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明月最相思(4)
溫以寧把唐其琛領回了家,江連雪並不到意外。又換下了睡,穿了套能見人的。笑瞇瞇的開門,對唐其琛很熱。
「看看我這新家,三個大房間呢,次臥也很大的對吧。還有洗手間,這個浴缸我新裝的,還帶按效果呢。」江連雪把新房來回介紹了個遍,看得出來,對新生活是充滿欣和期待的。
唐其琛跟在後也很耐心。
江連雪把人帶回客廳,笑著說:「你什麼樣的好房子沒見過啊,坐吧坐吧。」
「房子很好,這個地段也會升值,伯母您眼很好。」唐其琛說得真心實意,倒沒有半點敷衍和不耐煩。他仍心有愧欠,「伯母,今天是我家裡對不住您。」
江連雪大度的擺擺手,「嗨,不提不提了,爲人父母,我也能理解。真沒多大的事兒,現在你是不瞭解我,以後你就知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
溫以寧低頭笑了下,真把缺點當優點了。
話都到這份上了,可見是真不想再回顧這些難堪的事兒。當時包廂裡的對話,唐其琛不在場,不能悉數瞭解。但也能想像是個什麼艱難場面了。江連雪今天的待客禮數格外周全,客客氣氣的,沒讓人有一點不自在。
說:「你今晚就住我們家吧,大晚上的,也難的去外面找酒店了。溫以寧,你的人你就自己照顧了啊。」
說完,江連雪就進房間睡覺了。
唐其琛看著溫以寧,手了的臉。溫以寧只覺得他指尖冰涼,還有淡淡的煙草味。溫以寧把他的手拿下,然後小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食指。兩個人就這麼坐著,聽著電視機的新聞,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播廣告的時間,溫以寧轉過頭,看到唐其琛時,眉頭蹙了蹙。
唐其琛閉著眼睛,呼吸有點沉,臉很差勁,一隻手和勾著,另隻手搭在自己腹部,五指偶爾發,用力按著胃。溫以寧頓時張,「怎麼了?不舒服嗎?」
唐其琛睜開眼,搖了搖頭。
溫以寧直接問:「帶藥了嗎?」
「走的急,沒帶。」
也是,深秋了,他連外套都沒穿,又怎麼會記得帶別的呢。溫以寧從房裡搬出一床厚毯子給他蓋著,又倒了杯熱水,把客廳空調開了,「你忍忍啊,我下去給你買胃藥。」
唐其琛抓住手腕,「不去了,我的藥都是老陳單獨配的。」
言下之意,別的也起不了作用。
溫以寧心酸又心疼,「那你還到跑什麼?天氣冷不知道麼,服也不知道加一件兒麼?」
唐其琛說:「我怕來的再晚一點,你就真不要我了。」
溫以寧啞著聲音,「老闆你這是苦計麼?」
唐其琛嗯了聲,拽著的胳膊往自己邊拉了拉,疲憊道:「讓老闆抱一抱。」
他雙手摟住的腰,半邊臉都枕在的腹間,呼吸漸漸平緩,鼻間都是孩兒的馨香。溫以寧一低頭,就能看見他出的後頸像白玉一樣。將手輕輕放在頭髮上,細細膩膩的著。兩人心,也無比沉默寧靜。仿佛這種幸福的時刻,擁有一刻,便一刻。
唐其琛犯起病來特別難,一張俊臉白的都不能看了,雙鬢裡細的汗一層又一層的往外涌。溫以寧害怕的說:「去醫院吧。」
唐其琛也沒再堅持,說:「附近有藥店麼?」
「有的,小區外面五十米就有一個藥房。」
「止疼藥,按效果最好的買。」
眼下也顧不住那麼多了,溫以寧換好鞋剛要出門,江連雪從臥室走出來,打著長長的呵欠,「幹嗎去啊大晚上的?」
溫以寧示意小點聲音,唐其琛在沙發上休息著。「他胃疼,我去給他買止疼藥。」
「疼的厲害?」
「嗯。」
「別去了,小區那個藥店賣假藥的。」
江連雪徑直走去房間,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白的小瓶子,「吃這個吧,這個管用。愣著幹嘛,去啊!」
溫以寧猶豫了片刻,把藥拿給唐其琛,唐其琛看了藥名,說:「能吃。 」
一粒就水吞服,半小時後,唐其琛覺得自己半條命又撿回來了。溫以寧把藥還給江連雪時,順便問了一句:「你怎麼也有止疼藥?」
江連雪兇,「我怎麼就不能有啊,痛經不可以啊,照顧好你的老男人吧!」
砰!
門關,震了溫以寧一灰。
唐其琛這晚就在家住著,也沒讓人鋪床,睡在了沙發上。一天耗下來,他的手機早就沒了電,溫以寧把充電給他,一開機,未接來電和短信的提醒震個不停。
家裡的,公司的,柯禮的,傅西平的,南京外祖家的,還有他爺爺的。唐其琛看了幾條,就把手機屏幕朝下,蓋在了桌面上。溫以寧正給他拿枕頭,瞧見他獨坐的模樣,醞釀了幾秒,還是低聲勸:「事多的話,早點回上海。」
唐其琛甚至不用多說一個字,也能猜到上海那邊是個什麼局勢了。他既然知道了景安爲難們的事,那一定是大干戈過的。以前與母親頂多只算冷戰,但這次之後,就是把緒都擺在明面了。
唐其琛深深看了溫以寧一眼,眼眸裡裝的是輕雲薄霧,掩蓋住一堆煩心擾眠的爛攤子,和氣與溫存仍然只留給。他說:「沒事,陪你兩天。」
溫以寧沒再勸,淺淺笑了下,「好啊。我們這個小地方沒什麼景點,但郊區有一些古廟寺院還算出名。明天帶你去轉轉。」
次日天,連續幾日的晴朗天氣終於退場,看天氣預報說,晚上開始就要降溫了。
兩人出門的時候江連雪還沒起床,溫以寧給留了一屜小籠包在鍋裡,然後便帶著唐其琛去公站。那個地方夜闌寺,是h市當地的一個景區。說是景區,但政府這幾年也沒規劃推廣,就這麼不慍不火的,來玩兒的多半是本市人。
暑假的時候閉寺翻修,前兩日才重新開寺。溫以寧有個高中同學是施工方,在群裡提過一句。所以他們去的時候,恰恰好的避開了高峰。
寺廟在半山腰,兩百來米也不算很高,溫以寧帶著唐其琛從小道上山,秋高氣爽,林間草木正是四季之中最溫的時候。兩人沿著臺階走,好風景總教人心放鬆,溫以寧跑的快,一步想竄上三級階梯,結果的太遠,沒使上勁兒,一膝蓋就跪在了青石板上。
唐其琛扶起來,「摔疼了吧,走路能起飛了。」
溫以寧往地上一坐,右腳往前,耍起賴來,「老闆吹吹才會好。」
唐其琛半蹲著,向的眸子裡細細碎碎,然後彎腰低頭,在的膝蓋上親了親。溫以寧霎時紅了臉,把腳收回,「好多灰,老闆你不講衛生。」
唐其琛就湊過來,直接在上親了一口,「有灰?」
溫以寧抿,點頭。
他又親了上來,「還有?」
溫以寧笑著推他一把,「別鬧,山上有神仙的。」
唐其琛索著的後腦勺,兩人接了一個綿長的吻,「那正好,做對神仙眷了。」
就這樣,一路跟秋游似的到了夜闌寺,寺院前坪有年輕的僧在清掃落葉,細竹條扎的掃帚輕磕地面,簌簌聲像雪落下來的聲音。過高高的門檻,能看到天井正中央立著的古鐘。
溫以寧拿了三柱功德香,在香爐中的紅燭火焰上點燃,然後跪在菩墊上,對著正前方的菩薩三跪九叩。闔上眼睛,舉著香,整個人安寧又祥和。
唐其琛不信這個,只在外面看著。
他喜歡的孩兒,正在虔誠祈願,不管願裡有沒有他,這一刻的溫足矣讓他回味好多年。等人出來,唐其琛問:「那邊的偏殿是新修的?」
朱漆都是新鮮的,這是羅漢堂,供奉了五百羅漢。雕塑金傍,千姿百態,傳神人。唐其琛站在中間,正在翻著佛臺上的功德名冊。
溫以寧走過來,說:「很多人會隨緣捐一些香火錢,住持會做記錄,每個月供一次佛燈。功德越大,供奉的時間就越長。」
唐其琛合上名冊,掏出錢夾,把裡面的現金都塞進了功德箱。此行來的匆忙,他本就沒帶太多錢,但也有五千來塊。殿的住持走來,向唐其琛行了個禮,唐其琛頷首回應。
師傅說:「萬發緣生,皆係緣分,功德留名,庇佑施主福澤綿長。」
他攤開名冊,筆擱在硯臺上。
唐其琛說:「我自己來吧。」
師傅謙讓,幫他磨好了墨。唐其琛還是年時代跟著南京的外公學的書法,外公戎馬一生,薪盡火傳,總對後輩有所寄。練字能養心,但外公沒讓唐其琛多練,因爲當時的唐其琛不過十五出頭,但心智敏銳沉穩,早已超了很多年人。
唐其琛執筆蘸墨,手腕輕,筆鋒韌利,在名冊上留的是--溫以寧。
擱下筆,唐其琛轉過頭對微笑,目裝滿了慈悲,他溫聲說:「念念一生平安喜樂。」
溫以寧的心狠狠一揪,平生所求,這一刻都實現了。
山上秋寒重,溫以寧怕他才好的又涼,轉了一會兒就下了山。回程的公車沒幾個乘客,兩人坐在後排的位置,午後雲散開了些,跟著了臉。溫以寧靠著他的肩,兩人十指相扣。但握的再久,的掌心熱了,指尖還是冰涼的。
到了城南公園站,溫以寧就帶著他下車。唐其琛記得這不是家附近,正不解,溫以寧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笑著說:「我們打車吧。」
這個時間過度太快,基本沒給唐其琛反應的時間。上車後,溫以寧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您去高鐵站。」
唐其琛楞了楞。
溫以寧看他一眼,然後從包裡把早就買好的票拿了出來,說:「我昨晚就給你訂好了,早上我起得早,就去代售點取了票。你回上海吧,別爲了我耽誤事兒。你電話昨晚上就一直在響,我都知道的。」
聲音平穩,說到這裡,仍是不可抑制的了,用輕鬆的語調說:「老闆,不要消極怠工,不要懶哦。」
唐其琛看著那張車票,半小時後發車。他這一走,走傷了多人的心,他這一回,又將面臨多大的難。很多人都明白,卻沒有人比溫以寧更能諒了。
唐其琛嗓子疼的難,剛想說話,溫以寧搶先一步,眼神俏皮,藏不住期盼的亮,挽過他的手搖了搖,「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答應,要什麼都答應。唐其琛不做他想的點頭,「好。」
溫以寧樂了,「我都沒說什麼事呢,答應的這麼快,不怕我敲詐你啊。」
「只要你開口,什麼都給你。」唐其琛語氣鄭重。
溫以寧斂了斂笑意,輕聲說:「老闆,我想去看極。」
唐其琛意外的是的要求竟然這麼簡樸,唯一的難大概就是他的時間安排。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的就答應了,「好,我帶你去。」
這次之別,兩人就有半個月沒見過面。
去北歐需要辦理簽證,他走後,溫以寧就去了手續申請。雖未見面,但唐其琛的電話至每天一個保持著聯繫。有時候會議時間拉長,他就給發信息,總之,讓知道,自己一直是在的。至於其它的事,溫以寧一直沒有過問。
不問,不代表不知道。
和幾個同事的關係特別好,很久之前就建了個小群,氣氛一直不錯。請假的這些日子,另幾個也沒聊公司的事兒。上周,瑤瑤告訴,集團董事會員變,唐耀持有亞匯7%的份,正式駐董事局了。還說,唐老爺子退居幕後這麼多年,最近竟也頻繁出公司,決策會都參與了好幾個。以及,那天隨陳颯參加辦公例會,唐其琛竟然缺席。
溫以寧是清楚的,他這人的責任心極強,公司黨派鬥爭從來都是暗洶湧,他絕不會無故不到場。溫以寧沒忍住,就給柯禮了個電話。
問的很直接,問是不是他胃病又犯了。
柯禮言又止,聲音狀態是極其克制抑的。隻告訴,唐總沒事,是他家裡出了點事。
溫以寧沒吭聲,電話也不掛,沉默的僵持著。
柯禮才無奈:「他母親病了。」
滾滾紅塵,人生苦短,上一秒還走著關大道,下一刻可能就墜深淵。命運的安排,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轉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兩降溫之後,南方城市便正式了冬。唐其琛與如約見面,十八號這天,溫以寧重回闊別兩月有餘的上海,兩人乘機飛往芬蘭。
溫以寧不似平時,約會吃個飯都害怕耽誤了他的時間。這一次,隻字不提、不問。唐其琛能覺到這種暗暗堅持的勁兒。他嘗試猜了一下,抱著說:「不用怕我耽誤工作,行程都空出來了,有柯禮,這幾天陪你好好玩。」
半月不見,唐其琛似乎又瘦了一點。臉型本就俊秀,五更加立了。兩人坐的商務艙,飛機起時,他握住了的手,笑著說:「和我寶貝兒的第一次旅行。旅行愉快。」
溫以寧笑了笑,「嗯。」
近十一個小時的飛行,於當地時間下午兩點半抵達赫爾辛基機場。
北半球的冬天格外嚴寒,兩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都是黑,宛如裝。去拉普蘭德的車已經等候在機場外。亞彙在北歐的業務區域不廣,但唐其琛的朋友中不乏在這邊置業的。其實他幾年前就來過一次,可惜當時的天氣並不好,雲層太厚,沒有看到極。
去拉普蘭德的路程一小時有餘,溫以寧看著車窗外越來越厚的冰雪,好像時空轉換,有一種虛浮的不真實。唐其琛把酒店定在列維玻璃屋,每一間都像是一個獨立的玻璃罩,沒有遮擋,四面剔,躺在床上也能看到天空在飄雪。
兩個人。一間房。
放好行李後,溫以寧戴著帽子,興的到酒店外溜了一圈,只出一雙眼睛,厚重的羽絨服把包裹的像是小熊。唐其琛怕出事兒,也跟了出來,「你慢一點兒,別跑。」
溫以寧踩著雪,又蹦又跳的好開心。踩了一圈,面朝唐其琛,眼睫上都有雪花,大聲衝他喊:「看!」
唐其琛這才注意到雪地裡,的腳印踩出了一顆巨大的心。就站在心的中間,心無旁騖的傻笑。
唐其琛跟著一起笑,笑著笑著,眼眶都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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