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里，氣氛凝得人呼吸都了。

大部分的宮、侍，早在郡主說道英國公府事時，就被王嬤嬤屏退了。

現如今，里頭只余與小于公公。

曹公公沒有來，看簾子外影，應是守在了中殿那兒。

小于公公不曉得，此番面驚愕之，但這會兒絕不是他能說話的時候，便忙低下頭，恭恭敬敬，立于一旁。

王嬤嬤知道得多些。

觀圣上神，猜，那張毒方已經不止是太醫的推測，而是有了曾用在定王上的確鑿證據。

思及此，王嬤嬤悄悄看了眼皇太后。

娘娘得多傷心啊……

可這種事，斷不可能瞞著娘娘，娘娘要知，也必須知。

很快，王嬤嬤的耳邊響起了皇太后的聲音。

“英國公府那病了八年的媳婦兒？的毒與阿滄是一樣的？太醫早上給看診，發現了后頭的端倪？”

一連幾個問題，皇太后抓住了圣上的手腕，很是用力，又問了個最關切的：“阿滄的毒是誰下的？”

“您知道這些？寧安說給您聽的？”圣上想到曹公公提過，郡主要向皇太后請罪，便道，“那兒臣就繼續往下說。”

所有呈現在皇太后面前，萬分難過，捂著口。

王嬤嬤忙上前去，替著脊背順氣。

圣上從小于公公手中接了一盞溫茶，等皇太后緩過來些后，讓潤一潤。

“兒臣要抄了英國公府，還打算使人去把李汨挖出來，埋地里的是不是他，必須確認了才好，他天生右腳六指，雖不明顯，但總歸是個特征，骨頭好認，至于李汨那兒子，先暫囚于宮養著，等這些案子妥當之后，再決定他的去，”眼看著皇太后緒穩住了，圣上才繼續說著自己的安排，“兒臣過來就是和您商量這些，您若要親自審那王六年，兒臣就提他過來。”

皇太后淺淺一笑，笑意很淡，全是苦。

“太突然了，哀家真沒想到，”的聲音有些抖，“后續置都給圣上了，雖隔了這麼多年，但哀家能弄清楚阿滄死因，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您……”圣上言又止。

記憶里，這是皇太后頭一次口頭承認對定王的死因存疑。

這麼多年了，哪怕是在事發時，皇太后都很克制，克制到圣上曾揣度過，皇太后是不是從未有過一一毫的疑心。

“很意外嗎？哀家是一直牽掛著，”皇太后嘆息了聲，看著圣上面容，又道，“圣上不也一樣對定國寺走水耿耿于懷嗎？”

圣上沒有否認。

“哀家也盼著，有朝一日能與圣上一起找到答案，”皇太后徐徐幾個呼吸，側頭向西側，朝著西偏殿的方向，道，“阿蘊死在那兒，哀家也想給云嫣一個答案。”

當年蒙難的不止是夏皇后，還有另外八人，其中就有沈蘊。

從皇后為皇太后，一晃十幾年，很對前朝事置喙，只在圣上主請教時才說上幾句。

圣上很激。

如此雖生分，卻也是他們這對母子能和睦相、關系融洽的本。

但現在，圣上倏地產生了一個念頭。

起碼，在定國寺之事上，他與皇太后是盟友。

別的人都有可能對定國寺手，但皇太后不會。

彼時父皇病重，長兄病得比父皇還重，其他兄弟們虎視眈眈，京城里風云變化，娘娘是穩定局勢就夠辛勞的，又怎麼還顧得上定國寺？

再者，娘娘待沈蘊如何、待寧安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您……”圣上斟酌著用詞，“兒臣不敢說‘您放心’，太多年了，兒臣沒有把握一定會尋到真相。

此次大哥的事能有進展，亦是機緣巧合之下。

兒臣只能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會盡最大的力氣去找答案。”

皇太后頷首。

比起大包大攬、應得比十六的月亮都圓，圣上這樣有保留的說法，更讓皇太后踏實。

“后續置，就這麼來吧……”皇太后道。

圣上又安了皇太后一番，這才起。

“是了，瞧瞧哀家這記，險些忘了要事兒，”皇太后喚住圣上，道，“那個朱綻的丫頭，都和英國公府撕破臉了，實在是個可憐孩子。

今次能得線索，亦是一腔孤勇爭來的機會。

給留一條路吧，讓好好送送母親，能有個好的將來。”

圣上當然應下。

圣駕離開慈寧宮。

林云嫣重新回到皇太后跟前。

老人家靠著引枕，眉宇之間疲憊濃濃。

朝林云嫣招了招手：“可真巧啊，真就這麼巧嗎？”

林云嫣在羅漢床前蹲下了。

一早就清楚，此間故事，皇太后必定會察覺，更何況還通過王嬤嬤來行事。

也沒打算弄虛作假，只是等一個時機而已。

就是現在了。

“您還記得嗎？”林云嫣輕聲問，“您撥來照顧我的馬嬤嬤，當年曾為藥房的掌藥、后跟著您做事。https:/

朱綻與我商量母親病，我很好奇是什麼方子能把人拖上八年就請寫了一份。

馬嬤嬤看了，只覺得眼、有印象，就回憶起了定王殿下曾用過。

我沒法不懷疑，又怕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沒有確鑿證據，哪能做準數，就請王嬤嬤幫忙，一旦有機會一定要查查朱綻母親的病。

結果今兒早晨，朱家那兒出狀況了。

您不要怪王嬤嬤，是我求的……”

皇太后搖了搖頭：“怪什麼？哀家不會怪，哀家只怪你。

云嫣，哀家知道你一片真心，怕錯過了真相，又怕太急著讓哀家知道，萬一弄錯了，哀家緒大起大落的。

你是為了哀家與朱綻才卷到這事里，可你不能忘了，你也是個半大不小的丫頭。

郡主份能讓你比別人氣些，但到真不講理的，你是公主都沒有用。

你行事需得考慮你自己，你要是為此有個什麼意外，你讓哀家怎麼辦？”

林云嫣垂著眼，沒有說話，只認真聽著。

皇太后牽著的手，語氣關切，又十分堅定：“遇著事呢，多與哀家商量，哀家是老了，子骨不及從前了，但哀家沒有老，還能扛事兒。”

從皇子妃到皇后，再到皇太后，看著是穩步向前，但其中的辛酸悲苦只有自己才懂。

辛勞了一輩子活到老，只想替晚輩擋風遮雨，而不是讓晚輩們顧慮的狀況，要不然，這一輩子白苦了。

林云嫣輕輕地，應了聲“好”。

心里，卻是搖了搖頭。

正如皇太后向著，又豈會不向著皇太后？

老人家上說著能扛事兒，但真的神力不及從前，這番起落下心力不濟、睡著了。

林云嫣起，替皇太后蓋了被子，退出來與王嬤嬤道：“娘娘睡了，等下還是讓太醫來請個平安脈吧，我怕娘娘要病一程。”

王嬤嬤探頭看了一眼，應道：“娘娘老了，這要擱十幾年前……”

之后的話，王嬤嬤定是不說了。

不合適。

可最知曉皇太后子。

真年輕十幾年，還在先帝年間，不說提審那王侍，皇太后得把英國公府上下一個一個提到眼前審個明白。

歲月當真無吶。

如林云嫣所料，晚間皇太后睡醒時，上滾燙滾燙的。

老人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