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將我抱在懷中,將上的熱氣傳給我。
也許此時此刻,蠱蟲已經起了作用,迷了太子的心智,讓他對我這個仇人這麼好。
我在他的懷中,昏昏睡之際,好像聽到他問我:「你什麼?」
瞧,他早就認出了我不是趙秋蓉,太子實在聰明。
我什麼啊?
宮那年,我就舍棄了姓名。
這些年師傅喊我包子,太子喊我小籠包,我爹喊我逆,大夫人喊我賤婢。
我幾乎要忘記了,我其實有一個極為浪漫的名字。
「星河……」
我姓祝,名星河。
我娘曾說過,愿我這一生如星河般璀璨,不墮凡塵。
可惜事與愿違,自去世的這十年來,我姓埋名,做了見不得人的暗衛。
第二天我是被太子醒的。
「醒醒。」太子搖著我的手,把我醒。
我茫茫然地睜開眼,看見太子的表有些復雜。
他遞給我一塊溫熱的錦帕,輕聲說:「臉吧,你說了一夜的夢話。」
我后背一下子就繃了,一抬手,到滿臉的淚痕。
「我說什麼了?」我問他。
太子沒有回答。
我也沒有再追問。
既然房過了,那履行的承諾,我自然會履行。
「殿下,這是苗疆藥。」我將藥遞給太子,直白地說道,「想要恢復雙,需要斷骨重生。忍七七四十九日的蝕骨之痛,若是忍不下來,中途您放棄,這輩子都只能當個殘廢了。」
太子看著我探究地說道:「我母后年時曾經去過苗疆,孤的蠱蟲,也正是那個時候得來的。這種珍貴的藥,只有苗疆圣族才有。你來自苗疆?」
我坐在他的上,摟住他的脖子,笑瞇瞇地說道:「殿下,看來昨晚您過得不錯啊,一大早起來就對臣妾這麼興趣。」
「是很有興趣,孤竟不知,孤養在東宮十年的人,竟然背負著這麼多。出苗疆,替趙秋蓉出嫁。」太子面無表地扯著我的臉皮,譏諷道,「這張臉,是不是也是假的?畢竟跟孤認識的小籠包,有些不同。」
喲喲喲,裝都不裝了,還關心起我的長相了。
難不這蠱蟲起效這麼快,太子這就要上我了?
我索洗掉臉上的易容,出了真容。
回到趙家后,我就苦心偽裝跟趙秋蓉相似的容貌。
如今忽然看見自己的真面目,倒有些不習慣了。
我回到趙家以后就心偽裝,怕我那個豬狗不如的爹瞧見我的真容,想起我娘。
畢竟我長得像極了我娘。
太子看了我好久。
我滋滋地著臉說道:「是不是比你的蓉妹多了?哼,從前那太監服,遮擋了我的貌。」
我見他不說話,枕在他的肩膀上撒:「殿下,看呆了?」
太子讓我取來梳子、發簪,為我綰發。
「新婚第一日,丈夫須為妻子綰發,以示夫妻和睦,恩到老。」太子輕地梳著我的頭發。
我從鏡子里,看著他有些模糊的神,問他:「等會兒為您斷骨,是用棒呢,還是用石頭啊?那日我用宮中刑打斷了您的,今日還是換一種方式吧,怕您看見刑,會疼。」
太子給我上簪子,生生碎了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說話能死?從前在我面前當差,慣會察言觀,哄人開心,如今是淬了毒嗎?」
「唉,您從前是東宮之主,如今只是個廢人,我憑什麼哄著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行了, 殿下,準備準備吧。」
我讓太子咬著錦帕,他偏不肯。
我一子一子地打下去,眼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白。
二十下去,我了他的,知道可以用藥了。
我坐在床榻邊,為他上藥,哎呀了一聲:「殿下,瞧我這腦子。我其實有麻沸散的,結果一時著急,忘記給您用了,害得您白白了這麼多苦。」
太子終于忍不住了,出了猙獰的面目。
他撲過來,像是一頭被到絕境的野,狠狠咬
住了我的肩膀。
「你就這麼恨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也帶著不解。
我揪著他的頭發,笑嘻嘻地說道:「殿下,你可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看我讓你蕭氏皇族,流遍地,萬劫不復。
6
秋雨下個不停,太子的煎熬就像是這冷雨,每日都斷不了。
他也許是太疼了,夜里發了高燒。
我喂了他一碗藥,轉頭看見他裹在被子里,滿臉迷茫。
我走過去,他摟住我,在我的懷里。
半晌,他的子輕輕抖著,我低頭一看,他的眼里竟然有淚。
喲喲喲,這莫不是燒傻了,竟然還哭了。
「小籠包,你為什麼要背叛孤?」
「唉,你如此饞可如何是好?行了,孤明日讓膳房為你做芙蓉便是。」
「母后,母后,求您別再打兒臣了,兒臣知錯。」
他燒得渾發熱,已經開始胡言語了。
「母后,好黑啊,求您為兒臣點燈吧。」
「母后,往后兒臣再不敢忤逆您了。」
他越說哭得越厲害,到最后在不斷哀求。
我抱著他,著斑駁的地板,半晌無言。
我六歲起就跟在他邊,自然知道他過的是什麼的日子。
皇后的控制極強,容不得太子有半點忤逆。
每日吃什麼菜、穿什麼,皇后都會過問。
太子十二歲那日,喜歡上了一道炙羊。
那天,他破例多吃了兩口。
任何食,皇后都只準他吃一口。
這事兒皇后知道了,便把太子帶走了。
我在東宮等了他三日,沒等到他回來。
師傅給我傳信,我才知道他被皇后關了起來。
我找到他的時候,太子被關在一個幽靜的偏殿里。
滿屋子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羊。
烤的、煎炸的、炒的,林林總總十幾道羊的菜肴。
太子一口一口地吃著,皇后在旁邊冷眼看著。
他就這樣,吃了整整五天的羊。
從那以后,再也聞不得一點羊的味道。
太子就像是皇后的提線木偶,在皇后制定的規則里,抑痛苦地長大。
他說好黑,這事兒我記憶深刻,因為跟我有關。
我八歲生辰宴,告了假,出宮玩兒。
外面元宵節燈會,熱鬧非凡,我玩兒得忘了時辰。
回宮以后,才知道太子竟然等了我一夜。
「小籠包,外面的世界就那麼好嗎?」太子的眼神很奇怪,「孤不過稍稍放松了繩子,你就跑得那麼遠。」
我從懷里拿出一盞可折疊的小小兔子燈,點燃了火芯子,獻寶似的跟太子說:「這可是奴才帶進來的,外面的燈絢爛非凡,可好看了。殿下,皇后不許您出宮游玩兒。不過沒關系,奴才總是惦記你的。」
太子輕聲說:「沒見過世面的家伙。」
隔日晚上,東宮點燃了上百盞巧奪天工的花燈。
太子跟我說:「小籠包,想要什麼只管跟孤說。」
當夜皇后就來了,太子從容地跟著走了。
從他為我點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下場。
那是一場酷刑。
太子被關在安靜的地牢里,沒有聲音,沒有。
安靜的時候,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太子為了印證自己的存在,不斷用牙齒咬著手腕。
我潛地牢,悄悄放了一只螢火蟲進去。
太子盯著那只螢火蟲,看了一會兒,抬手把它死了。
我不曉得他在想什麼,在地牢蹲了一會兒就走了。
半個月后我再見到太子,他瘦了很多,待人事卻越發溫和了。
那個時候我便在想,太子離瘋也不遠了。
太子靠在我的懷里,不斷說著黑,抖得越來越厲害。
我想了想,冒雨出門。
等我回來后,屋子里的蠟燭已經燃盡。
太子不在床上,我徑直走向柜,打開了門,果然看見他蜷在里面。
他怕黑暗,卻依賴黑暗。
我打開藏在懷里的荷包,把里面的螢火蟲放出來。
我們坐在狹窄的柜里,看著螢火蟲的飄來飄去。
太子的子終于不再抖,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漸漸平穩。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快要睡著了。
睡夢中,我聽到太子說:「小籠包,孤上的蠱蟲對孤早就無用了,你的算盤落空了。」
7
我的算盤的確是落空了。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只短暫地從太子上應到蠱蟲。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讓他的蠱蟲沉眠了。
換句話說,太子并沒有因為蠱蟲上我。
這消息,對我來說實在糟糕。
師傅向我傳遞消息,說皇上近來越發思念太子,只怕太子要復位了。
我裹著被子,坐在爐子邊上烤著紅薯。
憂愁地想著,哎哎哎,前些時候還嘲笑趙秋蓉沒那個福分太子妃的榮華富貴。
現在倒好,沒了蠱蟲的作用,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唉,早知道之前就不那麼囂張了。
我抬頭看著太子在屋子里慢條斯理地打拳,他好以后,恢復了往日高貴的儀態。
最近我時不時整點好吃的,他消瘦的也養回去不。
「殿下,紅薯烤得正好,吃點吧。」我狗地遞上去。
太子瞄了一眼,我立馬意會,用手帕墊著以后再遞給他。
他接過去,卻沒吃。
我眉一揚,扭頭就要走。
太子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帶懷中,低頭吻住了我。
我可去你太姥姥的,蠱蟲是一點用沒有,你可是一點便宜沒占啊。
要不是看你還有點用,一銀針毒死你本不在話下。
太子松開我,順便走了我袖子里的銀針,輕描淡寫地看了我一眼。
「吃吧,再不吃就涼了。」他將那紅薯喂到我邊。
我狠狠咬下一口,看到他手上的牙印,驚呼道:「哎喲,臣妾錯了,沒咬疼殿下吧?」
「臣妾這兩個字從你口中說出,遠不如奴才兩個字順耳。」太子走手帕了手上的口水,他看向外面放晴的天空,淡淡地說道:「還是做回孤的好奴才吧。」
外面傳來聲音,是皇上邊的大太監。
他攜圣旨前來,皇上有旨,讓太子于后日參加皇上的萬壽宴。
太子接過圣旨謝恩,寵辱不驚。
大太監看到太子坐在榻上,嘆道:「殿下是人中龍,這將來總有法子治好的。」
聽聽這語氣,太子啊,看來真的要復位了。
我那地府的親娘啊,我的好日子只怕要過到頭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當我在皇上的萬壽宴上看到趙秋蓉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涼了一半。
8
皇上的萬壽宴,這是宮中大事兒。
壽宴在明華殿舉行,笙歌燕舞,極其熱鬧。
皇上的三個兒子,獻上各種奇珍異寶為皇上祝壽,惹得皇上龍大悅。
「朕是真的老了,能看見你們兄弟幾個康健和樂,就覺得心里舒坦。」皇上長嘆一聲,看向一直沉默的太子,問道,「禹兒,你一直未曾給朕祝壽,可是心里還記恨著朕?」
太子站起來,裝作傷勢未愈的樣子,艱難地跪拜在大殿上。
他字字真誠地說道:「兒臣沒有,兒臣靜思的這些日子,越發覺得從前過于驕縱,父皇讓兒臣閉門思過,是對兒臣好。只是這些日子兒臣不能出門,一直沒有為父皇尋到合適的壽禮,兒臣愧。」
我見狀,往眼角抹了點洋蔥,聲淚俱下地沖了出去。
我跪在地上,哭訴道:「皇上!太子對您的孝心天地可鑒啊!他雖然沒有準備珍奇異寶,可是也有一份壽禮獻上。太子思念皇上,日夜為您祈福,從不敢懈怠。」
我開太子的外,出他穿的。
皇上見了,一步一步走下來。
他看著太子上的服上的字,老淚縱橫,親手把太子扶起來,慨道:「倒是為難你了。」
太子的服上全是字,是祈福經文。
前夜里,狗太子忽然開口,讓我沾著自己的寫經文。
他的孝心,可是我的淚!
「兒臣愿以半數壽命,換父皇千秋!」太子的字字句句,都說進了皇上的心坎兒。
皇上順勢也扶起我,打量了我一下說道:「你就是承恩侯家的姑娘吧,陪著禹兒在梧桐軒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你們大婚之時,朕正在養病,故而沒為你們持。這就讓欽天監擇個良辰吉日,大辦一場!」
太子這是要復位了!
皇上金口玉言,做不了假。
我正要謝恩,承恩侯忽然帶著他邊的宮跪在大殿上:
「陛下!這個太子妃是假的!」
承恩侯看向我,恨毒了我:「此名喚趙星河,是臣的庶。臣也是通過太子殿下的信才知道,原來小被趙星河梁換柱,關押了起來!」
趙秋蓉哭得渾抖,懼怕道:「出嫁前一夜,妹妹說要送我禮。不承想,居然迷暈了我。要不是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派人救出了我,臣至今還被關押在地窖之中。」
皇上大怒,一腳踹向我的心口,罵道:「太子雖然是在梧桐軒靜思
,可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隨意欺辱的!好一個李代桃僵!難不,還想讓這種毒婦生下皇太孫,顛覆江山社稷嗎!來人!拉下去嚴刑拷打,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
我倒在地上,疼得捂住心口。
抬眼瞧見趙秋蓉靠在太子的懷里,哭得那一個矯造作。
太子輕輕攬著的肩膀,哄道:「蓉妹,讓你苦了。」
太子又走過來,一腳踩住我的手腕,俯凝視著我,問我:「小籠包,你悔不悔?」
朝夕相伴十幾年,我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太子在問我,當初造證據誣陷他謀反、打斷了他的、毒殺他母后,這樁樁件件,悔不悔。
他對我,到底還是有些憐憫之心的。
看來在梧桐軒,那些之親,還是有用的。
我對他一笑,撲過去做出想要謀殺他的姿態。
羽林衛沖上來,打斷了我的雙臂,將我拖了下去。
9
在大牢的日子著實不好過,十八般酷刑都了一遍,短短三日,我上已經沒有一塊好了。
我高燒不退,聽到行刑的人嘀咕道:「倒是得很,竟然一個字兒都問不出來。皇上只給了我們五日,若是查不出幕后之人,咱們全都要陪葬。」
「用藥吧,不怕不說。」另一個人說道。
「可太子吩咐過了,只讓我們給一些皮之苦。這藥一旦喂下去,必定會神智錯,瘋癲至死。」有人猶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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