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蕭瑟的風,順著菱窗開合的隙,卷起淡淡的月麟香氣息,地纏裹在昭華上。
那本是讓人聞之舒心的味道,而此刻,卻拽著昭華的心,一路墜了無底的暗淵去。
昭華向來自負聰明,也自覺算無策,
然而這些年間,每每陷極致被的境時,卻都是因著蕭景珩比更深更遠的謀算。
事已至此,唯有顯出一副震驚至極的麵孔,詫異道:
“靜貴太妃這般心虛,難不......安王並非是先帝的親生骨?”
蕭景珩垂下眼簾,神也是一寸寸灰敗下去,
“昨夜朕憶起時,瑞王的生母裕太妃在宮中養了許多小,常引著皇子公主們去宮中玩耍。而兄弟幾個裏頭最玩鬧的景琰,卻是從不裕太妃宮中。
細細想來,裕太妃鍾桃花,先帝在宮中所植甚廣,或許這才是景琰避之不及的原因。他不是不想來,而是不敢。”
聽他悠長地喟歎了一聲,良久又道:
“先帝駕崩多年,如今再想查證安王是否為皇裔,已是難事。隻是......他若當真不是先帝的骨,那自然也不算是朕的手足。將這樣一個異人留在邊,總歸是後患無窮。”
從蕭景珩的語氣與神中,昭華看見了深深的無奈,
那種無力,
宛如一個疼弟弟的兄長,乍然得知這些年的手足誼皆是虛假的,整個人頗打擊,乃至萎靡。
可事實呢?
昭華太了解蕭景珩了,
深知,即便蕭景琰的份無疑,蕭景珩也是斷斷不肯留給他活路的。
從前蕭景珩子康健也便罷了,如今虧空這樣,他肯定也要為了他的江山早做籌謀。
一眾親王裏頭,如今健在的就隻剩下了蕭景琰一個,
若來日蕭景珩駕崩,承煜年登基不諳世事,那蕭景琰就順理其章的變了攝政王,
攝政王一旦生出異心來,挾天子以令諸侯,那豈不等同於讓蕭景珩將這麽多年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
從之前蕭景珩對待蕭景琰的態度便不難看出,他容不下蕭景琰,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隻不過今日正巧有這樣的巧合,給了他一個可以順利解決掉手足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此刻,他眸深深相於昭華,故作為難地歎息道:
“事到如今,朕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昭華明白,他這是要尋一麵,
而作為他的嫡妻,昭華自當要想辦法把這麵給他。
於是短暫的思忖過後,便聽昭華肅聲道:
“安王是不是先帝的親生骨已是無從證實,但從如今的況來看,靜貴太妃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反倒是人不得不疑心安王的份。留這樣一個與蕭郎不同脈的人在邊,和養虎為患又有什麽區別?
蕭郎方才說,安王自就不往有桃花的地方去。換種說法,會不會是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並非是先帝骨的事實?既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份,那麽這些年來,他在蕭郎邊所表現出來的鞠躬盡瘁,便皆是虛與委蛇,這般蟄伏,所圖又為何?”
言至此,昭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的事,臣妾不敢細想下去。蕭郎容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與其念著這樣虛偽的手足分,將禍患留在邊,不如......”
頓一頓,忽而抓住蕭景珩的手攥,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
“殺之,永絕後患。”
聽罷昭華所言,蕭景珩靜靜地凝視著,
條理清晰的利害分析,字字都落了蕭景珩的心坎裏,與他所思不謀而合。
也讓蕭景珩愈發覺得,如今的昭華和從前初宮闈的那個懵懂,已是截然不同了。
從前的宋昭隻知善,而如今的昭華,為了天下大義,卻可和他站在同一個角度去思考問題,
如此,甚好。
蕭景珩先是頷首以示對昭華的回應,又回握住的手,頗顯為難道:
“朕也有如此思量。隻是朕與他到底手足多年,又最為親......”
“所以蕭郎可以賜他一個痛快。”
昭華是半個字也不想聽蕭景珩繼續演下去,索打斷了他,“這件事不能鬧到明麵上去,否則損了的便是皇室的臉麵。蕭郎手下的暗部,專為蕭郎在排憂解難,蕭郎可讓他們去給安王一個痛快。”
聞言,蕭景珩默然良久,眼神漸空泛起來。
暗部......
暗部在最初立的時候,因著蕭景珩對蕭景琰的信任,所以暗部其許多能人異士,都是蕭景珩授意蕭景琰去各地搜羅來的。
如今讓暗部去做這件事,難免他們中會有人手下留,放蕭景琰一條生路。
於他思量間,昭華暗暗窺著他的神,自也能揣測到他在思慮什麽,於是又將話題往另一引,
“還有一事,臣妾覺得不妥。安王若不是先帝骨,他死後要如何安葬?若是葬親王陵寢去,那親王陵寢就在先帝陵寢旁,如此一來,豈不是擾了先帝的安寧?”
這話,倒也是提醒了如今病重無法思慮周全的蕭景珩了。
擾不擾先帝安寧的,蕭景珩並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安王並非龍裔,他死後若是葬親王陵寢,或許對整個龍脈都會有影響。
故而他可得好好兒想個周全的法子,
一個既能無聲無息地料理了蕭景琰,又能明正大不讓他葬親王陵寢的兩全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