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日,禾晏一直在等著許家福旺那頭的訊息,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之恒也在查秦嬤嬤的下落,福旺的找人一事,進行的並不順利。與之同時,禾晏與肖玨見過範夫人的當天夜裡,果真有人潛牢中,意滅口。
因由肖玨提醒,劉大人提前將獄中的值守增加了不人手,刺客並未得逞,但獄卒們冇能抓到人,被蒙麵的刺客逃走了。縱是如此,範夫人仍舊瘋瘋癲癲的,劉大人不敢輕易用刑,範家與那名尋死的婢子有關的人也仍在調查,案子陷了僵局。
當日禾晏遇刺是在街巷中,城守備來了後,不百姓也大著膽子過來圍觀,禾晏亮出了份,這件事便不可能瞞得住,第二日,滿朔京的人都知道,肖玨的未婚妻,那位陛下親封的武安侯天化日之下被人行刺,幸虧手不差,躲過一劫。一時間,朔京城百姓夜裡出門的了許多,生怕遇上了在外晃盪的匪寇。
一切尚未查明之前,京城中人隻會認為是“匪寇”。
太子府邸中,貌的婢子們正在琴起舞。
太子廣延縱聲,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太子妃雖憤怒卻也無能為力,便將一腔心思全部用在自己上,隻盼著早已誕下嫡長孫,太子的位置也好更穩固些。可惜的是,太子妃的肚子不爭氣,自打進了太子府的門就一直冇靜。廣延對太子妃心中不滿,越發放肆,到如今,整個府邸上下,已經冇人能管教得了他。
今日太子設宴,邀請徐相,楚昭也在。
“自打父皇賜婚以來,本宮還冇來得及對子蘭道一聲恭喜。”太子看著楚昭笑道:“此番子蘭得償所願,同徐相親上加親,是一樁天大的事。恭喜了。”說罷,朝楚昭揚一揚手中酒盞。
楚昭忙端起麵前酒杯,連稱不敢。隨太子一同將盞中酒飲儘。
“如今肖懷瑾已經回到了朔京,”廣延籲了一口氣,“烏托國的使者不日就要進京。肖懷瑾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撓在大魏開設榷場一事。不過如今朝中大多都是我們的人,本宮並不擔心。”頓了頓,太子眼裡閃過一狠意,“本宮擔心的是老四。倘若肖懷瑾投靠了老四……”
廣朔在朝中,雖然人脈不及廣延,蘭貴妃孃家也不及張皇後勢大,卻有著他們冇有的天然優勢——文宣帝的寵。
文宣帝寵廣朔,而朝中幾塊又老又臭的石頭,也暗中支援著四皇子廣朔。
“四皇子中庸不爭,殿下不必擔心。”徐相含笑開口。
“那小子是不堪大用,隻是……”太子瞇起眼睛,“總讓人覺得礙眼不已。”
大抵是朝中眾人雖然冇有明說,可人人都心知肚明,他的才能品,都比不上廣朔。就算是他自己的人也這麼認為,哪怕是眼前這個老狐貍……太子的目從徐相上掠過,倒是想起了另一樁有趣的事來。
“子蘭,”太子突然看向楚昭,“聽聞你邊有一婢,生的貌伶俐,可是當真?”
楚昭聞言,心頭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慢慢的冷徹冰,然而麵上卻半分不顯,恭敬的答道:“確有此事。”
“有此人,為何從來不見你帶在邊?”太子笑問,隻是目裡,卻無半點笑意。
為何?當然是因為一旦帶在邊被太子看到,應香便不可能繼續留在楚家了。一直以來,以太子廣延的格,但凡有貌子,總要擄到自己府上。應香的容貌隻會為招來禍患。
“此手腳並不伶俐,又因生的過份貌,不便帶在邊,下便一直令呆在府上,做些掃灑活。”
太子聞言,哈哈大笑,“子蘭,你這可就是暴殄天了。你這樣不懂憐香惜玉的子,日後娶了娉婷,可要好好改改,否則徐相可要不高興了。”
徐敬甫隻是坐在一邊,含笑飲茶,似是冇有聽見太子話裡的機鋒。
楚昭顯出幾分不知所措的神。
“既留在你府上,也是暴殄天,不如送給本宮好了。”太子狀若無意道:“本宮邊正缺這樣伶俐的丫頭,東宮也不差多養個人的飯食,你覺得如何?”
楚昭一愣,抬眼看向廣延。
廳中的琴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跳舞的婢子也悄悄地退走,一片安靜中,空氣凝滯的像是粘稠的,帶著幾分令人作嘔的窒息撲麵而來。
年輕人看起來麵容也算俊朗,但不知是否因為縱慾無度,眼底顯出明顯的青黑,看人的時候,總是帶了幾分戾和狂躁。縱然角掛著笑容,盯著自己的眼睛裡,卻有幾分高高在上的輕蔑。
那是發自心的不屑,上位者看一隻螻蟻般的藐視。
“怎麼?”太子玩笑似的開口,“子蘭不會是捨不得吧?”
徐敬甫隻是看著眼前的茶盞,並不做聲。
楚昭起,走到太子麵前,拜下去,“子蘭怎敢?應香能被殿下選中伺候殿下近前,是應香的福分。隻是這丫頭笨手笨腳,怕衝撞了殿下,既然殿下心中屬意,待下回到府中,就立刻差人將應香送來。”
他這般恭敬的態度,顯然取悅了太子,太子等楚昭跪了一會兒之後,才起上前將他扶起,滿意笑道:“何需行禮,你是本宮親近的人,人送到府裡後,本宮也會好好照料的。”
楚昭又表了一番忠心,說的太子心中大悅後,纔回到座中坐下。
長桌上酒佳肴,他持筷宴飲,神如常,看上去並未因此事到半分影響,隻是停下杯著的時候,目落在了側的徐敬甫上。
老者麵容親切慈,似有幾分豁達,含笑著看過來,一如當年拜在他袍角時恩師的溫和笑意。
楚昭也對徐敬甫回以一笑,舉杯相賀,隻是認真去看,便能發現他放在桌下的另一隻手,指尖嵌進掌心,溢位一道不深不淺的痕。
……
待回到楚家時,天已經很晚了。
進府門,楚昭臉上的笑意就散的乾乾淨淨。他慣來做溫文爾雅的笑容,縱是麵對著楚家的下人也不例外,今日卻像是難以忍似的,一進府邸大門,臉難看的像是要滴出水,下人們連近前都不敢。
楚家上下都知道這個四公子了不起,當年剛被人送回府上時,人人都以為這位楚四公子活不長,一個外室,還是青樓子生下的賤種,怎麼看都不會被楚夫人所容納。楚昭時冇遇到徐敬甫前,也很是過了一段艱難日子。雖然有楚臨風護著,但楚臨風並不是一個對兒子上心的父親,楚臨風看不到的角落裡,楚昭時常被刁難毒打。
但這孩子很能忍,一直忍到了好運降臨,丞相徐敬甫挑中了他,不久就了徐相的得意門生。
這之後,楚昭一路扶搖直上,漸漸地,楚夫人再也不得他,楚臨風對這個兒子言聽計從,而楚昭卻從未因此而大變,他待楚家下人,至始自終都很溫和,一如既往,時間久了,許多楚夫人的人,也暗中投靠了楚昭。
一個更有前途的,更溫的主子,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但今日的楚昭,他的教養和好脾,似乎都已經忍到告罄。
甫一走到自己的院子裡,遠遠地就看見悉的燈籠在門口搖晃,楚昭走了進去,應香便迎上前來:“四公子。”
他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許是他今日的神太過異常,應香怔了怔,跟了進去,站在楚昭邊,輕聲問道:“四公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楚昭抬眼看向麵前的子。
應香生的很,風風韻韻,般般畫,站在這裡,秀靨豔比花。這樣的容貌,就算是宮也足夠了,在楚家,若非是他邊的丫鬟不便下手,隻怕楚臨風早就將應香抬做了他的第二十房小妾。
難以想象,應香的父母隻是尋常模樣,如何生的出應香這樣風流豔麗的臉。
楚昭第一次看見應香的時候,是在青樓的門前。應香的父親,一個賭徒正攥著的手腕,用一種討價還價的語氣與青樓的老鴇商量,他的兒賣進去能否多賣一點錢。而應香的母親,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隻是站在一邊默默流淚,什麼話都不敢說。
當時的楚昭才九歲,剛剛跟了徐敬甫冇多久,楚夫人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欺負他了。應香看起來與他一般大,穿著很破舊,皮卻很白,縱然冇有打扮,眉眼卻能看得出是個人胚子。的神一直都很平靜,不哭不鬨,站在原地,楚昭停在對麵街上看的時候,這孩子便抬頭看了他一眼。
明明什麼表都冇有,但卻又似乎能過的眼眸,看到深刻的悲哀與絕。像是對已經明瞭的命運束手投降,無力反抗。
一瞬間,楚昭想到了葉潤梅。
他令小廝拿兩份銀子將應香買了下來,回去對楚臨風說自己缺個侍。楚臨風還以為楚昭是存了彆的心思,他自己風流,對兒子的這般行為不僅不惱,還極為欣賞,至此,應香就留在了楚昭邊。
這些年,應香話不多,與濃豔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安靜順從的子。也長得越來越,楚昭心裡很明白,貌是會招來禍患的,他能護著應香的日子,很有限。
大抵是他眼中的憐憫為應香所察覺,應香愣了一愣,過了片刻,才抿了抿,問:“四公子,此事與奴婢有關?”
“今日我去了太子府,”楚昭道:“太子知道了你。”
屋子裡靜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應香才平靜的道:“奴婢明白了。”
的回答順從而溫,就如當年在青樓門外即將被生父賣掉的那一刻般,很自然的接了的命運,彷彿一早就料到如此。
楚昭了,最後吐出了兩個字,“抱歉。”
應香反而笑了,走到桌前,如往常一般給楚昭倒茶,茶是提前在爐子上煨著的,這樣等楚昭回來,喝的便是熱茶,這樣冷的天,是要喝些熱的暖胃。將茶盞遞到楚昭邊,輕聲開口,“跟了四公子這麼久,奴婢已經知足了。日後奴婢不在,四公子記得照顧好自己。”
楚昭接過茶,冇有說話。
應香跪下去。
“這麼多年,承蒙公子照顧,應香無以為報,臨走之時,給公子磕個頭吧。”對著楚昭輕輕磕了三個頭,每磕一下,彷彿重逾千金。
最後一個頭磕完,久久俯,冇有起來。
楚昭冇有阻攔的作,過了很久,應香重新站起來,衝楚昭行禮,“那麼,奴婢先回屋收拾行禮了,公子保重。”
說罷,就要出門。
“應香。”楚昭的名字。
應香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眼裡陡然間生出一線期,那期很,然而在夜裡,又比星辰還明亮。
楚昭避開了的目,像是不忍再看,沉默片刻,他才吐出兩個字。
“保重。”
……
楚家的這些事,禾晏並不知曉。
這些日子,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許家那頭。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銀子的驅使下,福旺總算是比他先前說的**日找到秦嬤嬤的下落,提前了幾日。
禾晏得了訊息去許家附近的茶館時,福旺便一臉笑意的湊上前來,彷彿做了什麼令人驕傲的好事,迫不及待的討賞。
禾晏見他如此,知道必是有了大收穫,心中亦是一喜,就問:“可是有了下落?”
“公子唷,”福旺很會來事,先不說事結果,隻將自己這些天來調查的辛苦與危險說了好一通,才道:“小的可是賭上命替您辦事。你可不能不心疼。”
禾晏笑了笑,將袖中最後一枚銀子放到了桌上,至此,也是一窮二白的窮蛋了。不過當著福旺的麵,還是要裝一裝的。
“小哥替我辦事,我必然不了你的好。這些銀子不過是小頭,倘若日後你能替我辦更多的事,銀子隻會花不完。”
福旺聞言,眼睛一亮,心中有了底。他就怕做完這單生意,這神人就此消失。銀子來得如此容易,自然想做一筆長線生意。這人的意思,還有其他事要給自己辦,福旺心裡就高興了幾分。
“那秦嬤嬤的下落,小的已經幫公子打聽好了。秦嬤嬤有個相好的,先前住在城外的牛家莊上。不過小的又打聽到,自從秦嬤嬤逃走去找這相好的後,他們便不住在牛家莊了。這個相好的姓牛,原來是個鐵匠,牛鐵匠有個親戚,住在離牛家莊十幾裡遠的荒山裡,那山那麼大,要找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他們住在山裡,總要換糧食布油,每月的初十,牛鐵匠都要下山去附近的集市采買食。他自己也幫人做一些活計,去買食的那天,也會把打鑄的鐵放在一‘昌茂鐵鋪’的打鐵店進行售賣。”
“公子想要去找秦嬤嬤,可以先去找那間‘昌茂鐵鋪’,等初十的時候,牛鐵匠下山時,便能找著牛鐵匠。隻有牛鐵匠知道秦嬤嬤在什麼地方。”福旺狡黠的一笑,“至於怎麼讓牛鐵匠開口,就看公子自己打算如何做了。”
“你說的這些訊息,可是真的?”禾晏問。
“千真萬確,小的哪裡敢欺瞞公子?”福旺忙道:“隻是如今大爺也在令人查探秦嬤嬤的下落,小的是走了許多門路才查到這裡,大爺未必就不能查到。公子倘若很急,最好快些趕去那家鐵鋪。如果被大爺捷足先登……”
他倒並非是真的好心為眼前這神人所考慮,隻是怕神人冇能找到秦嬤嬤,就此消失,日後就冇了這麼輕易掙得的銀子供他花用了。
禾晏心裡也有些激,原本來許家,也隻是想找證據,並未想到會找到活口。而如今福旺居然打聽的如此細緻,實在是意外之喜。
“此事你做的很好。”
得了誇獎,福旺心花怒放,彷彿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朝自己源源不斷的湧來,順口就道:“替公子辦事是小的的福分,公子還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的彆的不行,也就是腳勤快些,要是能幫得上公子的忙就太好了。”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禾晏倒真想起另一樁事來。猶豫了一會兒,纔開口問:“你可知你們府上如今的這個許大,近來可有什麼不對?”
“大?”福旺一愣,越發覺得麵前人琢磨不了。先前說賀姨娘是他過去的相好,難不眼下這個許大也與他有什麼牽扯不清的乾係?這樣的話,自家大爺腦袋上豈不是綠雲罩頂,一時間,福旺十分同許之恒。
禾晏並不知道眼前這小廝腦子裡早已跑偏到十萬八千裡,隻問:“你不知道許大的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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