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春夢繞胡沙(1)
唐其琛說完後,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他的掌心輕著溫以寧的腰。就保持著這個力道沒有再。絨毯罩著兩個人,隔出方寸天地。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呼吸是熱的,心跳是清晰的,很容易讓人想到,什麼是永遠。
唐其琛就用這麼一小塊毯子,輕易解開了溫以寧心裡封存已久的鎖,它在經久年月裡變得銹跡斑斑,無人問津。它是深刻的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溫以寧不要再犯錯。這一刻,聽見「哢噠」一聲,鑰匙孔的聲音。
溫以寧慢慢把毯子掀了下來,當明一點一點重現,視綫一分一分往自己頸窩挪,才發現,唐其琛睡著了。
溫以寧墊著他的後腦勺,把人輕輕地放了下去。唐其琛隻眉頭皺了皺,大概也懶得睜眼,翻了個,側臥著也沒再醒。空氣又順暢了,溫以寧現在才回過魂,坐在床邊半天沒彈。側頭看了一眼,男人背朝著,襯衫勾出肩胛骨的弧度,薄薄一條連向寬闊的背。溫以寧站起,猶豫了下,還是幫他把被子往上蓋了些。
柯禮說是去送老陳,但他是有眼力勁兒的,走時連車鑰匙都揣兜裡了,估計再晚些時候找個藉口也不會來了。唐其琛小憩二十分鐘,依稀聽見關門的聲音。等他醒來,臥室安安靜靜,只有手機提示燈在閃。
柯禮五分鐘前給他發的微信,問需不需要他再來。
唐其琛回了句,不用。
他放下手機,看了眼藥瓶,差不多吊完了。這兩年胃疾的確反復發作,自己的他當然清楚,反正還能扛,還只在那個臨界點徘徊,那就扛吧。忙起來的時候,確實也顧不太上。隻每回發病時疼得五臟六腑都皺皺了,才有些許後悔之意。但用藥一旦奏效,便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唐其琛只要人在上海,回回輸都是去老陳那兒。有時候忙得不開,漸漸的,也學會了自己拔針的技能。
他把紗布揭開,然後眼都不眨的就把針管給拔了出來。按了一會,他起下床,拉開臥室門後卻是一怔。
唐其琛以爲溫以寧早就走了,卻沒想竟然還在。
廚房開著燈,隔了一塊磨砂落地玻璃,把燈暈染開來,橙黃溫暖的就像開了化的場景。溫以寧背對他站著,低著頭,正在案板上切蔥薑蒜。了外套,裡頭是一件襯式樣的連,腰帶係了個結,順順的垂在腰窩。灶上開了火,鍋裡燒的水已經在沸騰翻滾。溫以寧了一小撮麵條放進水裡,忙完這一切,就安靜的站在灶邊,把盛湯的碗給洗乾淨。
唐其琛倚在門口,心裡一片無聲的湧。
還是溫以寧察覺有人,轉過,楞了楞,似乎在問他爲什麼不出聲。
唐其琛看著,然後走過來,病態未消,嗓音也是乾涸低沉的,他說:「謝謝。」
溫以寧避開他的目,專注手中的事,「從你家走出去真的很遠,我就去買了點麵條。」
熱飯熱湯好像把唐其琛的胃都給熏暖了,他看著碗裡的西紅柿鶏蛋,忍不住說:「麵條多下一點。」他又看了看那些刀和碗筷,「原來我這兒還有這些東西。」
溫以寧說:「是浪費的。」語氣略帶諷刺,不太好聽。唐其琛立在一旁,角卻是微微翹起的,因爲他看見溫以寧言不由衷,到底還是按著他的意思,多下了一撮麵條進去。
一碗鶏蛋麵,吃的通舒暢。
就他吃麵的這會功夫,溫以寧問:「陳醫生給你開的藥放哪兒了?你待會記得吃。」
唐其琛對臥室抬了抬下,「就在櫃子裡頭。」
溫以寧還是遵循他的同意,「那我進去拿吧。」
唐其琛點點頭,「謝謝。」
溫以寧進去臥室,把櫃子上的空藥瓶順便給收走,四五個塑料袋裡,每一個都有藥。之前一直是柯禮在跟老陳說況,溫以寧一時弄不清到底是哪一袋。於是每一個都拿出來看了看。應該是以前就開了一些,被唐其琛隨便丟桌上了。
不疼了,就不再吃,幾次下來,瓶瓶罐罐也是很壯觀。溫以寧仔細看了看……還有過期的呢。
客廳裡,唐其琛吃飽喝足,無比愜意。見著提了滿滿一大袋出來,還疑道:「嗯?老陳開了這麼多?」
溫以寧把袋子就往他面前一放,「能不多嗎,15年到現在的應有盡有。你就不怕瞎吃吃,拿錯藥吃出病?」
唐其琛神微懵,半晌才反應,自己這是在挨訓?
「就我來亞匯這一年不到,見你生病也有五六回了,三十多歲而已,正是最朗的年齡,你看看跟你同齡的男人,哪個不是強健?」
唐其琛皺眉,反問:「哪個同齡男人?」
溫以寧一時語噎,估計也沒料到他還這麼淡然。腦子一打結,口而出:「就,就那個Daniel啊。」
唐其琛眉心微蹙,靜了兩秒忽然釋然,吊著眼梢的笑意問:「是吳彥祖。」
溫以寧只覺窘迫。暗暗咬牙,自己多管什麼閒事兒。就聽見唐其琛染著笑意,人慵慵懶懶地往椅背上靠,偏著頭看,很溫和的說:「千年東皇娛樂的慶典,我有去參加。很多明星都在,秦董安排了合影,他就站在我後面。」唐其琛稍稍回憶了番,說:「個子跟我差不多,儀態也很好,是個面人。不過我聽秦董說,他在香港拍電影,武戲都是真上陣,肋骨斷過,常年舊疾,也不見得萬事順意。」
言下之意,你男神的還不一定有我好呢。
「你要喜歡他,我跟秦董說說,有機會讓你去見見本人。」唐其琛說得大度,語氣綿遠悠長,四兩撥千斤的就把的主題給換掉了。
溫以寧聽得確實有些沉迷,直到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才記起自己的初衷。這麼一轉場,氣氛自然就鬆了。低了低頭,自顧自的笑了笑。再抬起時,心意是真誠的:「唐其琛,你還是惜自己的吧。每回你生病,你邊的人都很著急。柯禮跟你日夜不分,忙完工作還得照顧你,他上回跟我吃飯,還開玩笑的說了句,如果你不結婚,他也沒法兒先結。」
就那個什麼八字命理,柯禮說他和唐其琛八字相衝的言論。這個利益追逐的社會,能留下來的,都是大浪淘沙。柯禮對唐其琛是真誠且臣服的。這個世界,唯有忠心最難收買。
「畢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對它負點責。活著,比什麼都好。」溫以寧看著他,目沉下去,有那麼一剎,唐其琛覺得神是縹緲而帶著忍的痛的。
他默了默,然後點頭,「好,我答應你。」
溫以寧輕呼一口氣,看了看時間說:「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吃藥。這些過期的,我就幫你拎出去丟掉了。」
唐其琛跟著起,「我送你。」
「你休息吧。」溫以寧直接拒絕。
唐其琛堅持道:「那你開我的車回去,明天幫我開去公司就行。」
「我打車。」溫以寧說完就開門離開。
自這一晚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還是那樣,淡淡的,集團裡,一個樓層見也隻互相點個頭。當然,這種面的次數也是之又。聽陳颯說,好像是國外的生産綫出現了技問題。唐其琛順著這條行程綫,又去了一趟南,地球繞了大半圈回來,又是半個月後。
陳颯偶爾也跟聊聊工作之外的事,那天提了一句:「耀總沒再送花兒了?」
「嗯。」溫以寧平靜道。
陳颯彎了彎,也不知是安還是諷刺。說:「他們唐家的男人,路都不順。這是傳的麼?一個混跡國外,發家史也算吃盡了苦頭,另一個就更不用說了,都快薄如蟬翼了,還在這飄飄。」
陳颯跟唐其琛太,沒那麼多恭維。書送來了一疊報賬單,邊簽邊說:「你爲什麼拒絕了唐耀?」
溫以寧誠實道:「因為不喜歡。」
這是真心話。
唐耀做人面面俱到,從最初認識到現在,言行舉止也是沒得挑。他被唐其琛打了的那一次,溫以寧其實看得一清二楚。一拳頭下去手勁兒再重,也不至於那麼大陣仗的倒地不起。唐耀抓著唐其琛的手不鬆,力道是他自己使出來的。這場戲演給誰看已經不重要了,或許有手足相爭,或許有利益牽扯,驚異的,只是唐其琛從頭至尾,都沒有多餘的解釋和爭論。
陳颯簽完了,擰上筆帽,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問:「你下午是不是要回家?」
這也是溫以寧來找的正事兒,「啊。對。我買了高鐵票,想跟你請個假,提早一小時下班。」
陳颯答應,又從後的櫃子裡拎了個錦盒出來,裡面裝的是人參。推到面前說:「這東西我留著也沒用,拿回去給你父母吧。你幾點的高鐵票?」
「五點半。」
「我讓司機送你。」
因爲是周末,這條綫客源一直很滿,高鐵票便更顯張了。溫以寧的座位靠窗,是三座那一排最裡面的位置。這節車廂估計是被旅游團給包了,人人的,行李還特別多。在走道上堵了半天,才磕磕的找到座位。這趟回去也沒的,就是江連雪周六過生日。上常常豪邁瀟灑,其實心眼兒小,通俗點說就是作。溫以寧懶得聽日後的冷嘲熱諷,早早在網上買了禮,估計明天正好能到。
車廂裡人聲嘈雜。
這一車旅遊團估計又都是親朋好友,反正就沒消停過。又笑又的,旁邊的大叔已經把辣條給拆開吃了。溫以寧不是太喜歡這個味兒,斂斂眉,低頭玩起了手機。
一盤消消樂的時間,抬頭活了一下脖頸。頭就這麼一搖一扭的工夫,餘瞥見右邊的旅客--
溫以寧楞了楞,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猛地轉過頭,隔著中間那位吃辣條的大叔,靠走道的座位上,唐其琛跟從天而降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了。
溫以寧上下,那聲「唐總」還來不及出口。唐其琛忽然對那位大叔說:「您好,我能跟您換個座位嗎?」
半辣條還叼在角,大叔一臉不耐煩,顯然不是很想換。
唐其琛把票過來,客氣從容道:「我的是商務座,就在前面的車廂。師傅,幫個忙,我這正追人呢。」
他說這話時,目緩緩移到溫以寧臉上,視綫一,唐其琛就溫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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