宴上看到趙秋蓉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涼了一半。

8

皇上的萬壽宴,這是宮中大事兒。

壽宴在明華殿舉行,笙歌燕舞,極其熱鬧。

皇上的三個兒子,獻上各種奇珍異寶為皇上祝壽,惹得皇上龍大悅。

「朕是真的老了,能看見你們兄弟幾個康健和樂,就覺得心里舒坦。」皇上長嘆一聲,看向一直沉默的太子,問道,「禹兒,你一直未曾給朕祝壽,可是心里還記恨著朕?」

太子站起來,裝作傷勢未愈的樣子,艱難地跪拜在大殿上。

他字字真誠地說道:「兒臣沒有,兒臣靜思的這些日子,越發覺得從前過于驕縱,父皇讓兒臣閉門思過,是對兒臣好。只是這些日子兒臣不能出門,一直沒有為父皇尋到合適的壽禮,兒臣愧。」

我見狀,往眼角抹了點洋蔥,聲淚俱下地沖了出去。

我跪在地上,哭訴道:「皇上!太子對您的孝心天地可鑒啊!他雖然沒有準備珍奇異寶,可是也有一份壽禮獻上。太子思念皇上,日夜為您祈福,從不敢懈怠。」

開太子的外出他穿的

皇上見了,一步一步走下來。

他看著太子上的服上的字,老淚縱橫,親手把太子扶起來,慨道:「倒是為難你了。」

太子的服上全是字,是祈福經文。

前夜里,狗太子忽然開口,讓我沾著自己的寫經文。

他的孝心,可是我的淚!

「兒臣愿以半數壽命,換父皇千秋!」太子的字字句句,都說進了皇上的心坎兒。

皇上順勢也扶起我,打量了我一下說道:「你就是承恩侯家的姑娘吧,陪著禹兒在梧桐軒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你們大婚之時,朕正在養病,故而沒為你們持。這就讓欽天監擇個良辰吉日,大辦一場!」

太子這是要復位了!

皇上金口玉言,做不了假。

我正要謝恩,承恩侯忽然帶著他邊的宮跪在大殿上:

「陛下!這個太子妃是假的!」

承恩侯看向我,恨毒了我:「此名喚趙星河,是臣的庶。臣也是通過太子殿下的信才知道,原來小被趙星河梁換柱,關押了起來!」

趙秋蓉哭得渾抖,懼怕道:「出嫁前一夜,妹妹說要送我禮。不承想,居然迷暈了我。要不是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派人救出了我,臣至今還被關押在地窖之中。」

皇上大怒,一腳踹向我的心口,罵道:「太子雖然是在梧桐軒靜思

,可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隨意欺辱的!好一個李代桃僵!難不,還想讓這種毒婦生下皇太孫,顛覆江山社稷嗎!來人!拉下去嚴刑拷打,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

我倒在地上,疼得捂住心口。

抬眼瞧見趙秋蓉靠在太子的懷里,哭得那一個矯造作。

太子輕輕攬著的肩膀,哄道:「蓉妹,讓你苦了。」

太子又走過來,一腳踩住我的手腕,俯凝視著我,問我:「小籠包,你悔不悔?」

朝夕相伴十幾年,我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太子在問我,當初造證據誣陷他謀反、打斷了他的、毒殺他母后,這樁樁件件,悔不悔。

他對我,到底還是有些憐憫之心的。

看來在梧桐軒,那些之親,還是有用的。

我對他一笑,撲過去做出想要謀殺他的姿態。

羽林衛沖上來,打斷了我的雙臂,將我拖了下去。

9

在大牢的日子著實不好過,十八般酷刑都了一遍,短短三日,我上已經沒有一塊好了。

我高燒不退,聽到行刑的人嘀咕道:「倒是得很,竟然一個字兒都問不出來。皇上只給了我們五日,若是查不出幕后之人,咱們全都要陪葬。」

「用藥吧,不怕不說。」另一個人說道。

「可太子吩咐過了,只讓我們給一些皮之苦。這藥一旦喂下去,必定會神智錯,瘋癲至死。」有人猶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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