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
他自襟間出一隻扁圓的小盒,是傷藥,垂眼看著:“傷如何了?”
本沒等回答,他已手過來,挑開襟。
左肩頓時了出來,舜音手攏一下,語氣略急:“我這幾日都上過藥了。”
那片左肩已消腫,看來是好好上了藥,幾日下來淤散盡,隻剩了一小片青紫。穆長洲看了一遍,手指掀開圓盒,低聲說:“音娘萬事不靠人,我總得禮數周全。”
舜音頓時掀眼看他,就知道他早把封無疾的話給聽去了。
驀地肩上一痛,他手已推了上來。
舜音皺眉,傷勢雖比之前好了許多,但他力道太重了,還是疼。
那隻手在肩頭一下一下地重,常年拉弓的手,早已不再有文人的細膩,掌心指腹微糙,每一下過去,都似要在肩上帶出一陣輕。他另一隻手按在背後,仿佛不讓逃一般。
又是一下,吃痛,人往前一傾,一下撞到他上,側臉正在他腰腹間,隻覺到一片實,立時一頓,呼吸又快又急。
他也頓住了,似低了頭,聲音就在頭頂:“最後這點,開就好了。”
舜音右耳裏被他聲音撞,沉甸甸的,抿住不做聲。
穆長洲低著頭,看著靠在自己上,耳邊到頸後都一片紅,手上不覺放輕,那片肩頭膩,被他的手推過去,變一片豔紅。
遠遠的傳來了說話聲,封無疾在問:“我阿姊呢?”
勝雨回:“應在房中。”
舜音才趕忙坐正,低聲說:“好了,真好了。”
穆長洲竟笑了一聲,手仍又了一遍,才終於從肩頭拿開。
封無疾就在後院門口,好一會兒,才看到他阿姊快步出來,一手還拉著裳,奇怪問:“阿姊這麽早回房了?”
舜音眼神四下一看,遮掩說:“沒什麽,我還沒問你,你跑去找閻會真做什麽?”
封無疾低聲道:“阿姊也知道,當初我們在長安,多也過別人白眼,這種外人要鑽空子的事我可不讓。”
舜音不想回憶那些,蹙眉說:“說那些做什麽。”
封無疾“哼”一聲:“也就那混賬番頭我懶得理,就,本不是我對手。”
第四十七章
關外人馬全回,戰事徹底平定,涼州城中已然恢複了原樣,隻大街之上熱鬧未停。
到了次日,更為熱鬧,連軍司府裏都能聽見城中的喧鬧聲。
臨近傍晚,舜音對著妝奩銅鏡,一手揭開領,看了看左肩。
已經不疼了,力道重也有力道重的好,隻是太重了,肩頭到現在都殘留著他手上力道,過時還微麻。
外麵,勝雨在隔著門高聲喚:“夫人,該出門了!”
舜音趕整理好裳,起出去。
今日城中有慶賀戰勝的慶典,本不想湊熱鬧,隻是為了帶封無疾出去走,才打算出門。
一出去,習慣般先看了眼主屋。
勝雨看見眼神,稟報說:“今日慶典由署安排,軍司已被署請去宴飲,臨走前特地留了話,說照舊會等著夫人的。”
“……”舜音瞬間想起昨日他說連見麵都難了,這話留得也太故意了。
封無疾正在府門外等候著,很快看到他阿姊出來,忙迎上去。
舜音走近時說:“今日可別再與人較勁了。”是說他去找閻會真的事。
封無疾昨日回來就已被說過一次,都無奈怎麽對人家要鑽空子也不心急,撇了撇:“知道了。”
天將黑,城中大街正當喧騰,四下燈火明亮,亮若白晝。
穆長洲上袍衫整肅,信步自署中走出,後跟著胡孛兒和張君奉,還有一串的員,皆是趕來向他道賀的。
“軍司威名振赫,今日慶典也是為你所辦,理應留下多飲幾杯。”有員挽留說。
穆長洲向來不喜場逢迎,卻又對這些遊刃有餘,手牽了自己的馬韁,話說得不冷不熱:“此戰不是我一人之功,豈能我獨賀?諸位請便,我先行返回了。”
員們都道他是謙虛,這是在說將士們也勞苦功高啊,隻好抬手禮送。
穆長洲翻上了馬,朝張君奉和胡孛兒遞去一眼。
二人會意,反留下,替他與這些員繼續宴飲,互相對了個眼——
軍司近來好似很惦念府上,一無事就回去了。
穆長洲扯馬返回,後跟著幾個弓衛隨行。
本已往僻靜道路而去,他想了想,忽而擺手,遣退了弓衛,馬韁一扯,轉向往大街上而去。
大街之上人滿為患,道路兩側都是圍觀典禮的百姓。
封無疾尋了個人稍的地方站定,小心護著舜音,湊近說:“阿姊若覺不適,回去也行,也不是非得看這些。”
舜音抬手捂了一下右耳,每逢這種嘈雜環境總有些不舒服,但還能忍耐,輕聲回:“你難得來一趟,多看兩眼,隻當多了解一些這裏形,也未嚐不好。”
封無疾這才扭頭去看大街。
街上樂音陣陣,一隊胡人牽著駱駝而來,上麵坐著好幾個樂人,有的吹奏胡笳,有的擊打小鼓。
胡樂歡快悠揚,後方跟而來一群旋轉舞的胡姬,抬手晃脖,擺翻飛。
近又有胡人在噴煙戲蛇,不時惹出陣陣驚呼。
樂聲、笑聲、吵鬧聲,拍手好聲,混一片,到都是走的人,放眼去盡是胡,說話都夾雜許多胡音。
封無疾回頭,皺著眉小聲說:“雖說是路要道,胡漢混雜,可漢者之又,都很難看出還是國中之地了。”
舜音看見他口型,立即搖頭。
封無疾閉了,自然知道這種話不能說。
側似有人走近,舜音餘瞥見一道著胡的子影,扭頭看去,意外道:“閻姑娘?”
來的是閻會真。如昨日一樣,隻帶了一兩個隨從,像是剛從不遠過來的,一隻手還在著擺。
封無疾一轉頭看到了,頓時站直,防備一般,但隨即就見舜音朝他看來,想起了的代,隻好忍住了,一雙眼在閻會真上掃來掃去。
閻會真瞥他一眼,開口說:“我是特地來找夫人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四周太吵,舜音隻能讀口型,轉頭見一旁有個巷口,朝示意,先走了過去。
閻會真又瞥一眼封無疾,跟了巷口。
封無疾隻能走過去攔在巷口,背朝裏,臉朝外,替們隔開雜人。
巷中燈火暗了許多,也沒人經過,正好說話。
舜音問:“找我有事?”
閻會真瞅著封無疾背影,口氣不好:“西州快馬寄來了封信,要給軍司,我昨日原本想親手送到軍司手上,但有些人口出狂言,竟讓我去找他,我偏不遂他願,今日既又上,幹脆就由夫人好了。”
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舜音接了,看一眼巷口站著的弟弟,低聲說:“昨日是他之過。”
封無疾在巷口聽見,不自在地晃了一下`,沒回頭。
閻會真悶聲道:“還有些話,我幹脆就與夫人直言好了。”
舜音看著:“什麽話?”
閻會真猶豫一下才開口,聲更悶了:“想必夫人也聽過我們閻氏一族敬重文人,我時曾見過軍司中了進士返回涼州的模樣,才仰慕他至今,這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舜音眼神微,沒料到會毫不避諱說這些:“這又何必告訴我?”
閻會真鼓鼓腮:“你是軍司夫人,何況……”想說何況軍司對你又不一般,早在圍場時就看出來了,他眼裏話裏都隻留意一人似的。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昨日被封無疾那一番話弄得頭悶心惱,此刻才一腦倒了出來,說完就轉:“我走了。”走到巷口,打封無疾邊經過,特地又“哼”一聲,才出去了。
舜音著信,跟著走出巷子。
封無疾眼看著閻會真走遠的影,著聲與說:“時算什麽,時你還親口說過與穆二哥不是一路人呢!”
舜音冷不丁被他提起這茬,又想起閻會真的話,竟覺微妙,自己不覺得他當初文人模樣有多好,卻恰恰是別人的心頭好,拎拎神,低聲說:“你去送一下。”
封無疾皺眉,有些不願:“不必了吧?”
舜音催:“快去,昨日你已失禮,這回可莫再失禮了。”
封無疾無奈,想想一人做事一人當,也沒什麽好回避的,還是朝著閻會真離去的方向追去了。
勝雨領著隨從跟了過來。
舜音看一眼信,也不知是什麽事,已無心再看什麽慶典,朝馬車走:“回去吧。”
很快回了府上,終於甩開了一街喧囂。
舜音下了車,直往後院走,進了院門,看到主屋裏燈火亮著,快步過去。
門開著,走進去,看了一圈,卻沒見到人。
剛要轉出去,一眼看見拔如鬆的影緩步邁了房中,彼此先後隻相差了一步。
不是穆長洲是誰。
“你……”有些詫異,“正好回來?”
穆長洲看著:“跟著你回來的。”
舜音問:“什麽時候跟的?”
“你出了那個巷子,與無疾說話的時候。”
舜音才知他竟去了大街上,都怪一路太吵,回來時竟不曾留意。
突然反應過來,一下看過去,他耳力好又識得形,那不是當時說的話都被他聽去了?
穆長洲本是特地去街上找的,一路在半明半暗的街邊穿行而過,隔著人群,剛好看見從巷子裏出來,跟著就看到了封無疾與說話的口型。
他挑眉故意問:“怎麽?”
舜音眼神一下,將手裏的信遞過去,打岔說:“沒怎麽,我來送東西的。”
穆長洲接了,拆開迅速看了一遍,又合上,似乎並不關心。
舜音忍不住問:“說了什麽?”
穆長洲看一眼,才說:“西州都督來信提醒,總管府派人送信去了邊遠幾州,看似,實有拉攏之意,也許是為了防範我。他提議我主與之聯結,以免日後再遭製。”
舜音蹙眉,忽然想起閻氏曾說過他一向關照最遠的伊、西、庭三州,又不解:“你已聯結他了,還要如何與他聯結?”
穆長洲將那封信折了折,隨手扔去桌上:“西州都督是回鶻人,想得直接,他說的是更親穩固的聯結。”
舜音著心思,本沒想,但想起安排來送信的人是閻會真,突然就明白了:“原來如此。”
親又穩固的聯結,那就是聯姻了。
穆長洲盯著:“音娘想說的隻有這個?”
舜音心想這是在問意見不,抿一下,緩緩說:“我能說什麽?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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