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不想活了。”
蕭聿回到景仁宮,坐在榻邊,耳畔依舊是這句話。
延熙元年,九月,他班師回朝,得到的也是這麼句話。
太后與他道:“皇后是后宮之主,六局一司的背景一清二楚,徐尚儀胞弟在父親的軍營裡,自己會不知道?把徐尚儀留在邊,本是自己不想拖累皇上了。”
不想拖累。
蕭聿抿如刀,他將帨巾放水中,浸又擰乾,輕輕了秦婈的臉,過廓時,他似乎看到了一寸寸瘦下去的樣子,看到了走到油燈枯竭的那一天。
這時,盛公公敲了敲門,道:“陛下,藥煎好了。”
蕭聿點了點頭,“放那兒吧。”
秦婈是在亥時醒來的,睜開眼時,整個眼睛都是紅的,蕭聿靠坐在邊,閉眼小憩,手裡還握著的手。
秦婈一,蕭聿轉醒。
“醒了?”
秦婈幾乎是抖著回了自己的手,支起子,輕聲道:“陛下怎麼在這兒,臣妾……臣妾……”的思緒全是的,全是的。
蕭聿回頭去拿藥,“阿菱,什麼都別想。先把藥喝了。”
蕭聿作勢要喂,手去接,“臣妾自己來吧。”
秦婈喝完藥,蕭聿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個餞,點了點的,一怔,咬了一口。
他角起了兩分笑意,攬過的肩膀,似從前那般輕語,“我們說說話?”
秦婈沉默著看他。
一時間,甚至都不知該與他說什麼,更不知從何說起。
曾經相視就恨不得吻在一的兩個人,如今竟是連說句心裡話都做不到了,想想也覺得唏噓。
“那我說罷。”蕭聿親了親的臉,低聲道:“你是不是夢到從前了?”
連份都被他猜了,這件事更沒有必要瞞著他。
直接點了頭。
蕭聿問:“從何時開始的?”
秦婈答:“宮後吧……”
宮後,那便是從同他一樣了。
默了須臾,他倏然道:“想見蘇淮安嗎?”
蘇家的事比想的複雜,有些話,還是由蘇淮安對說最好。
提起蘇家,秦婈目不由自主地閃躲,垂眸低喃:“臣妾,能見嗎?”
“最快明日。”
話音甫落,秦婈口而出,“他在京城?”
蕭聿點頭。
怕嚇著,還沒敢直接說人在翰林院。
蕭聿道:“你先睡覺,等明日散朝,我帶你回晉王府。”他承認,選在晉王府讓見蘇淮安,有那麼兩分是故意的。
出宮見蘇淮安,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要不是知道蘇淮安是他保下的,定然會覺得面前是個陷阱。
秦婈好半天沒接上話,半晌才道:“那臣妾……如何出宮?”
蕭聿道:“以前如何就還是如何。”
男人口中的以前,大概是還未有孕的時候。
那時的同現在判若兩人,想出宮便會悄悄同他說,他便給打掩護。但自打有了孕,便再也沒提過此事。
這一夜秦婈都沒睡踏實,而邊的男人總是想過從前的日子,見來回翻,蕭聿便去的背脊,不知眼下,他越,越是睡不著。躲還不能躲。
——
蕭聿的作息這些年都沒有變過。
寅時洗漱,卯時上朝,巳時散朝,然後要在養心殿會見重臣,若無要事,未時便能休息,反之,那何時就不一定了。
秦婈著背花盤領窄袖衫,頭戴冠烏紗描金曲腳帽,坐在殿,數著時辰等他,心裡不由有些張,也不知蘇淮安看見會不會害怕。應該不會吧,想。
果然,如秦婈所料,蕭聿是申時回到景仁宮的。
蕭聿見這幅侍打扮,忍俊不,朝招了招手,好像真的是在召喚侍。
秦婈走到他邊,扥了扥擺。
“走吧。”
離開廷,朝太和門的方向走去,二人悄然無息地出了宮。
馬車踩著轔轔之聲,駛街巷,秦婈用食指開縵紗,街景似乎又變了,京城似乎更熱鬧了。
他們對這條路再是悉不夠,馬車向左轉了兩回,行不過十丈,兩人便默道:到了。
秦婈彎腰下馬車,抬頭看了一眼。
是人非,大抵就是這個滋味。
晉王府的匾額赫然懸在頭頂,一磚一瓦都與六年前無異,可他們卻再也回不到這裡了。
但不得不說,晉王府,確實比皇宮能給安全。蕭聿在耳邊道:“就在長恩堂。”
秦婈的心怦怦地跟著跳。
快步走過垂花門,來到長恩堂,高掛的幔帳前,站著一個男人,著嗓子喊了一聲,“哥。”
男人轉過,秦婈一愣,整個人如同被一盆冷水潑下。
他也不是蘇淮安啊。
秦婈隻覺得眼前人面,好似在哪見過,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等下!
他、他不是中了解元那位?
“懷荊”二字還未想出來,眼前的男人忽然躬作禮,道:“臣拜見陛下,拜見婕妤。”
“在這兒不必多禮。”蕭聿道。
蘇淮安抬眸時,看向秦婈的眼神,可謂十分不善。
秦婈回頭去看蕭聿,這略帶幾分求助的眼神,看的蕭聿有些心熱。
蕭聿對蘇淮安道:“面,摘了吧……”
蘇淮安眸一暗。
即便他本信不過眼前這個秦婕妤,但皇命不可違,他也只能從袖中拿出些秦婈看不懂的灰沙,蹭了蹭鬢邊,卸下了一張人皮面。
寂靜的屋發出“呲”地一聲響——
秦婈向後退了一步,蕭聿扶住了的腰。
轉眼,懷荊變了蘇淮安。
姿容平平了棱角分明。
秦婈直接走過去,眼眶一紅道:“哥!”
蘇淮安無心觀賞眼前拙劣的演技,躬同蕭聿道:“陛下可否容許臣與婕妤單獨說幾句?”
蕭聿轉回了書房。
正好,他也不是很想看到阿菱對哥這幅殷切樣子。
門“吱呀”一聲闔上。
蘇淮安看著眼前與阿菱幾乎生的一般無二的人,眸跟淬了冰似的。起初陸言清說陛下這三年常會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舉,他還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今日散朝後皇帝突然與他說去見阿菱一面,他還以為去掃墓。
竟然是……
這不是荒唐是什麼?
誠然,皇帝想要什麼樣的子都行,便是他找個容似阿菱的寵著,做臣子的也無權置喙,可他不能說這人就是阿菱。
聽聞這位秦婕妤甚是得寵,連大皇子養在那兒……只因為一張臉就要奪了阿菱的一切?
蘇淮安心火難,這會兒全湧進了眼睛裡。他在看下的痣。
蘇淮安發火的樣子秦婈的是見過的,連忙解釋道:“哥,我真是阿菱。”
蘇淮安嗤笑一聲,“嗯,然後呢?”
秦婈道:“永昌三十四年科舉放榜後,你帶我去了春熙樓,還有,你左臂有個刀疤,是爹教你練劍時不小心傷的。”
秦婈手比劃了一下,“這麼長。”
蘇淮安眉心一蹙,秦婈似很多年前那般,用拳頭輕敲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信了嗎?”
蘇淮安眉眼半瞇,像極了當年的大理寺卿在審訊犯人時的樣子,“從哪打聽來的?”
秦婈歎了一口氣,沒事,不信才是人之常。
抬眸看著蘇淮安道:“那不然……你來問我好了,一兩件事我能打聽,我們從小到大,這如何打聽?”
蘇淮安抿打量著,似乎不想按說的來。
秦婈忽然抬手,用食指抵住他左下最後一顆牙,笑道:“還疼嗎?”
蘇淮安瞳孔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