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等到謝信離開，謝遲氣壞了。

就知道吃！

謝信風捲殘雲地吃完，還點評說“這個吃法不錯，省時間，吃著還舒服”。可是他追問的事呢？謝信告訴他說你看著辦吧。

謝遲便很忐忑，轉磨盤一樣在書房裡轉了好多圈，也拿不定主意。

他覺得，謝信不去和自己不去，不是一回事。一來，雖者謝信也就他比大個五六歲，但論輩分，人家真是長輩，長輩不去晚輩的祭禮也沒什麼。二來，謝信只是觀禮，觀禮的人多一個一個都不是大事；可他是召去參禮，參禮的員額安排那是有規矩的，他不去就得找別人填補，似乎隨便開口並不太好。

但讓他得罪太子……

謝遲心裡得慌。雖然先前也已經得罪過一回了，可這會兒總不能讓他破罐破摔地想，既然得罪過了就無所謂再得罪一回吧？

謝遲便這麼在書房翻來覆去地琢磨起來，待得回神時天已然很晚了。他想了想，自己現下過去沒準兒要擾葉蟬安睡，再則他有心事，葉蟬看了也要跟著憂心，就索睡在了書房。

正院臥房裡，葉蟬瞅瞅天，估著他大約是睡在前頭了。確實對自己睡有些小小的不適應，但想他今天是有正事，也不想太任，便讓母把元晉抱了過來，自己帶元晉睡。

元晉先前從沒在晚上和一起睡過，不過他跟很親，好奇地張了會兒便也安靜下來，很快就平穩地睡了過去。

數里之外的忠王府中，又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陸恒才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前來拜訪的宗親，可算進了後宅。

忠王妃原本已然躺下了，見他過來又起了，剛要下榻，被他擋住：“你睡你的，我上涼，別過寒氣給你。”

衛氏便又躺回被中，秀眉蹙了一蹙：“怎麼突然這麼忙？”

“這不是要給皇長子辦祭禮麼。”忠王笑笑，了大氅給下人，又去爐前烘了烘手，才去床邊坐下，“陛下說挑宗室子弟參禮，誰想落於人後？有點頭臉的就全來了。”

這個“有點頭臉的”，指的基本是陛下親兄弟的兒子們，也就是和皇長子脈最近的一幫堂弟。次一等的，是陛下叔伯們的孫輩，大多也都還混得不錯。

衛氏坐起歪到他肩上。的孕有四個多月了，已可見些隆起。忠王以前也沒有過孩子，近來在邊都束手束腳的，看靠過來他也不敢攬，生怕一不小心讓出什麼閃失。

末了還是衛氏白了他一眼，抓著他的手擱到自己腹間，又繼續問：“一共要多人？”

“六七個吧。”陸恒一邊小心翼翼地著的肚子，一邊道，“陛下的親弟弟總共十一個，挑一挑適齡的，再算上廣恩伯謝遲，只多不。”

衛氏不一愣：“廣恩伯謝遲？怎麼把他算上了？”

“陛下待的。”陸恒道。

衛氏了然地哦了一聲。

一個在京裡不起眼的宗親，倒沒什麼。至跟那些與陛下脈最近的親王府世子長子比，這沒什麼。

兀自沉默了好一會兒，愈想心裡愈不安生：“陸恒。”

“嗯？”

“陛下這樣……”衛氏頓聲，斟酌了一下措辭，“陛下對太子如此不滿，又抬舉各親王府的孩子，我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陸恒及時接過了話茬，把沒說出的部分阻在了口中。衛氏抬眼看去，便見他的神也沉鬱了許多，但察覺到的目，他又笑了起來，“沒關係。關乎國祚的事，自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不開口，親王們心思再活絡也沒用。”

衛氏抿了抿，輕輕地嗯了一聲。

知道夫君忠心，也明白縱使拋開忠心不提，他也不願看到朝中盪。從大義來講，也如此。

可從私心來說，倒寧可親王們心思活絡、陛下也有所搖。畢竟……如今的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與天家親近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以前還能覺得太子總會顧念與陸恒自相識的分，可現下，太子在冬狩時都直接了手，大約已然是恨意深沉了。

那依照太子的子，待得他承繼大統之日，就是忠王一脈覆滅之時。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衛氏一想這個就遍發涼。

.

東宮，太子謝遠被了足，自然氣不順。宮人們都伺候得小心翼翼，但仍是有好幾個被拉出去賞了板子。

到了翌日晌午，太傅薛趕來，太子才不得不了幾分火氣，向太傅見禮，請太傅座。

薛坐下便歎氣：“唉，殿下怎可鬧出這樣的事來！”

太子也歎氣：“孤怎麼知道他會突然病得厲害起來。”

薛一噎，險些破口大駡。

他在朝為數載，學問做得不錯，門生也不。若是旁的門生做出這樣的事來，大概早已被他從門下逐了出去，可眼前這位偏偏是太子，讓他急不得惱不得。

他只得住火氣，耐心說教：“嬰孩生病並不罕見，可太子妃殿下著人連夜求見而不能，是您的不是！”

太子鎖眉：“我當時在沐氏宮裡，差人來，孤本不知。”

薛好懸沒背過氣去。

他心道那是太子妃！天底下的人裡，太后第一皇后第二第三！能被個區區東宮妃妾擋在門外，還不是您這個太子偏寵妾室所致？！

但薛當他的老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知這話說了也沒用。搖一搖頭，就還是議起了當下更要的正事：“殿下要知道，陛下因為冬狩時的事著惱，已然不殿下去皇長子的祭禮了。如今殿下又被足，朝中不利於殿下的種種議論……殿下還是要做些賢德之事讓他們閉才好。”

“不利的議論？”太子不解地想了想，“什麼議論？”

薛沉了一沉，幾樣措辭都在腦海裡轉了一遍，最後挑了個明白卻又還算委婉的說法：“國祚之事。”

“放肆！”太子猛地擊案，大詫異，“父皇只有孤一個兒子，他們還敢議論國祚之事？！除了孤，還有誰能承繼大統？！”

薛沉默不語。

太子這話雖然聽來狂妄，但也不失為一種事實。這幾年來不止是他自己，就連朝臣們也都是這樣看的。

是以這回坊間突然掀起對國祚之事的議論，薛也好生驚詫了一番。接著便是不寒而慄，他頭一次迫著自己去想，即便太子是陛下獨子，皇位也未必就是當今太子的。

“您若行事不端，陛下可以冊立皇太孫。”薛沉然道。

太子輕輕一怔，旋即松了氣：“那是我兒子，父皇要將天下給他，於我也無甚不可。”

您倒真想得開。

薛心下無奈而笑，默了默，又說：“皇孫尚不滿歲，嬰孩又大多弱多病。如有不妥，陛下還可過繼宗世子承繼大統。”

太子悚然一驚。

“您說什麼？”他錯愕不已地著太傅。

薛垂下眼眸：“您以為，如今對於國祚之事的議論，是何人所掀？”

還不就是陛下的那些親兄弟，安城裡個個顯赫的親王府裡掀起的？

他們原不該這樣的心思，太子已然年，膝下又已有一子，不到他們親王府裡的兒子繼位。如今是太子自己立不正，使得他們了不該的念頭。

那個一人之上的位子，誰不想要？也就是本朝立儲只立子不立弟，他們才只能往兒子們上使勁兒，傳開的流言也只是說陛下或許想廢了太子、過繼宗世子為新儲君。若能直接立弟，只怕親王們現下已然鬥一片了。

謝遠全然懵住，他一直所堅信的事在這一剎瓦解殆盡，上一次有這樣的覺，還是十一歲的時候。

那時是大哥去世，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還能掉到他頭上。這回是朝中盪，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依舊不一定是他的。

太子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慌：“太傅，那我……我怎麼辦？”

“唉，事到如今，先向陛下請罪吧！”薛無奈至極，“殿下寫奏章，臣幫殿下潤。無論如何，都得讓陛下在祭禮之前消氣才是！”

否則，按照一貫的規矩，祭禮之後要設家宴，參禮的眾位宗世子在這一天都算“自家人”，都要去餐這宴席。宴席上見不到皇長子這唯一在世的親弟弟，可就真要熱鬧了。

事不宜遲，薛立即了宮人來，幫太子鋪紙研磨。接著又道：“太子還得寫封信給忠王。”

剛蘸好墨的太子微滯：“幹什麼？”

“請忠王在把人員定下來後，務必將名冊呈給您一份。”薛肅然道，“他們是以您家人的份去祭祀您的大哥，您理當備謝賞賜下去。”

太子不親臨祭禮但是賞東西下去，也算昭示份、劃出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