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至二月中,天朗氣清,暖律暄晴,不僅西北兩州再無噩耗,城外災民大營也輕松許多,災民們陸陸續續歸鄉大半,又或周遭幾城池尋生計,京兆衙門松了口氣,負責管轄的神策軍士兵也撤走了大半。
至十六日午后,秦纓又宮求藥,近日頻繁進出藥院,人剛出現,長祥便得信迎了過來,跟著長祥一同走出來的,還有抱著藥包的元福。
二人一同見禮,待元福離去,秦纓才問:“陛下還未好?”
長祥點頭道:“也不知怎麼了,如今天氣都轉暖了,陛下龍仍未痊愈,這兩日太醫院院正趙大人又換了新方,還不知效如何,從今日起,陛下又要為祭天大典齋戒,只怕要等祭天禮完了之后,才可大好了。”
說至此,他又低聲道:“鄭家大公子去追蹤那南詔細作,卻仍無好消息,昨日陛下生了一回氣,大抵病又嚴重了些。”
秦纓心道方君然份不凡,自然不是那般好抓回來的,嘆了一聲,又朝東面看去,“祈宸宮這幾日可布置妥當了?”
長祥搖頭,“說早著呢,此番大典與從前冬至年節祭天不同,天壇山的道長們也自有一套章法,不過有裴侯坐鎮,想來出不了岔子。”
秦纓點頭,“那便好。”
長祥請秦纓等候片刻,自去吩咐制藥,秦纓站在廊下,正著頭頂這片狹小的天穹沉思,卻見鄧明春的影出現在了院門,“給縣主請安。”
秦纓一愣,“公公怎麼來了?是太后娘娘不適?”
鄧春明笑,“沒有的事,是娘娘得知您宮取藥,喚您去花園說話呢。”
秦纓心底“突”地一跳,面上卻不顯分毫,看一眼白鴛,見有些張,便道:“你等在此,我去給太后娘娘請個安便回來——”
秦纓說完跟著鄧明春而去,出藥院后一路往北,沒多時便到了花園中,隔得老遠,便見太后與皇后在涼亭之中說話,如今天氣轉暖,春容滿園,秦纓走過一片新柳雛花,至涼亭中對太后和皇后行禮。
太后笑盈盈著秦纓,招手道:“上前來說話——”
秦纓近前,手被太后握住,太后笑道:“說你又給你父親取藥,怎麼如今暖和了,他疾還未松快?”
秦纓溫文道:“已好了大半,是藥靈驗,云想多鞏固一番,免得到了冬日再犯。”
太后拍著的手道:“不錯,確該好好照料你父親,如今熱一日涼一日,陛下龍也很是不適,哀家好生擔憂——”
秦纓心緒復雜,面上道:“適才正遇上勤政殿的公公去藥院拿藥。”
太后慈眉善目地點頭,“說天天趙昉去問脈呢,卻也不見好,哀家看趙昉這個院正也不必當了……”
鄭皇后勸道:“母后息怒,是今歲天象怪異,礙著龍不安,等祭天大典之后便好了,連天壇山的道長都請來了,定是萬福吉祥。”
太后嘆了口氣,又問起秦璋在做什麼,秦纓一一答話,謹慎妥帖,卻是不如往日活泛,太后念著取藥,也不久留,沒一會兒便道:“罷了,你牽掛你父親的疾,便去拿藥吧,祭天大典之后,哀家再宣你父親宮說話兒。”
秦纓行禮告退,太后目幽幽地落在秦纓背影上,只等走遠了,鄭皇后輕聲道:“姑姑,定北侯府和崔氏雖并無異狀,但我不知怎麼,心中總有些不安,不會生變吧?”
太后微微瞇眸,只問:“多天了?”
鄭皇后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太后在問什麼,忙輕聲道:“算起來,也有二十二天了,是從正月二十四開始的。”
太后眼底劃過一厲,“那還有何不放心的?”
鄭皇后目一轉,再度看向秦纓離開的方向,“是啊,當初,可只用了月余便無回天之力了……”
……
秦纓快步回藥院,離得老遠,便見白鴛在門外擔憂地探看,直看到出現,方才大大地松了口氣,見小跑過來想問什麼,秦纓忙對搖了搖頭。
拿了藥出宮,乘馬車回府時,已是暮時分,待府門,便見前院只亮著兩盞風燈,整座侯府都靜悄悄的,秦纓眨了眨眼,直往秦璋的院子走去,還未走到跟前,便見馮聃在廊道上守著。
見回來,馮聃上前道:“縣主,侯爺正在見客。”
秦纓點頭,“你在此守著便是。”
馮聃應聲,秦纓又往經室方向走,沒走幾步,便見秦璋與謝星闌,趁著夜,將兩道黑袍影送了出來,稍作話別,又由秦廣送著二人往后門行去。
秦纓加快腳步,也在此時,秦璋與謝星闌看到了秦纓。
秦璋出一笑,開口時,卻對謝星闌低聲道:“你將此事對纓纓說的輕巧,這里頭多危機,多手段,你怎不纓纓一同謀劃周全?”
謝星闌角微抿,“縣主心懷公義,險毒辣、手上沾之事,自是晚輩來做。”
秦璋冷哼一聲,待秦纓走近了,他角微揚,語氣亦溫和起來,“這次之后,是當真無需拿藥了,爹爹還沒老邁得那般厲害。”
秦纓好奇地掃一眼謝星闌,又失笑道:“兒此前說過用出二月去,自不能生變。”
話語落下,目在二人之間來回,“商議完了?”
秦璋點了點頭,也不多言,謝星闌雖是不舍,但還是識趣道:“不錯,侯爺,時辰不早,晚輩便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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