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婚
從梨花街到傅家府邸, 要走的路不算太遠。
魏夫人甄氏早幾日便趕到了齊州,跟攸桐住在一, 幫著兒打點,從嫁冠到出閣之日的儀程,乃至攸桐備的嫁妝, 都挨個過目,免得有疏。一圈看罷, 見攸桐做得比想的還周全細緻,才算放了心。
出閣前夜, 母倆臨睡前夜談時, 又特地叮囑了一番。
說上回親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有許多不得已之,攸桐既決意和離,和魏思道也無從手。如今攸桐能隨心挑選夫君,既還是嫁給傅煜, 便須收了任, 往後照顧夫君、侍候長輩、和睦妯娌, 該有個高門夫人的樣子,再不可跟從前似的胡鬧。
攸桐挨個應了, 瞧著甄氏比這正經出閣的人還張,又撒玩笑了幾句。
臨睡時,夜已頗深。
次日清晨起來, 便忙著梳妝打扮, 許婆婆和甄氏坐鎮, 春草、煙波和杜雙溪都沒去涮坊,留在院裡陪,加上喜娘等人,幾乎了滿屋。寒冬將盡,春初生,整齊潔淨的院裡張燈結彩,喜紅的綢緞纏滿梁柱,庭院裡一樹臘梅吐了黃蕊,更添幾分春意。
嫁、冠皆已齊備,攸桐翻過年便是十七,段長開,比從前更添裊娜韻致。
喜娘是個生得頗福氣的婦人,伺候過齊州許多高門貴戶的新娘,很有眼。見甄氏有不捨之意,攸桐神從容和緩,不時挑些高興的事來說,猜得心思,也變著法兒寬甄氏,直說攸桐命格高貴有福氣,嫁的夫君是滿永寧最出挑的男人,往後定有不盡的福。
梳頭時,說滿頭青如黑緞,化妝時,便說眉目姣好天生麗質,幫著穿時,又說段出挑,盈盈有致,從頭髮兒到腳趾尖兒,狠狠誇了一通。末了笑瞇瞇誇贊甄氏,說做母親的是個有德有貌,才會養出這版容貌出衆、氣度雍容的人兒。
都說自古人配名將,攸桐嫁了傅煜,是天造地設,佳偶天。
往後夫妻和睦、融洽,定能過得和順滿。
甄氏即便知是恭維,聽著喜氣的話語,也不好出眼淚來。
便強自打起神,待傅煜來迎親時,高高興興地送攸桐出門。直待花轎在喧囂鼓樂的簇擁下走遠,馬背上傅煜那喜紅拔的影拐過街角,才扶著門框,欣落淚。
……
齊州城裡,已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上回傅瀾音嫁予秦韜玉時,因兩家都是齊州高門,婚事辦得也頗爲隆重,送聘禮、抬嫁妝時,也曾引得百姓爭相圍觀。如今臨近除夕,各忙著買竹、糊燈籠、添年貨,街上本就熱鬧,聽聞傅煜娶妻,豈能不好奇?
聘禮嫁妝還在其次,就迎親的隊伍,便是十數年都難見的。
——花轎緻而喜慶,四角流蘇高懸,帷上綉著丹朝,轎雕鏤百子圖和富貴花卉,朱漆燙金,華麗,背後鼓樂笙簫,隊伍裝束簇新奪目。而在迎親的隊伍前後,則是傅家護院的衛兵,盔甲齊整、神抖擻,因是軍旅漢裡選拔。出來的,昂首走在街上,鶴立鶏群似的,比王府的依仗還要惹眼。
而傅煜騎了黑影,穿著喜慶吉服,劍眉朗目,儀峻整。
是令敵軍聞風喪膽的鐵腕戰神,也是齊州百姓敬重畏懼的守護之神。
沿路皆是聞訊特地來看的百姓,爲傅煜的風姿折服之餘,難免看向那頂花轎。
那裡面坐著的人,該是何等天姿國、氣度出衆,才能得這男人的青睞?
滿城皆知傅將軍迎娶妻,此刻的傅家,也是賓客盈門,喧囂熱鬧。
前年娶親時,因傅煜沒當回事,便是宅籌備,賀客除了常往來的男客眷外,便隻永寧帳下頗要的員,至於旁的,傅煜幷未知會。這回雖是再婚,傅煜卻沒打算含糊,因心裡爲娶妻而高興,除了眷辦外,還特地知會了昔日曾幷肩征戰的將士。
這些人跟著傅煜出生死,聽說要喝傅將軍的喜酒,豈不快活?
傅家軍中雖綱紀嚴明,拋開上峰下屬的份,卻也是同生共死的袍澤兄弟。
除了杜鶴仍須恪盡職守地負責周遭安危秩序外,旁的相將士,但凡沒要事在的,這一日皆來道賀。男人們難得見喜事聚到一,又都是豪直率的漢子,平素嚴守軍規不敢酒,而今能敞開肚量,在傅德清的含笑招呼下,已然開了酒罎,早早地喝酒熱鬧起來。
待新娘迎來,整個傅家酒香四溢、紅燈綢緞,漢子們豪的笑聲傳出來,跟從前迥異。
攸桐在轎中聽見,不自覺牽出笑意。
花轎在府門前停穩,無需喜娘手,傅煜親自扶著下來,兩人攜手進了府,拜堂親。
傅德清端坐在上,滿面笑意,周遭賀客不敢招惹傅煜,軍中漢子卻連連起哄喝彩,聽得攸桐心肝兒,生怕這群人高興得過頭,跑來鬧房。
還是傅煜一聲清咳,眼風甩過去,才鎮住那群鐵漢。
過後房,因田氏早逝,便是長嫂韓氏帶著親近的眷過去,行撒帳之禮。
新房仍在南樓,原先陳設的桌椅幾案沒挪分毫,還按著攸桐的喜好,添了許多。周姑帶著滿院的僕婦丫鬟侯在門口,待新娘來了,便親自捧上彩果。
新房龍燭高燃,床榻裡煥然一新,掛了喜紅錦帳,擺著魚水合歡的錦被。
新人夫妻對拜坐床,新娘的面容藏在蓋頭下,那嫁卻合著段,勾勒出曼妙的肩、窈窕的腰,雍容華貴。旁邊傅煜材魁偉、風姿英武,玉冠之下,素來冷清威儀的眼睛難得的帶著笑,一隻手過去,借著寬大的袖遮蓋,牢牢握住妻子的手。
眷們笑著誇贊,拋灑彩果。
周姑在南樓待了數年,見過上回婚時的冷清,目睹了夫妻倆從疏離到親近又和離的點滴,冷清傷地守了一年半,終於又盼回了夫人,豈不高興?相似的新房,截然不同的氛圍,再想起從前種種,竟是恍如隔世。
笑著笑著,眼眶便潤起來,背過旁人,乾。
等傅煜當衆揭了蓋頭,眷連聲誇贊後離去,傅煜也外出陪客,南樓才算得來片刻清淨。
周姑平復了心緒,去小廚房取了食盒,帶丫鬟僕婦進去,恭敬行禮。
「拜見夫人!」齊刷刷的聲音,暌違已久。
攸桐摘下冠抬眸,正對上周姑的眼睛。
悉而帶幾分慈的目,瞬時勾起舊時記憶,笑而起,過去扶著周姑,道:「快請起來。」目環視一圈,丫鬟僕婦都是先前伺候過的,雖不像周姑般眼圈微微泛紅,卻都帶著或深或淺的笑。
便聽周姑道:「聽說夫人要回來,我趕著將小廚房收拾起來了,這裡頭是些糕點湯水,比不上夏嫂的手藝,好歹能墊墊肚子。」說著,便將食盒擱到桌上,揭開蓋子,裡頭是幾樣小菜—
糖芋苗、桂花拉糕、香排骨、蟹黃豆腐、幹燒筍尖,外加一份老鴨湯。
都是攸桐吃的。
木香端來茶水,煙波幫著擺碗盞,周姑瞧了一圈,沒見春草,便問道:「春草姑娘呢?」
「已出閣啦。」煙波瞧見老人,也頗高興,見攸桐吃得歡快,便代爲回答,「嫁了咱們的許管事,是許婆婆的孫子,爲人踏實能幹,回頭跟許婆婆一道搬過來,便能見著了。」
周姑笑著點頭,「好,好。」
僕婦們退出去,留下周姑、木香等常在屋裡伺候的,趁著攸桐吃飯的間隙,聊些家常。
外面宴席開得熱鬧,攸桐吃飽了飯,因今晨起得早,難免犯困,便到榻上瞇著歇會兒。
醒來時天已昏黑,龍喜燭高燃,屋裡靜悄悄的,剩周姑和煙波陪在旁邊。
問了問時辰,竟已是戌時二刻。
這點兒合該吃晚飯,攸桐雖不,卻還是倆去小廚房尋,挑些好吃的糕點,拌個開胃的小菜來。在屋裡沒事做,便在各溜達,從側間到室,陳設皆舊時模樣,次間的長案上,還拿玉白瓷瓶供了一束臘梅,半數含苞半數綻放,清香淡淡。
只是枝幹獷,隻挑花多而不挑枝形,缺些奇趣深致。
攸桐聽見門外有靜,還當是周姑來了,便隨口問道:「這臘梅是今兒剪的嗎?」
「昨晚剪的。」回答他的,是低沉的男聲。
攸桐聞聲過去,便見屋門開,燭火閃了閃,那道悉的拔影走了進來。
門扇掩上,屋裡燭火重歸明亮,傅煜那喜紅的吉服微敞,怕熱似的出脖頸,朝走過來。今日賓客裡有不軍中袍澤,他人逢喜事神爽,似乎喝了不酒,冷峻的臉上出點紅,雙眸奕奕,一進門便纏在上,深邃炯亮。
那樣的眼神幷不陌生,在他坐在浴桶。的那晚,攸桐就曾見識過。
下意識退了半步,「傅……夫君。」
傅煜已經到了跟前,嫌這裳礙事似的,又手扯了扯。一粒盤口被綳斷,領口敞得更開,除了鎖骨結,還出了點膛,而他上酒氣頗濃,隨著呼吸,燙熱的落在臉上。那隻手稔之極,輕易勾住腰,攬著撞在他懷裡。
隔著層裳,他的心跳傳到耳朵中,一聲一聲,有力而微微急促。
攸桐毫無防備,陡然陷他的氣息,心跳頓時也了。
瞥了眼窗外,小聲提醒,「春草和周姑待會兒就來了。」
「不會。」傅煜低頭,攫住目,神裡竟有那麼點得意,「沒人會來。」
只有夫妻獨,孤男寡,房花燭。
傅煜滿的酒氣化熱氣,燒得呼吸和滾燙,往那梅花掃了眼,道:「這是我剪的。」
「你……還有那閒逸致。」
「嗯,昨晚睡不著,去雲樓那邊折的。」
攸桐被他酒氣熏得發暈,目落在他的結,腔裡亦砰砰跳,胡道:「爲何?」
傅煜不答,在疑抬眸時,才沉聲道:「在想你。」
聲音到了末尾,已帶幾分喑啞,他的忍耐和裝模作樣似乎已用到了極致,瞧著瓣時,嗓音一,低頭便吻了上去。像是久旱之人盼甘霖,像是走在沙漠的旅人看到甘,迫切而用力。
天知道昨晚他孤枕難眠,想著今日的婚事時,有多想衝到邊。天知道和離後,每個輾轉反側的夜裡,他有多後悔當日寫下的休書,多想將玉溫香抱回懷裡。天知道這一日他是忍耐著怎樣的激喜悅,才不至於在賓客跟前失態。剛才端著慣常的威儀端重招待賓客,好容易從酒杯中出來,這一路是懷著怎樣的心走來,唯有他知道。
而此刻,終於,只剩他和獨對。
傅煜再不收斂,無需克制,一手扣著腰,一手扶著後腦,狠狠地吻。
像是要把先前拖欠積攢的全都討回來一般。
幾近暴的舌擄掠,將的呼吸攫取殆盡,只留下酒氣彌漫,燥熱如火苗。他的過來,迫得微微後仰,那隻手從腰肢游移而上,拈著耳垂,貪婪肆意。
手肘到瓷瓶,哐的一聲跌在案上。
攸桐心裡微驚,口中一聲嗚咽,揪他腰間的裳。
傅煜的理智也被這靜稍稍回,睜開眼時,慣常冷清的眼底火苗竄,呼吸急促不穩,像是克制已久的狼。不待攸桐反應過來,他忽然臂,打橫將抱起,大步便往室走去,結滾之間,發出清晰的吞咽聲,顯然香檀舌意猶未盡。
紅綃帳掀,裁剪緻的嫁被輕易剝下,搭在床畔。
比起傅煜經百戰的後,攸桐的手腳幾乎沒半點反抗之力。
衫零落,炭盆熏得一室春暖。
屋外夜風寒涼,周姑袖手站在庭院,瞧見木香端了杯酒過來,笑著擺手。
「酒都喝過了,不必講究,人燒好熱水,等裡頭的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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