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因為這個。”
臨淵抬眸,愈發不能理解。
他在宮中已有一段時日,倒也聽過不關於這個皇帝的傳聞。
他想不出,除了這層單薄的緣,這昏聵無能的皇帝,還有什麽值得回護之。
於是他問:“為什麽?”
李羨魚沒有立即回答他。
低垂著羽睫,也像是在探尋自己心湖深,關於這件事,真正的答案。
殿歸於沉寂。
唯有秋風自窗畔蕭蕭而過,帶起臨窗而立的年墨發與袂一同翻飛。
他手中持劍,劍穗的流蘇拂過李羨魚握著他袖緣的手背,帶來些微的涼意。
李羨魚想起,這是繡給臨淵的劍穗。
繡過兩樣東西給臨淵。
一件是劍穗,另一件則是一枚護符。
因為臨淵總是去尋仇,去殺人,最後滿傷痕地回來。上回,還險些因此送命。
不想再看見臨淵傷了。
更不想看見他因為刺殺的事,而被舉國通緝,被府四追殺。
李羨魚的思緒落定。
輕抬起羽睫,杏眸裏的水霧漸漸散去,顯得本就清澈的眸子水洗過般的明淨。
“臨淵,即便是你真的弒了君。母妃與霍小將軍的事,也無法再彌補了。”
臨淵眸淡淡。
是無法更改,但可以讓做下這件事的人付出代價。
這便是尋仇的意義。
而他未及開口,李羨魚卻又輕輕啟。
的語聲很輕,得像是春日裏一朵楊花拂過耳畔。
“臨淵,我也不想再看見你傷了。”
臨淵沉默著徐徐抬眼看向。
而李羨魚也安靜地與他對視,神專注,一字一句,格外認真。
“即便是有朝一日離開了宮廷,我也不想看到你再到尋仇,或是被仇人追殺。我更想看見,你能找個風景極好,抑或是你喜歡的地方定居下來。置辦一門營生,好好地活下去。”
過去的事,已無法更改。
隻希邊的人,都還能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臨淵的作頓住。
許久,他鬆開了持劍的手,側過臉去,語聲很低:“臣總是不明白公主在想些什麽。”
李羨魚著他,順著他的話道:“你若是答應我不殺父皇,那我便解釋給你聽。”
臨淵立在窗前的逆。
李羨魚看不清他麵上的神,隻看見年持劍的手驀地一,複又鬆開。
他低聲:“公主若是不想,便推後再議。”
李羨魚聽出他話裏的讓步,高懸的心漸漸放落,但仍舊是不忘叮囑他:“那你要是什麽時候再有這樣的想法,一定要說與我聽。”
這樣,也好及時勸住他。
臨淵頷首,道:“好。”
他抬步,走到李羨魚跟前,等開口。
李羨魚卻覺得自己的話已經說完了。
畢竟,臨淵都已經暫且放棄了去弒君的想法。
仰臉看著臨淵,而後者並不看,隻是眸淡淡地看著地麵上的青磚,像是在等著開口。
李羨魚想了想,便與他說起自己在母親那本日錄裏看見的,有關於江陵的風景。
小橋流水,楊柳飛花,喬木鎖煙霞。
末了,將悲傷的心緒放下,重新展眉,向他輕輕而笑:“臨淵,若是你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以後,可以住到江陵去。”
想了想,便起去拿紙筆:“我去寫一封家書,你幫我帶給住在江陵的外祖,他會照拂你的。”
臨淵先一步將湖筆拿走。
他側過臉,語聲很淡:“即便是三月期滿。臣也不會立即離開京城。”
李羨魚訝然:“你是要在玥京城裏定居嗎?”
略想了想。
雖然都說‘京城居,大不易’,但若是臨淵的話,應當便不用太過憂心了。
畢竟他的手這樣的好,便是去開一間鏢局,想來也能賺到許多銀子。
於是李羨魚莞爾:“那你記得把落腳的地方告訴我。”
忖了忖,不大確定地道:“興許,我還能寄信給你。”
臨淵道:“臣不喜歡看信。”
他依舊不看,羽睫淡垂,掩住了眸底的緒:“若是公主有事尋臣,便隨意寄一枚信過來。”
“臣會宮尋你。”
李羨魚卻有些悵然。
想,那時候都嫁到呼衍去了。
寄不來信,臨淵也尋不到。
但是,但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
不想那麽早便告訴臨淵。
於是彎眸,應了聲‘知道了’,便從玫瑰椅上站起來,對他道:“臨淵,這都天明了,你快去歇息吧。”
臨淵側目:“公主不就寢麽?”
李羨魚似是想起了什麽,有些心虛地挪開視線:“你先歇息。我想一個人出去氣。大抵一兩個時辰,便回來。”
臨淵應聲。
許是一夜未睡的緣故,他也並未多問,展開形便回到了梁上。
李羨魚這才回轉過去,抬步往廊上走。
槅扇被推開,今日上值的月見如常守在廊上,見出來,便福向行禮。
李羨魚輕點了點頭,卻不說話,隻是拉著往庭院裏走。
月見不明就裏,跟著走了好一陣。
直至走到離寢殿極遠的偏僻,李羨魚確認臨淵聽不見了,這才轉過臉去,小聲對月見吩咐道:“月見,你快往太醫院裏走一趟,請顧太醫過來看看母妃,要快。”
月見應聲,隨即又有些不解:“公主,這是正事。您怎麽拉著奴婢走那麽遠,一直走到這偏僻的地界——”
似是覺得有趣,便掩口笑,又將剩下半句咽了下去。
,做賊似的。
李羨魚卻還記得上回的事。
臨淵跟著去見顧大人,說是要道謝,可是那氣氛,倒是比興師問罪都要令人局促些。
像是要把架在火上烤。
最後好不容易才出來,至今仍心有餘悸。
可不能再來上一回了。
這般想著,又覺得耳緣發燙,便不多做解釋,隻是推:“還不快去。”
月見笑應。
*
半個時辰後。
換好常服的李羨魚便坐在母妃的床畔,擔憂地看著顧憫之診脈。
淑妃昨日鬧了半宿,如今在錦榻上安靜地睡著,低垂的紅帳後,人娥眉輕展,不見愁緒。
而紅帳外,顧憫之麵上的神卻是凝重。
經過昨夜的雷雨之後,淑妃的脈象極為紊,時而細弱遊,時而如墜珠。
像是又回到了換方之前的形。
多年來,皆是如此。
無論用怎樣的方子去調養,哪怕是親眼見到了好轉,但在一場雷雨後,便總是前功盡棄。
他輕闔了闔眼,徐徐收回診脈的手,有些不忍告之李羨魚。
李羨魚著他的神,卻也像是猜到了診脈的結果。
垂眼,斂下眸底的水意,隻是輕聲道:“便再開新的方子吧。”
“勞煩顧大人了。”
顧憫之頷首,與一同行至偏殿,重新撰方。
淑妃的病勢艱難,顧憫之落筆亦是凝滯。
李羨魚在旁側等了許久。
眼睜睜地看著他寫了幾個方子,卻又一一廢去,換上新的宣紙。
遠的滴水更輕緩地響著,聲調慢而冗長。
偏殿燃得又是寧神用的沉水香。
煙氣自博山爐中嫋嫋而起,拂過李羨魚低垂的羽睫,帶著催人睡的甘香。
李羨魚在旁側等了良久,終是支持不住,困意漸漸上湧。
以手支頤,眼皮發沉。尖巧的下頜不由自主順著小臂往下落,眼見著便要上堅的桌角。
而近,顧憫之也終是攥好了新方。
他擱筆,抬目便看見了眼前的形。
他歎了聲,輕輕抬手,想以掌心墊上桌角。
耳畔卻是風聲一厲。
玄年自梁上而下,作利落地扶住了李羨魚的雙肩。
李羨魚朦朧睜開眼來。
視線方抬,便看見了臨淵悉的容貌。
原本未覺出什麽不對,闔眼又要睡去,卻又聽顧憫之語聲溫和地道:“公主,方子已經擬好。”
李羨魚這才驚醒過來,想起自己正在偏殿裏等顧大人開方子。
立時抬眼,先看向扶著的臨淵,又轉首去看被臨淵擋在後的顧憫之,手心裏直冒虛汗。
磕磕地對臨淵道:“臨淵,你不是正在歇息嗎?”
臨淵簡短道:“醒了。”
李羨魚愈發心虛,接不上話來。
一時間,竟想不出該如何與臨淵解釋,自己想‘一個人逛逛’,卻逛到偏殿裏來這件事。
幸而,在這般為難之時,顧憫之起,將寫好的方子遞來。
他的神溫潤如常:“方子已經開好。公主這幾日中記得讓娘娘多用些清淡之。若娘娘夜中難安,便將藥量減至原本的八分用量,並以鬆針煎水佐服。”
李羨魚輕聲與他道謝,抬手接過藥方。
待低眼,卻見方才還立在前的年已不知何時回了暗。
仿佛從未出現過。
李羨魚心中打鼓,猜測他大抵是因此生了氣。
但顧憫之在側,也不好喚住臨淵。
便隻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那樣,努力鎮定下來,重新詢問起母妃的病。
顧憫之秉溫和,見李羨魚刻意地避開不提,便也沒有追問。
兩人隻是就著淑妃的病談論了稍頃。
一盞茶後,顧憫之起辭行。
“在淑妃娘娘醒轉之前,臣要回太醫院中將藥配好。便不多留了。”
他的語聲平和,用得也是這樣無可指摘的理由。
李羨魚甚至都分不出,他是不是看出自己的局促,而遞來了一個臺階。
耳緣微紅,赧然輕聲:“有勞顧大人了。”
起,親自將顧憫之送出披香殿。
*
待李羨魚回到寢殿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大亮,已到了早膳的時辰。
李羨魚卻沒有心思用膳,隻是將槅扇掩了,小聲喚道:“臨淵。”
臨淵現,啟應道:“臣在。”
李羨魚借著日覷了眼他的神,有些不吃準地輕聲問:“臨淵,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臨淵看向,眸很深,答得卻簡短:“沒有。”
李羨魚繼續問道:“那你方才,怎麽一句話也不說,便將自己藏起來了?”
臨淵道:“他是太醫,公主請他給自己的母妃診脈是公事。與臣有什麽關係?”
他的語聲如常冰冷,言談間,聽不出什麽緒來。
李羨魚了他一陣,沒看出他麵上有什麽怒。又聽他這樣說,便舒了口氣似地,輕輕彎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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