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會自然是玩不下去了。

鄭瑜見鄭琉依然沒有低頭認錯的意思，示意嬤嬤們把帶下去，免得再胡鬧下去越發不好收場。

鄭琉顯然不甘愿，嬤嬤們怕繼續鬧，也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了，把人架出花廳后，幾乎是捂著鄭琉的走遠了。

沒有攪事,鄭瑜總算不怕被人拖后了。

出一個笑容來，鄭重道：“原是想著姐妹聚一聚、開心地熱鬧熱鬧，沒想到阿琉那麼不懂事，攪了大家的興致不說，還差點讓云芳妹妹背了不該背的污名……”

“我看你也累了，”對著鄭瑜，林云嫣的臉沒那麼難看,“我們這就走了。”

林云嫣說走，林云芳挽著胳膊就跟著。

鄭瑜見雷厲風行，趕抱起放在幾子上的那畫本，急急追上來：“林大公子既喜好這個，云芳妹妹就拿回去吧，先前也是你贏得最多。”

“不要了，”林云芳沒有手接，“看到這個，我就會想起來自己險些吃了多大一虧；我哥哥也一樣，看一次就想到我為了替他贏畫本，被人捅了一刀子。”

鄭瑜無言以對，只能怏怏把畫本又收了回來。

東西不送了，客卻還要送到最后。

一直到了馬車旁，林云嫣讓林云芳先上車，自個兒著聲與鄭瑜說話。

“今兒是鄭琉不對，冤有頭債有主，我對你沒有意見。”

“你也不容易，誰是自家親妹妹呢,弄出多事來都得替收拾。”

“要承,多算個安,要是本不承……”

“不管也不行，老人家都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好，平白連累你了。”

“你是姐姐，慢慢開解吧。”

說完這些，林云嫣才踩著腳踏上車。

車把式驅馬，車轱轆轉著往前去。

沉默了很久的鄭瑜這才抬起眼簾，看著車駕遠行越遠。

郡主講的這些道理，何嘗不懂呢？

別家姐妹不說多麼攜手同行，好歹不胡惹事，怎麼偏這兒，攤上阿琉那樣的……

今兒人多，又不能一一堵住別人的，花會上的事一定會傳開去。

外頭笑話鄭琉，也會笑話。

丟人丟大了！

都怪鄭琉！

另一廂，馬車穿街而行。

林云芳挨著姐姐坐，問：“二姐剛與說什麼？”

“談談心，”林云嫣說得漫不經心,“都是當姐姐的人,流一下。”

畢竟,從前林云芳跌落谷底，鄭琉是下手的那個，鄭瑜同樣不無辜、是那個人證。

鄭琉的手段拙劣，勝在“人贓俱獲”，先機一占，天然就得了優勢。

云芳著急時不善言辭，鄭琉有意惹急切，鄭瑜亦沒有站出來穩住局面。

甚至，為了袒護鄭琉，說了‘看到云芳藏牌’這樣的證詞。

田菁唯兩位表姐馬首是瞻，朱綻見人證、證俱全，也不會信急得都要結了的林云芳，其他姑娘們不在牌局上，更說不出一個子丑寅卯來，最后蓋棺定論。

不管鄭瑜是真的沒有看穿、只想速戰速決而做偽證，亦或是知道鄭琉搗鬼、只因一榮俱榮不想被連累而去害云芳到底，林云嫣都會“回報”。

讓們兩姐妹自己吵去吧。

嫡親姐妹，看似最挨得住吵，實則不然。

尤其是牽扯到了自利益，當外頭風言風語沸沸揚揚時，當鄭琉死不悔改時，當長輩們各懷心思和稀泥時，不滿會累積起來、直至迸發。

思量著從前事，林云嫣歪頭看了妹妹一眼。

林云芳看著有些呆，心不在焉。

“三妹……”林云嫣輕聲喚。

林云芳猛地回過神來，看過來的眼神里寫著茫然：“怎麼了？”

林云嫣一下子就懂了。

先前狀況，云芳經歷了，越過來了，也后怕了。

若如被鄭琉算計了……

林云芳很清楚自己和姐姐會面對的場面、以及之后的境。

“友不慎，”林云嫣輕聲道，“你又沒有火眼金睛，沒法一眼看出那是人還是妖怪，這是很正常的事兒。

誰還沒有看走過眼呢？

我們林家上上下下，從祖母到你我，前幾天不就看錯了個穿子的嘛。”

饒是林云芳興致不高，聽了這幾句話，也沒忍住笑。

“不怕看走眼，”林云嫣道，“只要對面亮出爪子來時能撕開它的皮。”

“我知道，”林云芳囁囁著，“可我越想說明白的時候就越說不明白，我前一句還沒說幾個字呢，就又把話帶開了。不似二姐你游刃有余。”

林云嫣失笑。

換作從前的，顧及自家名聲，顧及皇太后的名譽，顧這顧那，最后捉襟見肘。

今時今日的游刃有余，那都是挨了一的刀子、割得淋淋才練出來的。

當然不會讓林云芳也去刀尖上滾一番。

誠然，今天是有備而來，但實際發生時會出的狀況，事先準備再多也總有疏之，以后也一定會遇著措手不及之事，想要全而退、甚至大殺四方，行事自有一套章法。

“說難也不難的，”林云嫣循循教林云芳，“你只需要記住，按著自己的步調來，絕對不被人牽著鼻子走。

而不被牽鼻子之中最本的一點是，不要自證。

一旦陷自證里，那就沒完沒了了。”

林云芳聽了，卻沒完全懂。

“鄭琉說你出千，你不要急著說你沒有，你把問題扔回去，讓去證明你如何出千。”

“說牌在桌下，你別說你不知道，你問何時在的、怎麼在的、如何看到的。”

聽著林云嫣的解釋，林云芳約就抓到些覺了。

“那也不答，一個勁兒問我呢？”問道。

林云嫣莞爾：“有人不假思索、出口章，有人深思慮、草稿理了三遍才落筆。

你不擅長話趕話，那就慢下來，放平語調、慢悠悠把的問題都還給。

你越平穩，在別人眼里就越顯得有竹，而只會更急。

急了，旁人怎麼看？”

“焦心、急切、心浮氣躁，一個勁兒嚷嚷，沒有規矩，很丟人、不面……”林云芳悟了。

林云嫣撲哧笑出了聲。

不愧是誠意伯府的姑娘，深得小段氏真傳！

林云芳又問：“要是遇到一個本不急的呢？”

“那就……”林云嫣沖眨了眨眼睛，語重心長，“遇到高手，你對付不了，別胡逞強，老老實實搬救兵，我去幫你！”

心里的霾倏地散開了，林云芳笑容燦然。

有個厲害的姐姐，當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