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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順利打開了傳送陣，甫一進其中，楚觀夢便炸了。

“這什麼呀這是！”

這是個石窟無疑，但石窟兩側麻麻放置著上千個陶，上面畫著的容人不寒而栗。

危止點了一盞燈，林渡仰頭，看清了壁畫上的容，“地獄變相圖。”

楚觀夢愣了一下，還死死著林渡的肩膀，“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林渡開口，“你不接畫畫不知道，我七師姐曾經讓我臨摹過不圖，這壁畫應該就是最原始的地獄變相圖。”

楚觀夢打了個寒噤，“上古時候的世界就是煉獄嗎？”

那圖上雖無一點腥，只有暗面和面形的圖像與整個底，也不見任何行兇行刑的過程，只有人和生痛苦扭曲的模樣，每一個人扭曲驚慌，面猙獰，人變形怪，見之人骨悚然。

若是一尋常人見了，只怕早已冷汗涔涔，寒倒豎。

林渡目依舊平靜，“此畫只為人懼罪向善，別怕。”

楚觀夢還是抓著林渡，“你怎麼不怕呢？”

林渡下意識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那顆舍利子，“問心無愧，當殺則殺。”

危止站在林渡后，“難怪這個石碑上文字記載極，這不是最初的上古神明，是在開混沌之后衍生的神。”

幾人往里頭走去，卻沒發現有些跟進來的仙人已經被那地獄變相圖困住，站在無數扭曲的人面之前，跌足嚎哭，甚是汗，甚至狼狽而逃。

再往前，卻已經到了神仙圖。

林渡一路看過去，從混沌開天地、風云雷日月山河草木依次演化，再到創八卦、制五行，文字、漁獵依次涌現，再到禮樂、婚姻，五谷、集市、弓布、造車，神、鬼、人、妖，世界型。

“這是……上古歷史？”楚觀夢睜大了眼睛，“遠古？”

林渡沒說話，看了一眼前期古樸的圖像，若有所。

后面也跟來了幾個散仙，小聲議論，“這到底是哪位古神的址，怎麼看不出來呢？”

楚觀夢聞言拉了一下林渡，“你知道嗎？”

林渡點頭，“有個猜測，不一定正確。”

楚觀夢就安穩趴下了，那肯定是猜到了，那它就安心了。

這條石道走了許久，久到白團子開始昏昏睡的時候，林渡忽然站住了，“不對。”

楚觀夢被嚇得差點從肩頭落，“啊？怎麼不對？出什麼事兒了？有謀？！”

危止一瞬間警戒，“怎麼了？”

“連水神都有，每個古神的事跡都有，甚至畫了眾神有所，重歸天道的事，那后土呢……”林渡轉頭，又問了一遍，“后土怎麼不在？”

這是上古跡，怎麼會還有后世的手筆。

林渡說完之后，那些后的散仙倏然聽到了清脆的碎裂之聲，腳下倏然漫散開刺骨的毒之氣，如同跗骨之蛆，無視那些佩戴的靈寶和法，直接人的骨髓深。

那是一種發自于肺腑的毒怨念。

眾仙同時原地起飛，但聽得四下破碎之聲，方才一路的陶都好像被他們的作掃到了地下，一片狼藉和倉促，像是……上古文明的崩塌。

“誒不是，我記得我沒啊！！”

“不是！它瓷！！！我真的沒有啊！”

陶聲音并不如如今的琉璃和瓷清脆，但落在地上的聲音卻更為厚重，直擊人心。

一片飛狗跳之中，唯有林渡和危止兩人穩穩站著。

林渡垂眸安靜看著那爬上來的幽幽怨氣，抬手結印，金神環大亮，輕而易舉將那些怨毒擊碎。

下一瞬間，石道震，空間變幻，破碎之間，無數雙漆黑的手將他們拽地下，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祭祀的神社。

那上面的牌匾是上古時候的文字，林渡看了一眼，“是后土神社。”

“后土，能治九州，五土之神，故祀以為配社之神。”林渡抬眼看著墻壁上擺著的，和前面那些石道完全出自一人之手的陶罐繪畫，里頭講的正是后土的故事。[注1]

“這里是上古時期祭祀的神社，但后面的香火分明是古神隕落之后的。”

林渡猜測，掌握規則的眾神將世界演化完全之后，重歸天道規則，上古時期結束，三千世界重新演化，分出如今的三十三重天和三千世界，重新演化出天生神靈。

后土為中央神，掌管幽冥。

“因為有人信仰，所以后土永遠存在。”

林渡看著那神社前那明顯是不同時期的祭祀品和堆積的香火，開口說道，“平九州之后，了社神，被萬民祭祀，所有的上古神明隕落，世界演化變遷，但人們始終崇拜土神，土神在人們的念力和祭祀下重新出現。”

“而之前，開說過后土，源于眾生的愿力和香火，本相為土，后生靈。”

林渡看完整個神社，轉了一圈回到了正中間，“此本是黃泥塑，卻因眾愿而生魂。”

“我師父曾經從古神墓中找到古神想要阻止自己重新回歸天道的努力痕跡，或許，后土也想活。”

危止若有所思，看著這個最初神社，“你不會要……”

林渡越過供案，徑直走向那黃泥塑造的神像。

一瞬間，神社鬼嘯尖銳，原本不算太過昏暗的地方被濃厚的三毒掩蓋。

楚觀夢尖起來，“有臟東西！”

危止看著眼前那些，猙獰的，恰似魔胎的濃霧，忽然想到了自己沉魔氣本源的那一刻。

沉重、粘稠、怨毒似暴的火，空氣之中都是深重的熱。

分明沒有火，卻置于巖漿火海。

“求求您！求您醒來！求您復蘇！求求您！”

“后土娘娘，求您醒來吧！”

“救救我……救救我……”

“為什麼不救我的兒子！！！”

“后土娘娘，求您賜我一個孩子吧，求求您！”

“求求您，土神啊，讓糧食長出來吧，不要再有干旱了……也不要再有洪水了……”

危止聽到了，林渡也聽到了。

神社如同煉獄，寸步難行。

林渡卻依舊在向前，無數雙漆黑的手想要將拉下去，想要阻攔，林渡都沒有在意。

越過一片漆黑，修長的手落到了泥像之上。

下一瞬間，紅繩金大綻，幾乎冒出金的火來，將林渡的手腕燙得微微發抖。

而那泥像卻瘋狂地抖起來。

如同……第一次被林渡的時候，頭昏腦漲的戚禎。

結實的黃泥不斷抖，往外涌出漆黑的苦水，接著迅速消融在林渡掌下，變了一灘爛泥。

下一瞬間，又是一尊黃泥像，無數黑手溫度滾燙，將黃泥燒了陶土像。

林渡只覺得手上有萬重阻礙，但依舊堅定地，拿起了那尊陶土像。

嘩啦。

一聲沉悶的，陶土神像碎裂的聲音響起。

鬼嘯一瞬間消失。

神社落針可聞。

危止提燈落在近前，聲音平靜又悲憫，“三毒印。”

林渡閉了閉眼睛，“果然。”

神社周圍的陶土繪畫也在一瞬間抖起來，接著殘留的，從遠古而來的神力，匯聚起來。

一聲從遠古而來的悲憫聲響起。

“此為，眾生印。”

“若有一日，吾之子民群聚而喚，吾便會重降于人間。”

危止垂眸，看著那個金的法印，的確一模一樣。

諸神隕落之后，眾生所愿，后土重降人間。

那是后土留下來的，給自己的后路嗎？

危止想，大約不是。

后土大概，是真心想要再護住無數子民，千秋萬代。

上古神印，怎麼會變三毒印呢？

林渡垂眸，也看著那個神印。

看了許久，忽然抬頭，看向了危止，“那麼，你在下界，是怎麼得知三毒印的？”

危止停頓良久，方才答道，“皇室傳承，婆娑皇室藏書。”

這個答案在林渡的意料之中。

危止繼續緩緩回憶，“三毒印，為，雖不知為何流傳下來，但書中令如此，可匯聚天下至，貪嗔癡，則生怨，怨則生毒，種者必自毀。”

“我當時，種在千嶼上，是想驗證一個東西。”

“如果是魔種，那種下三毒印，會是什麼境況。”

危止毫不掩飾他當初試驗的目的是出于一點惡趣味，“之后的結果你都看到了。”

林渡垂眸，“如果神印，本是用來收集眾生之愿的，那……”

“強烈的愿，釀了三毒，讓這個神印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了個。”危止接話，“至最初并非此意。”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神印的金開始慢慢變得淡漠，奄奄一息。

楚觀夢也聽懂了，罕見地沉默。

它也看著那個神印，“那，如果……如果一切最初都是出于好心，怎麼會釀……最后的結局呢？”

“懷天不是第一個為此而死的人……”

它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所以后土，才是第一個因為眾生之怨，而慘死的神嗎？”

林渡繼續回憶，“香火神道，也是由此衍生而來，難怪……墮神死后，香火神道，徹底絕跡。”

是該絕跡的。

就好像一樣發明，最初是為了救人命、利好整個世界，最后卻變了毀天滅地的東西。

那不是發明者的初衷。

神明親手給自己種下了墮落的種子，何其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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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自《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