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是宋昭生母的小字。

隻有與關係極為親昵的人，才會這般稱呼。

太後口中恍惚念出的這個名字，宋昭已經許多年都沒有聽見過了。

宋昭的貌，近乎有八分是繼承了的生母白氏，

尤其是母倆的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相較於白氏的溫婉，宋昭則要生得更明豔一些。

彼時，拘著禮看向太後，試探地回了一句，

“嬪妾生母白氏的小字確是蕊兒。太後認識白姨娘？”

太後略微一滯，眼中欣喜更甚，

牽著宋昭的手，免了的禮，語氣未免激道：

“你竟是蕊兒的兒......”

說不了一句話，卻先紅了眼眶。

太後一貫端莊自持，甚有失態的時候。

故而如今這般，不僅是後妃們看傻了，連蕭景珩也是雲裏霧裏的。

他問：“母後與宋常在的姨娘是舊相識？”

太後深吸一口氣，極力平複著激的緒，緩緩點頭應下，

“哀家的母家在江浙一帶的杭城，做的是綢生意。那時白家與哀家的母家僅有一牆之隔，做的正好是刺繡生意，故而兩家多有來往。”

說著，了攥著宋昭的手，“哀家與你母親，算是自的。我倆都是家中的獨，兄長們總有男娃的樂子要尋不願帶著我們，我們便自己尋自己的樂子。

時哀家常與你母親一室共，分一盞茶，共用一頓午膳，夜裏還總會貪玩爬到屋頂上去瞧星子。”

太後說這些的時候角微微噙著笑意，放空的眼神裏流淌著瀲灩的芒。

看得出來，這段時的記憶對於太後來說，是無限好的。

人被困在深宮中數十載，日複一日過著相同的生活，要守著禮法，端著規矩，自然是越年邁，越向往求而不得的自由。

繼續說：“後來啊，哀家奉旨宮，自那以後就和蕊兒斷了聯係。哀家也曾往白家的舊址寄去過許多書信，但皆沒有回音。”

宋昭解釋道：“聽姨娘說，叔公死後，白家後來發生了鬥，姑爹將姨娘趕出了府邸，家中也不再做刺繡生意了。姨娘離府後，一路輾轉多地來到了京都，開了一家小小的繡坊，仍以刺繡活計謀生。”

太後聽罷忽而想起了什麽，“你是護國公家的兒，所以蕊兒嫁給了護國公？”

宋昭頷首應下，太後便道：“沒想到竟是同京都這麽些年，又要彼此糊塗著錯過了。護國公的嫡妻倒是宮拜見過哀家幾次，若哀家早些知道蕊兒嫁與了護國公府，這些年總是要相見的。”

笑著看向宋昭，語氣溫地問：“你母親如今可一切都好？”

聞言，宋昭原本附和的笑意淡弱下去，

纖長的羽睫垂下，略顯幾分神殤地搖了搖頭，用極弱的聲音說：

“回太後，姨娘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這......”太後鼻尖一酸，悲愴地抿著薄，想說些什麽，卻是言又止。

緩了好半晌後，才又將宋昭的手握了些，

“哀家從前在病中的時候，常懷念先帝，也常追憶與你母親時的誼。哀家與蕊兒，是朝夕相十數載的閨中友，如何能不惦記？本想著人活著總能再相見，卻不料......”

太後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宋昭連忙勸，

“逝者已矣，姨娘若在世，定也不願見太後為了傷心落淚。”

太後長舒一口氣，抬手將宋昭鬢邊的碎發撥到了耳後，

“好在蕊兒還有你這麽個好兒。你與你母親一樣，生得亭亭玉立風姿綽約，不怪皇帝會鍾意於你。”

蕭景珩原本還以為太後初見宋昭，不得要為難一番，

卻沒想到們兩個人之間，竟還有這般淵源？

太後也是實在喜歡宋昭，打瞧見後就一直牽著的手沒撒開過，

蕭景珩也順勢向太後說了兩句宋昭的好，

“宋常在溫，又識大，是很不錯。”

太後笑著說：“和母親一樣，都是個溫如水的子。有照顧在皇帝邊，哀家放心。”

太後是放心了，蕭景珩也樂見此態，

可別的後妃哪有不妒忌的？

饒是尊貴如皇後，也從來沒有得太後如此親近過。

大夥兒都悶悶的不說話，也不敢將不悅之顯出來。

恰時起了風，皇後便順勢湊上前兩步，笑著說：

“沒想到母後和宋常在之間還有這樣的緣分。宋常在，此去溫泉山莊，你可更得好生照顧著太後了。”

宋昭欠應是，皇後又說：“起風了，母後子不好可不敢在風口立著，還是先上了馬車行吧？”

太後回眸看著皇後，含笑頷首道：“那便有勞皇後費心，好生看顧後宮事了。”

繼而又對宋昭說：“丫頭，你不介意與哀家同乘一輛馬車吧？”

太後稱呼宋昭為‘丫頭’，而非是‘常在’，可見是實在喜歡宋昭。

別的後妃心裏這會兒都犯了酸水，不過宋昭可顧不得旁人怎麽看，

若是能讓太後另眼，得庇佑，那這份保障可比蕭景珩口頭承諾會‘護著’，要靠譜得多。

於是立馬說：“能伺候太後是嬪妾的福氣，何來介意一說？”

伺候太後上轎之際，宋昭關切道：“天氣冷，太後暖個湯婆子吧？”

給雲杉使了個眼，手去接雲杉遞上來的湯婆子時，不著痕跡的將湯婆子給打翻了。

滾在上的雖然是溫水，但在冬日裏也是會和燙水一樣冒著熱氣的。

宋昭一時惶恐，忙欠下去，“嬪妾失禮了......”

雲杉也雙膝砸地，叩首認罪道：“奴婢笨，衝撞了太後和小主，還求太後和小主寬恕......”

湯婆子被打翻的時候，太後可瞧得真真兒的，

宋昭為怕滾水潑到上，一個側將濺出來的水花全都擋了下來。

如此，更太後對這個故人的兒多了幾分好。

滿宮裏都知道，太後是最重視規矩的，

但這會兒卻非但沒有惱了宋昭，還仔細詢問有沒有被傷著。

蕭景珩也上前關心宋昭，“可有被燙著？”

宋昭滿臉愧疚地搖了搖頭，蕭景珩便道：“瞅著裳都了，旁邊就是宣理殿，你去換裳，別著涼了。”

太後也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雲杉，格外開恩地說：

“你也別跪著了，跟著去伺候你家小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