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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慫且甜》 第82章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武德五年四月廿日, 徐靜書休沐。

此時是全城搜宅令出的第五日, 鎬京城是擔負著搜宅任務的皇城司衛戍,以及為防止出現武力抗拒、阻礙搜宅而奉命京城的北軍將士。

城中的氣氛因此而顯得有些抑、繃, 街頭巷尾比以往冷清許多,偶爾路過的行人也是低著頭快快走,神惴惴又茫然。

許是當年的經歷使然,滿城甲胄齊整的北軍與著皇城司武袍的武卒們非但沒讓徐靜書覺恐慌, 反使心中無比安寧踏實。

甚至使有勇氣從容步出柳條巷, 不疾不徐穿過大半個鎬京城。

隨侍的雙鸝有些詫異,最終沒忍住心中疑:「表小姐今日,與平常不太一樣。」

以往本不願出門, 萬不得已要出門時就像隻被驚過頭的兔子,總要著牆低著頭,拉著雙鸝快快走, 仿佛是怕隨時有歹人忽然衝過來將捉去。

「雖與他們素不相識, 」徐靜書指了指那些皇城司武卒與北軍,角輕輕揚起,「但瞧見他們在,就覺得不怕什麼了。」

說話間, 有兩名大理寺低階武在一隊皇城司武卒隨行下從旁經過。

「咦, 是你?」

徐靜書應聲扭頭,驚見說話的竟是之前小年花燈夜集上見過的白姑娘。

著「大理寺司直」武袍, 意氣風發, 笑容飛揚。實現了自己的豪言, 真的站到了秦大人旁。

徐靜書忍下心中小小的羨慕,笑著開口:「白……」

想想不妥,又改口道,「白司直。」

若徐靜書是普通百姓,尊稱對方一聲「白大人」也就是了。不過大理寺司直是九等武,與徐靜書職等相當,按規矩在對方的職前加姓氏較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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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這姓不好,這樣稱呼總覺哪裡怪怪的,」白姑娘走過來,爽朗笑道,「上回承了你和你朋友的,卻連姓名都沒互通,實在慚愧。在下白韶蓉。」

徐靜書回想了考放榜的那張名單,卻實在沒想起「白韶蓉」這個名字排名第幾。倒也不算心,當初看榜時只顧看文這邊,兒沒太留心武的考績排名。

「徐靜書。」也禮貌地回報了姓名。

白韶蓉驚了:「文榜眼徐靜書?!朝堂庭辯甩姜正道與陳尋的史徐靜書?!」

隨著那場庭辯被傳開,「史徐靜書」這個名字在京中被口口相傳後,已淺淺蒙上了一層傳奇彩。

初出茅廬,頂急缺上任才一個多月的小史,庭辯中連撼兩名五等老巨猾的朝廷大員!這對參加今年考的所有年輕人來說,絕對是無形的鼓舞——

我們年歲輕、我們資歷淺、我們經驗,但我們也可以很出

如今在年輕員們心裡,「史徐靜書」都快一面旗幟了,實在不能怪白韶蓉一驚一乍。

這麼大反應,倒反過來又把一無所知的徐靜書嚇了一跳。

「呃,應該,就是那個徐靜書,吧。」徐靜書的笑意轉為無措的小尷尬,不知該做自豪狀還是該擺出謙遜臉。

白韶蓉笑著拍拍的肩:「深藏不啊!看著文文弱弱,沒想到竟是這麼厲害的!」

「也、也不是真的多厲害,當時陳尋大人是沒當真想與我死磕,否則我哪能討到那麼大便宜。」這倒不是徐靜書假客氣,是真的從未被那場帶了三分僥倖的庭辯勝利衝昏頭腦。

怕白韶蓉還要誇,趕忙笑問:「你這是公務在麼?」

「嗯!長慶公主府後院殺人案,我們卿大人讓去再尋人證確認一遍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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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大理寺卿秦驚蟄,白韶蓉驀地直了腰板,尊敬之溢於言表。

「你這是去哪兒?」

「我與族親妹妹在外賃屋住的,今日趁著休沐就回去看尊長,順道商量些事,」徐靜書抿了抿彎彎笑,「那你忙,我就不打擾你辦正事了。」

白韶蓉笑執辭禮:「改日若得空,散值時我去史臺尋你出來喝酒啊!」

徐靜書也回禮,卻只是沉默地笑笑。

怕等白韶蓉得空去史臺尋時,已被退回祿府候任試俸了。如此,還是不要隨意應承比較好。

*****

徐靜書已快兩個月沒回信王府了,門房上相的竹僮瞧見表小姐回來,熱地一路迎下臺階。

「……孟側妃帶小六姑娘回安平孟家了,世子在含院,三公子在擷芳園讀書,四公子和小五姑娘去書院了。」小竹僮領著徐靜書上臺階,一路不停。

他想了想,又低聲音向徐靜書風:「殿下與王妃殿下一早上都在承華殿的書房,只人進去換過兩回茶。」

徐靜書斜斜睨他:「你今日在門房當值,卻對承華殿的靜這樣清楚,是先前一直在到跑吧?」

小竹僮被這明察秋毫嚇得僵咽了咽口水。直到瞧見角淺淺揚起,這才鬆了口氣般拍著心口:「天爺啊,我們表小姐當之後,竟像是了!」

徐靜書沒有耽擱,進府門後就逕自往承華殿去了。

承華殿侍前去通稟徐靜書回府的消息時,趙澈已火急火燎親自趕到承華殿外頭,拉了徐靜書就要走。

「別瞎摻和!」趙澈難得神嚴厲地對徐靜書說話,將旁邊的雙鸝都嚇了一大跳。

徐靜書倒是沒怕,眸地迎上他的目:「我想好了。」

「說了你不必想這事!」趙澈按下心中急惱,放了語調,「我會另想法子,你……」

「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你明明就很清楚,」徐靜書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和,態度卻很堅定,「既你都親自過來了,不若我們一同進去?」

*****

趙澈難得強地將徐靜書拖到遠離承華殿大門的院牆樹下。

兩人站在樹蔭裡,四下的侍者全被摒退,周圍靜得只能聽到細細蟲鳴。

暮春晴從枝葉間細碎灑下,落在鬢邊,落在眉梢,溫而暖,像有人繾綣的親吻。

「是我不對,不該告訴你的,」趙澈垂眸,眼底有化不開的痛意,「別管這件事了,也不用勉強自己去做這種抉擇。」

雖他確實沒想出更好的法子來解決這個僵局,但他還是捨不得勉強徐靜書去做自己並不願做的事。

徐靜書仰面對他彎了笑眼:「沒關係的,我都想清楚了。」

「你想清楚個鬼!」趙澈今日火氣大得很,全然無法保持以往的溫,「你知不知道,若你應下這親事,之後你在史臺……」

「我知道,問過同僚了。可能會因需要避嫌而不被重用,甚至可能被退回祿府,今後沒機會再進史臺了,」徐靜書笑的眼尾泛起一抹瑩瑩水,「沒關係的。若真是的走到這地步,我不會怨你,也不會怨任何人。」

趙澈抿直了線不說話,懊惱至極。這事是他沒做對。若什麼都不知道,就不必面對這樣殘酷的抉擇,只需安安穩穩照自己預計的路,一步步走向期待多年的好將來。

徐靜書停了停,又道:「我是今年考的,按理本就該經過在祿府試俸候任這個階段。是史臺臨時出現職缺,我才得了機會提前上任。這兩個月其實算我走了捷徑白撿的,若真被退回祿府試俸,那也只不過是將之前該走而沒走的這段路重過一遍而已。退回原點重新出發罷了,又沒到絕境,你不要自責。」

「我就不該讓你說話!」趙澈焦灼地將頭撇向一邊。明明這個事是在為難卻還顧著將道理講出花兒來,不想讓他愧疚自責。

「好啦,其實這事怎麼看都是我占你便宜了呀。你瞧,我什麼都沒有,卻平白得個俊俏小郎君,而且這小郎君將來還是位殿下,我這可算是……唔!」

趙澈心疼又惱火地以封住了喋喋不休的自貶。

沒有誰比趙澈更清楚,在此時答應婚,徐靜書所能得到的,大都不是所在意的;而可能失去的,卻是一直以來全心全意在爭取的。

卻還要忍著心中失落與忐忑,用這樣的話來貶低自己,好讓他心安理得接的犧牲與全。

他在上輕輕咬了一下,整顆心揪一團麻:「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婚的混蛋。」

「那你若再同我強下去,就會顯得我也像個婚的混蛋了。」徐靜書笑著腦袋抵在他肩上。

*****

當徐靜書與趙澈攜手走進承華殿說明來意後,徐蟬雖詫異片刻,卻又像早就有所察覺般,無奈又慈藹地笑了笑。

趙誠銳的臉可就很彩。

他之所以提出趙澈必須先婚的條件,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家長子本沒有兩相悅的心上人,也絕不會屑於隨意找個姑娘勉強完婚。

看著面前一雙小兒,趙誠銳冷冷笑了笑,瞥了側的徐蟬一眼。

他覺得這是定是徐蟬做出的安排,徐靜書這些年這姑母恩惠庇護,推託不得之下也只能著頭皮答應這樁婚事。

趙誠銳端起茶盞,慢條斯理淺啜一口,慢慢定下心神來。

雖信王府在這次搜宅中有驚無險地全而退了,但他心中也多有點數,儲君趙絮並不希他繼續留在京中,甚至他皇兄武德帝也可能是同樣的意思——

否則孟淵渟不至於那樣強他。

既形勢如此,他主請聖諭將王爵讓給長子,也算是順著大家搭好的臺階下了。

他想著趙澈眼睛並未全然恢復,往後大約也做不出多大個事來,又挑了徐靜書這麼個本不可能為他提供什麼助益的妻子,兩人還是被強行湊在一起的,往後不得鬧個犬不寧。

只要他能熬到孟淵渟式微,孟家沒有多餘力再管孟貞這個出嫁的事,最後這府中的一切不還是任由他趙誠銳來拿?再是沒了王爵,他還是趙澈的親爹!

「既是兩相悅,又是親上加親,倒也算好事一樁。」趙誠銳似等著看笑話一般,語氣裡有淡淡嘲弄與不屑,「王妃可著手準備文定事宜及大婚籌備了,本王明日便進城請聖諭,如你們所願。」

*****

朝堂局勢從來都是牽一髮而的。

因為長慶公主向武德帝自首了「後院殺人案」、主將側郎楚暉給大理寺審訊,長慶公主府就算是主站上了風口浪尖,對清查後院之事也就毫無抵阻攔之意。

有長慶公主俯首認錯、主配合的表率,其餘人等便是心有不甘,也只得束手認命,搜宅因此而格外順利,預計中的頑抗與衝突並未出現。這無疑也算長慶公主趙宜安在此事中無意間做出了不小貢獻。

全城搜宅從四月中旬開始,到五月初便順利結束。經歷了一場針對員、勳貴、宗室的全城搜查,京中的民生並未到明顯衝擊,一派欣欣向榮。

只是經過這次聲勢浩大的全城搜宅,不但員、勳貴、宗室,就連市井間的普通百姓也明白了朝廷破舊立新的決心。

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從四月下旬開始逐漸蔓延出京,及至各地州府都街知巷聞。

在朝廷有意大張旗鼓地宣揚下,舉國上下都看懂了此舉的震懾與提醒之意:往後與從前不同了。不管是大錯小錯,也不論世家貧民,凡律法明文有載不能做的事,做了就會按律付出代價。

大周建制到了第五年,所謂「律法的威嚴」這才真正開始深人心。

對有強烈銳意革新之志的儲君趙絮、對擊碎陳腐舊框、開創嶄新盛世的改革派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開局。

搜宅後,大理寺忙著審結長慶公主府後院殺人案;史臺忙著彈劾被查出後院人逾數的員、勳貴、世家;京兆府忙著將重新稽核的人口造冊呈戶部;戶部忙著將此次稽核出有報、瞞報人口而賦稅的人揪出來補稅……

而武德帝與儲君忙著置此次搜宅查出問題的人,同時還要頭疼搜宅前後暴出的機構冗餘、各部職能混重疊的嚴重問題。

總之,在如此風起雲湧、熱火朝天的大勢下,「信王趙誠銳自請聖諭讓王爵於世子」的事在朝中竟就顯得沒多大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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