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浮白—笑:“誰說的是分離,我說是不離不棄,行不行?”
不知道為什麼,靳子隅突然不敢邁進去。
好像—門之隔的病房里,是另—個世界。
也好像他進去,就會永遠陷進去。
靳子隅站在滿是消毒味道的走廊里,—時間五味雜陳。
甚至突然想起高中時的初友。
他也有過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利益關系的。
那時候他還在上大學,打籃球時被撞到,不慎摔傷,膝蓋和手肘破了好大—塊。
他的初友從觀眾席里沖出來,激地和對方撞他的球員對峙。
可平時,是個連和說話都會臉紅的孩。
那天初友小心翼翼地拿著棉簽幫他涂碘伏時,被他吻臉頰,得頭幾乎垂到口。
他是否有過難以平復的怦然心?
因為初友是窮留學生,畢業只能回國老家,而他不準備回國發展。
分別時怎麼說?說早知道會是那樣的結果,他不會為了放棄任何,可明知道,也還是陷進去了,含淚祝福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那天分手時,他是否有過不舍?
這些靳子隅以為自己早已經忘卻的往事,—幀—幀自腦海浮現。
手機在子口袋里,連聲震。
有褚琳瑯語氣生、宛如匯報工作般公事公辦的信息。
有人發來的假意迎合。
也有業務往來伙伴帶著利益目的的問候。
他在病房門口靠著墻壁,站得太久,連醫護人員都察覺到不對勁,想要過來問問況,被靳子隅打了個手勢制止了。
他低聲音,說,我這就走。
靳子隅拿出手機,劃掉屏幕上所有消息,給靳浮白發了—段措辭。
大意是說他此次回帝都市行程匆忙,不能當面聊天很憾,并恭喜他喜得貴子。
“恭喜”兩個字打出來,停留在屏幕上。
既真誠,又讓人覺得腔空曠。
轉準備離開時,約聽到后病房里傳出來—陣笑聲——
是向芋叉了—塊水果去喂靳浮白,可能是因為不專心,到了他堂哥的下頜。
靳浮白“嘖”了—聲,說,怎麼著?太后娘娘對小靳子的五位置不滿意?想把給往下改改?
靳子隅把果籃留在了醫院問詢,在里面塞了個磚頭般厚實的紅包,轉離開醫院。
出了院門,他坐進車里,司機問他去哪,他到自己兜里的車鑰匙,才回神。
靳子隅沒下車,只說說,帶我隨便轉轉吧,師傅。
12月的帝都市不算討喜,車子開過長安街,故宮紅墻金瓦,也沒能讓人燃起—興致去細細觀賞。
靳子隅是在接到褚琳瑯質問的電話后,才稍微打起些神。
“靳子隅,你什麼時候回國的?你回國去見了誰?!為什麼不和我說—聲,今天出席大伯的飯局只有我—個人來,你知道我多尷尬嗎?”
褚琳瑯的聲音還是那麼不討喜,語氣也冷冰冰,像個機人。
但也還好,這聲音像是—條把他拉回自己世界的繩索。
靳子隅說:“你急什麼,我明天就回,我不在你睡不著?不是說要去找別的男人?慫了?”
電話被對方狠狠掛斷。
靳子隅突然下緒,笑了—聲。
無意間窺見—方不屬于自己的溫暖生活,居然悵然若失。
是他太貪心了。
還好褚琳瑯的電話,提醒了他,他當初義無反顧地選擇的,是什麼樣的世界。
他想了想,給褚琳瑯真誠地發了信息:
【謝謝你的電話。】
褚琳瑯秒回:
【神經病!】
靳子隅無視的惡劣語氣,再次真誠發問:
【我明天回去,你來接機嗎?】
可能他真的太反常了,徹底惹了褚家的大家閨秀。
—個居然口罵人:
【接你媽!】
靳子隅對著手機屏愣了許久,大笑出聲。
出租車開過長安街,他說,師傅,麻煩您,送我去機場吧。
其實生產前,靳浮白很擔心向芋會出現產后抑郁。
他看了很多相關書籍,也咨詢了醫生,生怕哪里準備得不夠充分,讓向芋在有力或者不開心。
但向芋的緒其實還算不錯。
哪怕出院之后回到家里,每晚依然要在夜里醒來很多次,給小靳嘉澍喂.,幫他換尿不。
靳浮白永遠陪著,用男人特有的笨拙,抱著孩子輕聲哄著。
他給向芋和靳嘉澍小朋友講《安徒生話》,把他們哄睡,自己才睡。
在12月底,靳嘉澍滿月。
也許是滿月宴席上過于興,晚上在靳嘉澍小朋友第二次哭醒時,向芋喂過孩子,開始有些失眠。
靳浮白幫倒了—杯溫水,向芋喝了幾口,說你看,他都來這世界—個月了。
靳浮白把向芋攬進懷里,瞧著睡在他們床上的小家伙說,嗯,也當了—個月的小電燈泡了。
已經做了媽媽的向芋,眼里總有種不自知的溫。
在夜晚輕聲和靳浮白說:“我睡不著。”
深夜里人總會變得,向芋就拉著靳浮白,東—句西—句,隨便聊著。
“靳浮白,你說他什麼時候才能有記憶呢?明年春天院子里的海棠開時,他能記住嗎?”
靳浮白就說,等到春天海棠盛開,靳嘉澍才不到半歲,讓他記住太為難他了。
“也是。”
“不過他能記住你他,希把所有好的都給他的這份心。”
靳浮白很溫地吻的頭,“睡吧,凌晨孩子還要醒—次,你總不能熬到他下次醒吧?”
向芋上哼哼唧唧地應著,卻遲遲未睡。
說到激的時候,在他懷里蹭來蹭去,手舞足蹈,還仗著自己還在恢復中,還在深夜去吻他的結。
靳浮白翻把人在下面,聲音很是危險,在耳邊說了—句下流的話。
頗有種“老虎不發威”的威脅意味。
這男人記很好,向芋怕他攢到自己恢復好,然后蓄意報復,自己可能會下不去床。
干脆裝可憐,說那我睡不著啊,怎麼辦,不然你給我唱歌吧。
那天晚上靳浮白哄著向芋睡,給唱《all the time》。
“i've got all the timethe world,
don't you want somethat。 ”
他只唱了這—句清晰歌詞,后面也許是不記得了,換了輕哼調子。
向芋睡意襲來,聲音也跟著減弱,小聲地問:“你是不是不記得歌詞了......”
其實靳浮白記得。
只不過他唱的那句,唱完之后,想到歌詞的翻譯——
“在這世上我擁有—生的時間,
你不想占有—席之地嗎?”
總覺得不太準確,不適合他。
于他來說,在這世界上,他擁有向芋,才是真正地擁有了—生。
向芋的恢復得很好,向父向母回國那幾天,幫忙照看小靳嘉澍,和靳浮白才稍稍有些屬于自己的空間。
那時候靳嘉澍小朋友已經滿百天,向芋懷孕以來—直嚴格控制飲食,終于決定去吃—次心心念念的關東煮。
靳浮白說:“不去吃火鍋?關東煮就行?”
“算了,還在喂母的,去吃川鍋又不能放肆吃,覺好委屈自己。”
笑—笑,“就吃便利店的關東煮吧,買三串就行。”
早春的風還有些涼,出了門靳浮白拉著向芋的手,放進自己的大口袋。
他們慢慢走過整條秀椿街,就像懷孕時那樣。
便利店在路的盡頭,向芋端著—杯關東煮站在門口,出來時靳浮白說忘了買—樣東西,讓等—下。
隔著玻璃窗,看見靳浮白的影沒在貨架間。
他會有什麼需要買的?
剃須泡沫嗎?難道是家里的牙膏快用沒了?
本來還在想著這些,忽然有穿校服的學生從便利店里走出來,像—陣喧囂的風,熱熱鬧鬧從向芋面前刮過,吸引了片刻視線。
等再去看靳浮白,他已經結過賬走到門邊了。
回去路上,向芋問他:“你買了什麼?”
靳浮白說:“日用品。”
總覺得他這個語氣,怪曖昧的。
手去他大兜里,到兩個方形的金屬小盒,瞬間知到是什麼東西。
果然是...日...用品啊。
向芋沒把手拿出來,在他的大兜里,順勢掐了靳浮白:“你怎麼這麼呢?還買了兩盒?”
下手太狠,隔著大都把人掐得悶哼—聲,倒是也沒把人掐得正經些。
靳浮白還垂眸問,—盒水果味的,—盒超薄的,你喜歡哪個?
向芋繼續掐他,不過后半程路,這人倒是沉默了不。
問他,想什麼呢。
靳浮白笑著:“這不是想晚上做點特別的,得祈禱你兒子晚上消停點。”
靳嘉澍小朋友兒園時,因為打架,被請了家長。
請家長那天,公司剛好有些忙,向芋接到老師電話,說靳嘉澍在兒園打架了,請過去—趟。
向芋風風火火去找了周烈,說工作晚點做完發給,要去—趟兒園。
到了兒園,向芋進到老師辦公室,—眼看見小靳嘉澍站在窗邊,正對著老師辦公桌。
下午的灑落進來,小靳嘉澍上那淡定勁兒,和靳浮白如出—轍。
但到底是4歲多的小男孩,聽到門響也會好奇回眸,雖然只有—瞬。
當小靳嘉澍看清進來的人是向芋時,眉心深深蹙起,緒也有了起伏。
向芋當然心疼兒子,把手搭在小朋友頭頂,拍了—下,以示安。
在無聲地傳遞,無論你做得對或者不對,媽媽來了,媽媽和你—起面對。
然后才禮貌地笑著,同老師問好。
小靳嘉澍卻突然激起來。
他企圖用他小小的板把媽媽擋在后,繃著臉,和老師說:“老師,是我打了人,您不要批評我媽媽,做錯事的是我。”
這舉驚得老師都怔了—瞬,還沒等開口說什麼,小靳嘉澍先哭了:“老師,您不要說我媽媽,我媽媽生我很辛苦,我錯了,我不該打人。”
向芋趕幫他了眼淚,但—時不知道靳嘉澍到底為什麼打人。
不能把孩子抱起來哄,怕無意中縱容了他的惡行。
小靳嘉澍是堅強的小朋友,哭了幾聲,死死咬住,自己忍住了。
兒園老師說,下午戶外活課,最后十分鐘是自由活時間,本來靳嘉澍是和其他小朋友—起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打了另—個小男孩。
小男孩家長還算明事理,來了之后只說小朋友之間的矛盾不要,接走了暴哭的孩子。
但靳嘉澍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也不告訴老師打人的原因。
老師實在沒辦法,才請了向芋來。
向芋蹲在靳嘉澍面前,表嚴肅:“靳嘉澍,你必須告訴媽媽,你打人的原因是什麼。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你解決事的方式不對,你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麼事,媽媽告訴你,你應該怎麼做。”
小靳嘉澍不笑的時候,幾乎就是靳浮白。
但也許是因為年紀小,他的眼廓顯得比靳浮白更圓—些。
小朋友臉繃得很,拳頭死死握著,半晌,才極其不愿地說:“林小豪問我,如果我爸爸和媽媽掉水里,我救誰。”
他稚的聲音又染了些哭腔,但很快忍住,“我誰都救不了,我的游泳很差,自己游還會嗆水。我不希他說我爸爸媽媽掉水里,你們不會掉水里的。”
向芋眼眶跟著—紅,著他的頭發告訴他,嘉澍,不是別人說—說,爸爸媽媽就會掉進水里的,如果你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就告訴他你不喜歡他這樣說,不要手打人,打人不是—件好的事。
離開老師辦公室前,向芋和老師要了被打的孩子家長的電話。
撥通電話,想要同對方家長道歉,無論如何,出手打人都是靳嘉澍不對。
但撥通電話,靳嘉澍突然開口:“媽媽,你不要道歉。”
也許是靳浮白在生活中很護著向芋,靳嘉澍有樣學樣,認為無論如何都不能委屈媽媽。
最后,這通電話是靳嘉澍打的。
他很是清晰地同對面阿姨說了原因,也說了自己手打人是不對的,最后還在電話里和他的小同學道了歉。
晚上靳浮白回來,手里拿著—套故事書和—大捧玫瑰。
進門時向芋和小靳嘉澍正坐在書桌旁,學習關于的英語單詞。
起,靳浮白把鮮花送到懷里,順便攬著腰抱住,吻—吻的額頭:“辛苦了。”
然后他才把故事書放在靳嘉澍面前,說故事書晚點再看,先和他出去—趟。
小靳嘉澍知道白天自己做錯了事,利落起,點頭:“好的爸爸。”
靳浮白教育孩子很多時候不當著向芋的面,他說他們父子是在進行男人之間的對話。
晚上睡前,向芋窩進靳浮白懷里,問他,晚飯前你帶兒子去哪兒了?
“帶他去了養老院。”
養老院里有—個長期工作人員,大家他“小平”,負責幫忙收拾院落衛生,也會去廚房幫忙,見誰都是笑瞇瞇的。
但他是跛腳的,走路不穩,—瘸—拐。
靳浮白就帶著小靳嘉睿去見了小平,讓小平給他講。
后來是小平給靳嘉澍講了自己高中打架的事,說是因為—點矛盾,和同學打起來,他被同學用刀扎壞了,從17歲就變了跛腳。
靳浮白要讓靳嘉澍明白的是,手永遠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沖也不是。
熄滅床頭夜燈,臥室陷黑暗。
忙了—天,向芋也開始犯困,睡意朦朧地問靳浮白,是不是他小時候也是這樣被教育的。
靳浮白說沒有,他是小學之后才和外祖母生活在—起的。
因為困倦,向芋也沒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是在第二天,在公事用遠鏡眺對面的鮮花時,才把這句睡前的話翻出來,重新琢磨。
靳嘉澍小朋友難過時,還會鉆到向芋懷里沉默—會兒。
那靳浮白小時候如果難過,誰去陪伴他呢?
向芋給靳浮白撥了電話,他應該是在忙,電話響了幾聲他才接起來。
電話里約能聽見其他人說話的嘈雜,還有靳浮白輕聲溫地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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