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番外一==
(1)出獄
雨後初霽,碧空如洗,蘇氏謀逆一案在大理寺正式結案。
大理寺卿鄭百垨毒抖了抖手中的判文,緩緩道:“景明,在狀紙上畫押簽字吧。”
蘇淮安一一照做。
挽起袖子,提筆簽字,摁紅落章。
鄭百垨收回狀紙,深吸一口氣,歎道:“總算是結束了。”
蘇淮安道:“這些日子,多謝老師關照。”
鄭百垨笑了一,“同客套,進了大理寺獄,誰會虧待你。”
這話,倒是一點都沒錯。
三司會審之前,蘇淮安需照章程大理寺獄待審,這外人瞧著是獄,但大理寺昔日的同僚們,卻是天天換著法子地給端飯送酒,那等架勢,若不是礙於還有個長公主在,隻怕還得尋個紅來陪他解悶。
思及這些天的待遇,蘇淮安不由笑著皺了眉頭。
鄭百垨微微抬頭,語重心長道:“你這總算能好好歇息幾天,但不能忘了當年我與你說的。”
蘇淮安作輯道:“忠、廉、勤、仁,景明銘記於心。”忠於國事、清正廉潔、事必躬親、仁人誌士。
這人歲數一大,心就不免變得,這話著實沒錯。
鄭百垨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門生,眉眼再不複昔日的嚴厲,眼紅微紅,欣地拍了拍的肩膀,“早些朝廷。”
蘇淮安道:“記住了。”
鄭百垨與一同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囑咐道:“對了,今兒這再怎麼說都是從牢裡出來,你府記得個火盆,去去晦氣。”
這話剛說出口,鄭百垨心裡又開始不是滋味了,如今的鎮國公府,已是沒人給端火盆了。
“多謝大人惦念。”
鄭百垨瞪了一眼。
“你當年從薛襄手裡走了一遭,上不知得有多舊傷,得空記得請太醫瞧一眼。”鄭百垨又吹了吹胡子道:“改日,來我府上吃個飯。”
蘇淮安眼角染了笑意,連連應是。
鄭百垨拍了拍筆的背脊,囑咐多吃點,才放了人。
甫一出衙門,蘇淮安便下意識環顧周。
車水馬龍,人頭攢,京城繁華依舊。
默默凝視街頭良久。
就在這時,有人拍了一的肩膀。
蘇淮安立馬轉。
隻見大理寺主薄柳束咧笑道:“今兒天不錯,日子不錯,國公爺不請吃酒?”
崔卿跟著附和道:“瞧著,抱月齋的酒菜就不錯。”
呂主薄道:“抱月齋可是好主意啊。”
柳束道:“國公爺,您給個話。”
瞧瞧。
三兩句話就都把地方定了,蘇淮安角一展,輕聲道:“走吧。”
**************
抱月齋。
們找了個包廂坐。
柳束提起酒壺將酒注杯盞中,倒得有些急,杯壁還泛起一層雪沫,“來來來,這抱月齋的雪酒,都饞了許久了。”
呂主薄頭道:“掌櫃!”
“來嘞!”掌櫃高聲著,手托著兩籠熱氣騰騰的麵食走了過來,放下,又道:“爺還想點些什麼?”
呂主薄抬眸道:“老規矩,碗麵,另加壇酒。”
“今日國公爺請客,你就點四碗麵?”崔卿毫不客氣道:“來個涼拌秋葵、蒸鱸魚、熏、豬肘、再來點下酒的小菜。”
柳束假模假樣地“誒呦”了幾聲,與蘇淮安道:“真是破費了。”
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同僚,說話沒什麼顧忌,手腕一,舉杯酌飲,崔卿故意慢悠悠道:“不知以後是該國公爺,還是駙馬爺。”
提起長公主,這氣氛立馬就變了。
呂主薄打了個嗝,接話道:“遙想當年吶,史大人都沒有長公主來大理寺來的勤快。”
竇初開的公主,驕縱又坦『』,什麼都不在乎,仿佛隻要蘇淮安走一步,就能有走餘的九十九步。
說起當年的舊事,蘇淮安不由多飲了一杯酒。
呂主薄又道:“國公爺,們何時能喝上喜酒啊?”
柳束看了一眼道:“你喝多了吧,那是長公主,何時辦酒,得看宮裡的意思,這聖旨還沒下呢。”
呂主薄拍了拍自己的腦瓜子。
腹誹了一句:其實尚公主不是甚好差事,這正一品的國公爺,怕是黑天白天都要做臣子了,連個妾都納不得。
提起婚事,蘇淮安意識了鼻梁。
還同自己生著氣。
定然不會去請旨的。
酒過三巡,日降月升,們相繼扣下的杯盞,走出了抱月齋。
一陣風吹來,呂主薄醒了點酒,道:“得趕家去了,不然我家大娘子又發脾氣了。”
崔卿笑了一聲,道:“是怕大娘子生氣,還是怕小娘子生氣?”
呂主薄立即告饒,“崔大人放過吧。”
崔卿口中的小娘子,是呂主薄的幺,恨不得當眼珠子一樣疼著。
提起孩子,蘇淮安頓了頓,道:“幾年過去,令媛有歲了吧。”
呂主薄笑道:“五歲了。”
蘇淮安點了頭,“倒是快。”
呂主薄低聲揶揄道:“確實快,日子一晃,國公爺都兒雙全了。”
提起他的一雙兒,蘇淮安垂眸笑了一。
作揖之後,各自回家。
唯有蘇淮安一人在昀裡長街上走走停停,鎮國公的匾額還沒掛上,薛家宅子隻有一人。都不是他的家。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長公主府門前。
蘇淮安抬頭看著橫在頭頂的描漆匾額,心頭忽然凝起一近鄉怯的滋味。男人意識拍了拍,這才發現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拿。
又立馬回到街上。
記得喜歡吃一家姚記的點心,在東直門那邊,可匆匆趕過去才發現,昔日的姚記點心,已經變了一家茶寮。
蘇淮安這張臉著實出名,俊如畫是其一,薛襄的滿城通緝令是其二。
茶寮的店家起幔帳,走出來道:“大人來小店是買茶葉嗎?”
蘇淮安低聲道:“這不是有個姚記點心鋪子?”
店家一笑,“原來大人是找點心鋪子啊,姚記的店麵如今在西邊。”
蘇淮安道:“店家可否給指個路?”
店家連忙點頭,頭了手,拿出筆紙給蘇淮安畫了個準確位置。
“多謝。”
“大人客氣了。”
兜兜轉轉,蘇淮安來到了姚記,沒想到掌櫃換了人。
以前是個俏麗的『婦』人,現在則換了一位老丈。
“點心單子在左手邊的木板上,大人選好了與我說就。”
蘇淮安看著數十道點心,輕聲道:“老丈,一份糖蒸餅,一份七巧點心,一份梅花香餅,再一份合意餅......”
店家躬打斷了話,“大人,這都是現烤的點心,您一個晚上是吃不了,明兒就不好吃了。”
蘇淮安道:“無妨,你就給拿著吧。
店家打包了七八盒,遞給道:“大人拿好。”
蘇淮安付了賬。
等到蘇淮安到長公主的時,已是戌時,正了正玉冠,慢慢走過去,抬手敲了敲門。
無人應聲。
又敲了敲門。
半晌過後,門吱呀一聲從裡麵打開,開門的是的婢青玉。
青玉道:“奴婢見過國公爺。”
蘇淮安結微,道:“歇了嗎?”
青玉隻覺得眼前這一幕萬悉,可長公主讓傳的話,卻與往昔截然相反。
“殿下已經歇了,但......”青玉斟酌好半晌,都不知該如何傳達自家公主的話,言又止。
蘇淮安微微提眉,輕聲道:“說什麼了?”
青玉咬牙道:“殿下、殿下說,如今與國公爺名不正、言不順,還......還國公爺莫登門損聲譽。”
蘇淮安沉默須臾,把手上的點心給青玉,“知道了,把這個拿給。”
青玉連忙接過。
就在蘇淮安轉時,後傳來了一聲糯糯的——“大人。”
蘇淮安腳步一頓,連忙頭看。
隻見假山後晃出兩道影,和條小短。
蘇淮安眼看著一個小版的長寧朝自己走了幾步。
上次見到他們,還是在驪山,僅僅一眼。
魂不守舍地進門,嗓子發:“過來。”
晚風拂過,落花如雪,池塘泛起漣漪,蘇令儀的長迎風搖擺。
了小拳頭,沒,反而推了哥哥一把。
蘇佑臨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拉起妹妹的手,慢慢走了過去。
兄妹齊聲:“見過大人。”
蘇淮安緩緩蹲下,拉過兄妹倆的手,道:“認得?”
蘇令儀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
當年在刑部烙刑都沒紅過眼睛的男人,眼角突然就了,抱起了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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