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中氣十足，說道：“我沒問你這個，我就是問你到了沒。”

電話那頭還有別的聲音傳來：“師父關心師妹就直說，你這麼拐彎抹角的，師妹聽不懂。小師妹，師父是怕你省錢坐地鐵，說要給你報銷打車費呢！師妹你不要坐地鐵了，趕打車！”

舒本來確實打算坐地鐵回去的。

飛機場離在揚市租的房子足足有二十五公裡遠，不過勝在通便利，家門口五百米就是地鐵站。要不是媽媽塞了太多行李，提著輕輕松松的行李箱肯定要坐地鐵回去的。

然而現在足足五十斤的行李，舒是拎不了。

說：“師父，我現在就打車回去，我給您和師兄都帶了特產，明天拿給你們。”

“什麼特產不特產的，帶這麼多行李不重嗎？你不會寄過來嗎？我們合作的快遞還有優惠，你一個人拎著也不嫌重，不說了，注意安全。”

“好，我到家微信跟你們說。”

舒笑著搖搖頭。

畢業那年，放棄家裡的學校工作安排，不顧家人反對，千裡迢迢地來揚市拜非傳承人戴振和為師學習通草花。

如今眨眼間，都過了三年。

那會兒剛到揚市，看到經常冷臉還兇的師父，心總是害怕，相久了才知道其實師父也是不善言辭的人，面冷心熱，對好得不行。

第5章 第 5 章

揚市有個非質文化產集聚區。

區有玉博館、工藝館、非活態展示區、非文化傳習基地、大師工作室、私人定製區、旅遊購區等，是當地頗有影響力的人文旅遊地。

舒的師父戴振和的工作室就在裡面。

這也是舒平時工作的地方。

舒租的房子離工作室稍微有些遠，不過通便利，門口有公車直達，不堵車的話全程半個小時。

工作室的門面是裝裱了一幅名為《春乍泄》的作品，作品右下角是戴振和的署名字樣和印章，而作品本是戴振和近年來的得意之作，畫紙上春初現，百花綻開，全都是戴振和做的通草花，每一朵都細致真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

這一幅畫不管是遠看近看，都展現出了戴振和老師傅的完工藝，以假真的手法若不在手裡，很難分辨出這是假花還是真花。

舒拜師三年，天賦極高，可要真正做到戴振和這般的老練手藝，自認為道路還十分長遠。每次來工作室，經過這一幅作品，哪怕看過無數次了，還是會為它而停留。

觀察花蕊，觀察翠葉，觀察花瓣的每一片脈絡，通草花的傳統手藝總能令如癡如醉。

其實說來也是緣分。

舒最早接通草花，是上大二的時候。

在海市念的大學。

那一年，海市有個國際博館展覽，而常年宅在宿舍裡的出去購買做簪子的材料，路經博館門口時，瞥了眼上面的LED展示屏幕，上面展示的是——珠寶首飾五千年專題。

舒有些興趣，當場買了門票。

是個做首飾的簪娘，經常會從古代的飾品吸取靈，也會從現代的設計裡尋找創新。那天逛展覽並沒有多大的收獲，但拐出展廳時，看到隔壁有個冷冷清清的書畫展廳，心來便去看了。

展廳裡除了明清的畫作展覽之外，還有幾幅通草花作品展。

那是舒第一次接到通草花。

那幾幅通草花作品，全都出自戴振和的手。

在很多同齡人的眼裡就是一個沉迷手作不善際的古怪孩，生得漂亮，可是對每一個追求者都避若蛇蠍。

舒沒談過，不知道竇初開，也不知道一見鍾。

可是在看到通草花的一瞬間，心跳加速，甚至有些無法呼吸，眼神癡癡地落在作品上，很久很久都沒法挪開視線，腳似是被釘在了地上。

老手藝人的作品對舒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舒覺得自己對通草花一見鍾了，就像是遠在他鄉的人遇到故知一樣激，滿腔的熱流不知從何發泄，在心底瘋狂地囂著。

甚至覺得如果通草花能幻化人，一定會上這個人，不論別。

那天回去之後，舒上網了解通草花。

當時通草花的相關資料不多，報道也是屈指可數，教程也是幾乎找不到，幾經輾轉才找到一位同好者，獲得了自學的途徑。

舒自學兩年，始終沒有在自己的店鋪裡賣過通草花飾品。

大概是見識過戴振和的手藝，始終覺得自己的通草花作品登不上臺面，更沒有信心賣給別人。這也是舒大學畢業後，毅然決定奔赴揚市拜戴振和為師的原因。

忽然，工作室裡響起一道暴跳如雷的聲音。

“戴葉！你的是花瓣嗎？歪歪扭扭像條懶蟲！你學多年，你師妹學多年，就你還好意思讓小舒喊你師兄？給我認真！力度太大了！韌這麼強的通草你也能弄裂？你是要氣死我這個老師父！”

戴葉的聲音笑嘻嘻的：“氣死師父，我還有爺爺。”

戴振和的聲音拔高：“不肖子孫滾！”

戴葉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爺爺別生氣，我重新來就是了，為我氣壞子不值得。爺爺，師父，你小聲一點，我今天在門口看到有個旅遊團的人過來了，萬一現在門口就有遊客，肯定要被你嚇跑了。又萬一裡面剛好有個慕名而來學習通草花的學徒，聽見師父你這麼兇，肯定麻溜地跑了。人家是來拜師學藝的，又不是聽獅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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