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曾照彩雲歸（1）

一首歌的時間。

歌手彎腰致謝，臺下掌聲連連，他抱著吉他下去了，又有新的表演節目即將開始。看熱鬧的人走了舊的又來新的。就像電影場景切換，境又變了樣。溫以寧方才還把唐其琛的手指扣的很，現在稍微一鬆，唐其琛便用力收掌心，說：「哪兒去。」

他語氣極力鎮定，但看著的眼神又控制不住的綳， 「還想放呢，沒這樣的事兒。」

溫以寧低頭笑了笑，眼角的意也退了，襯著眼睛很亮。說：「你拽得我有點疼。」

唐其琛鬆了一下，也就做個樣子，表示他聽到了，然後又給握了。溫以寧輕輕呼了口氣，也罷。於是用勁的回握他，兩人就跟鬧著玩似的，十指纏在一起，你握，我就比你更。最後唐其琛無奈道：「我們這是在比手勁嗎？」

溫以寧就把手了回來，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那我可沒這嗜好。不像某些人，喜歡跟人掰手腕。」

兩人沿著街頭慢慢悠悠的走，舞臺的喧嚷留在了後。

「你那個男同學，對我敵意太大。」唐其琛實事求是地說。

「小亮老師比你小很多歲，他跟你較勁兒，你也要跟他較真？」

「我能不較真，等著他來看笑話？」

都是男人，有個什麼心思一看一個準。他在上海就見過李小亮，就是他和以寧在老李的夜宵攤上，他和柯禮恰巧撞見的那一次。後來柯禮去查過，告訴他那是溫以寧的前男友。前男友三個字沒那麼大的殺傷力。也二十六七了，能談幾段再正常不過。唐其琛只是記住了李小亮的名字。後來隨回h市，也就是掰手腕那晚，從街頭見李小亮的第一眼起，就能看見他眼裡都快燒起來的敵意。

只不過敵意的宣泄方式夠簡單暴，唐其琛沒想那麼多，就覺得這人太囂張，他也不想認這個輸字。

很快，唐其琛回過味，皺眉挑出了重點，「他比我小很多歲？」

溫以寧不做他想，「小亮老師和我同齡，是比你小個八……」意識到什麼，反應過來，立刻改口：「也就比你小個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歲……吧。」

唐其琛笑了起來，眉梢眼角往上傾揚。溫以寧故作正經，腦袋稍微埋低了些。

南京路的步行街很長，他們什麼都不需要買，挽著手，走馬觀花似的散著步。走完一個街口，天完全黑了下來，晚風拂面，唐其琛看了一眼隔著馬路的新街口，問：「還想走麼？」

溫以寧搖搖頭，「不走了，你看，什麼都沒買。」

唐其琛笑了下，「下次我再陪你逛。」

先把送回住。唐其琛的車開得很慢，明明可以過去的綠燈，也非要等到下一個紅燈亮起。幾十秒的等待時間，他就把手越過中控臺，無聲的覆上溫以寧的手背。溫以寧別過頭，對著車窗外勾笑。

唐其琛了手背上薄薄的皮，然後問：「念念，在公司裡，你需要我怎麼做？」

溫以寧轉過頭看著他，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唐其琛這是在徵詢自己的意見。在一起了，是開誠布公，還是另有打算，他是充分尊重的。溫以寧心裡一暖，反問他：「你呢？」

唐其琛眼神是溫和平靜的，「只要你不介意，我怎樣都可以。」

溫以寧笑，「你是老闆，不怕人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麼？」

唐其琛說：「亞匯沒有這種規定，上樑正不正，下樑都可以歪。」

溫以寧笑意綻大，低著頭，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明白，唐其琛是在爲考慮。這種問題其實很直接，任何話語一旦直接，就顯得有些不近人。兩人剛複合，說有多深厚的理解也不實際，曲解他的意思也是有可原。但溫以寧沒有誤會，也沒有多想。五年前，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生，以爲牽牽手就能到永遠，同理，以爲一句話也能讓人墜地獄。

但現在不會了，長大了，了。願意站在理智的一面，去會對方哪怕不那麼漂亮的言語裡，善意而溫的涵。

久久不回話，唐其琛也怕誤解，耐著子解釋說：「以寧，態度擱我這兒，我得讓你知道，我要公開。」

不是我想，我願意，而是，我要。

「我在這個圈子這麼多年，聽過的，見過的，遇上過的七八糟，太多了。這些東西放我上，我也是無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是孩兒，是亞彙的員工，是別人看來，我們原沒有集的人。流言蜚語的矛頭最終不會、也不敢指向我，都會不公平的落到你上。當然，我會盡我能力保護你，但我還是想尊重你的意見。」

半晌，唐其琛看著，抬起手了的臉，輕聲說：「委屈了。」

溫以寧的腦袋順著他的手一偏，就著溫熱的掌心輕輕蹭了蹭，佯裝猶豫道：「哪有這樣的，剛為男朋友就讓人委屈。唐其琛，要不我再考慮一下吧。」

在臉上的手頓時不輕不重的一，唐其琛皺眉說：「溫以寧。」

溫以寧歪歪腦袋，嘖了聲，「老闆好兇哦。」

唐其琛看出了的不正經，無奈一笑，「好了，聽話。」

到了小區樓下，溫以寧解開安全帶，回頭 他說：「我走了，那你慢點開。」

唐其琛嗯了聲，按了車鎖，「我送你上去。」

「不用。」溫以寧看著他熄火的作幹乾脆脆，心裡泛起細微的忐忑，「沒多遠了，進去坐電梯就是。」

唐其琛睨一眼，淡定的回了句：「剛為男朋友，不能讓人委屈。」

得了，還會用說的話來堵的了。溫以寧頓時輕鬆不，按了按他的手，「真不用，我室友在呢。考研的小姑娘，屋子小，人一多難免有靜，別打擾人家。」

唐其琛面不改道： 「我送你到門口，也不會進去。你想我能有什麼靜？」

溫以寧楞了下。他的神太淡定，目也深邃，像是正兒八經的分析問題，偏偏語氣又著兩分不正經。倒把自己塑造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反倒是心有雜念了。

唐其琛扯了角，不再逗，手在頭上了，「上去吧，我看著你走。」

溫以寧下了車，一步三回頭，最後在樓道口對他擺了擺手，背影就消失了。唐其琛坐在車裡，剛準備升上車窗，燈火通明的樓道口，溫以寧又探出了腦袋，遠遠兒的衝他做了個笑臉。然後一溜煙兒，這回是真走了。

唐其琛忍俊不，等了一會兒才啓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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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十點。

柯禮將整理好的年中董事會的會議資料給唐其琛審閱，董事會的耗時長，涉及的項目和容多，中間有好幾個都是爭執意見比較大的。資料由行政部整理後，柯禮又親自核對一遍，唐其琛一直致力推廣的那個通系統導航的項目也列表其中。

從去年籌備到今年上半年的可行研討，一直進行得十分艱難。董事會那幫員裡，多是他爺爺還在位時的心腹功臣，個個實權在握，但其中的分庭抗禮也暗中滋生。

牽連的方方面面太多，誰的利益都是利益。唐其琛把控大局，多數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幫老臣也算爲他賣力，至表面和氣，鮮有爭執。可一旦遇上推陳出新、打破陳規舊制的政策或項目改革時，海底的暗礁就扎人了。

「這一次的會議上，就要對導航項目進行投票表決了，於總和廖總應該會通過，但其他人。」柯禮說：「唐總，您需不需要跟老爺子通通氣？」

唐其琛的視線在資料上，「暫時不要。」

柯禮領會要意，唐老爺子已經數次提起過，讓唐其琛與明耀科創共同合作，把這個項目切割出去，由明耀科創參與研發，再利用亞匯在市場占有這一塊的絕對優勢去負責後續推廣和銷售。但唐其琛不願意。

他合上資料，說：「普通的産業迭代已經不是過去的舊土重建，亞匯不能再守著現有的優勢去維持利益增長。五年，或許還能輝一時，但整個行業、市場需求在進步，在改變。爺爺他或許明白，但這艘船太大，誰也不願在現階段冒風險。可亞匯要想繼續發展，必須與時代接軌，新地遷移。董事會的工作我會繼續做，你也待下去，技研發的進度也要跟上。」

柯禮頷首，「我會的。不過您也不必太費心。程總在這件事上的態度雖然未明，但他與安董關係匪淺，只要安董願意，還是能在他面前說上話的。那麼就算廖總和於總投反對票，我們也能一票優勢通過方案。」

安青山，安氏的董事長，安藍的父親。

唐其琛沉默許久，沒再發表意見，而是筆帽擰上，說：「明晚的應酬推掉。」

柯禮略表爲難，提醒道：「明晚是住建局的周副局長宴請。」

唐其琛頭也未抬，「推掉。」

柯禮應道，「好。」又問：「唐總，時間還早，我讓老餘接您去吃午飯吧？」

唐其琛看了看時間，語氣比方才了些，「中午吃食堂。」

柯禮默聲，點點頭，「好。」

亞彙的食堂伙食還是不錯的，三葷一素還有一碗熱湯，中午十二點，員工陸續下班，三五群有說有笑的。同事挽著溫以寧的胳膊，正興致的聊起新開的飯館，「我還秒了一張滿減券呢，一塊去吃呀。」

溫以寧排隊領飯，「什麼時候啊？ 」

「明天，我們明天晚飯去呀！」

「明天不行，晚上有事兒呢。你找吱吱和瑤瑤。」

打好飯，溫以寧和部門幾個坐在一起。熱鬧，也方便分食。生都有點兒挑，這個不吃蒜苗那個不吃鶏蛋，溫以寧就不太喜歡吃蔥，不過今天的菜似乎都放了蔥，盡量到一邊，剛準備吃，後勤部的負責人竟找到，「嗨，以寧。」

溫以寧意外，「鐘部長。」

「來，今天加餐，請你們吃水果了。」鐘姓負責人四十不到，笑容可掬，拎著一籃盒子每個人都發了份。打開一看，裡面是切得齊齊整整的水果拼盤。

「這麼多草莓和車厘子啊，現在賣好貴呢。」

「謝謝鐘部啦！」

「福利待遇也太好了吧！」

大家喜出外，個個笑容滿臉。

「公司的福利，每個員工都有的。」鐘部長笑瞇瞇的說了幾句，趁大夥兒注意力散開的時候，把另一個飯盒放在溫以寧面前，然後低了聲音，在耳後說：「柯助讓我給你的。」

溫以寧打開飯盒，楞了楞，裝著的菜都沒有放蔥。

下意識的回頭張，就看到唐其琛和柯禮正走進來。唐其琛與目匯，停頓兩秒，然後平靜挪開，隨柯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方才對視的那一下，他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一閃即逝，只有能看到。

「哇，唐總竟然來食堂啊。稀奇呢。」同事小聲八卦，「今天吹的什麼風啊，把仙子給吹下凡啦。」

溫以寧低著頭，被飯菜的香味和熱氣蒸得暖洋洋，抿著笑，說：「大概吹的自然風吧。」

這邊的柯禮已經心下了然了。從唐其琛剛才待他辦事的時候，他就約猜到了。唐其琛吃飯的規矩很好，食不言，寢不語。但吃到一半，他抬起眼，看向柯禮，「有事？」

柯禮坦然一笑，意有所指的說：「唐總，恭喜。」

唐其琛扯著角顯出愉悅，但語氣還是平靜的，「嗯。」

柯禮剛想轉過頭往溫以寧那邊兒再看一眼，唐其琛直接阻斷，「別看。」

柯禮恍然，啊，這兩人是不想在公司公開關係啊。

決定是溫以寧做的。昨晚唐其琛徵詢的意見，說了不願意。

不想為輿論的焦點，也不願變眾矢之的。更重要的，不想一開始就把自己置於一個很被的位置。如果有萬一，也不至於千山雪盡，失了面。當然，這些話沒有說出口，但很實際的在心口踏了踏步。

唐其琛怎麼會品味不出來。從的當時片刻的猶豫和一瞬茫然的眼神裡，便什麼都明白了。有些事說不如做，這都是後話。總之，未來還長，他想，慢慢來。

唐其琛的食量不大，眼見著吃幾口又要放下筷子。柯禮誒了聲，「唐總，您就不吃了？」

唐其琛手要拿紙巾。

「您把這碗湯喝了吧，您要不喝，我等會就讓以寧給您送去辦公室。」柯禮平靜道。

唐其琛一頓，出去的手又緩緩收了回來。他瞥向柯禮，目重而警醒，怎麼回事，邊心腹也開始威脅人了？

柯禮忽略注視，假意看別，手也有模有樣的放在了手機上。

唐其琛垂下眼眸，沉默的又把碗筷端起。

溫以寧下午一直在和小組員做一份招標方案的初稿，陳颯下午到的公司，溫以寧沒注意，忙完了才聽書說起，「陳經理的兒子來了。」

正說著，陳子渝就溜了過來，往面前一站，「我天，什麼神仙姐姐們啊，長得都太好看了吧。我媽招人可太有眼了。」

這人不三不四得渾然天，俊朗的一張臉卻又讓人討厭不起來。兩句話就把這一票同事們哄得眉開眼笑。陳子渝的氣質很隨他母親，但五並不太像，尤其那雙眼睛，狹長而明亮，很賦詩意。他嬉笑沒個正形，對溫以寧說：「小溫姐姐，請我喝飲料唄。」

溫以寧手頭上的事也忙完了，笑著把人領走，「來。」

「我還沒下班呢，不能溜崗。你湊合在這兒喝吧。」茶水間裡，溫以寧給他泡了杯檸檬水，「你怎麼來了啊，小爺。」

陳子渝坐沒坐樣，整個人跟吃了五毒散一樣癱在沙發上，「晚上要跟我媽吃飯呢，最近看得我好，你相信麼，竟然親自來接我放學。丟死人了。」

溫以寧面對著他，心裡大概猜到原因，但不能說。

陳颯這段時間又到了老麻煩，那男的可能真是下了決心要給他們母子一個待，又來上海找了。陳颯跟提過一句，然後人也很待公司裡。

陳子渝懶洋洋道：「不就是一個男人想來認親嘛。」

溫以寧差點被水嗆住，咳了好幾聲，遲疑道：「你，你知道啊？」

「他來找過我，我還帶他去打了電游呢。」陳子渝翹著，一臉中二年的囂張模樣，「他要認我當兒子，我說，我媽願意給你當老婆，我就給你當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