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條與相識多年,哪里猜不到的心思,越是看故作輕松地微笑,心里越是酸,眼中不知不覺又蓄滿了淚。
輕輕吸了吸鼻子:“藥應該煎好了,奴婢去廊下看看。”
說著起退到屏風外,連忙用手背揩了揩眼淚。
剛走到廊下,迎面遇見一勁裝、腰配長刀的田月容。
“大將軍眼下如何?”田月容看著鎮定,但眉宇間有幾分焦急,蕭泠邊的親衛近來都是如此。
春條垂下眼簾,搖搖頭,隨著搖頭的作,一顆淚珠搖落下來。
田月容拍拍的肩頭,本來渾圓的肩頭薄削不,連下頦都尖了。
“春條姊姊也歇歇吧,”田月容道,“大將軍邊不缺人伺候。”
蕭泠總覺得春條比多了,他們與其說是主仆,倒更像姊妹。
春條道:“我心里得很,手里有點事做倒好些,回屋躺著也是胡思想。”
田月容暗暗嘆了口氣,點點頭:“你自己小心些,別到時候娘子好了,你卻累倒了。”
春條別過臉去,從腰間出手巾揩了揩眼睛:“只要娘子能好,我累一些又算什麼。”
吸了吸鼻子,滿懷希冀:“陛下那里可有什麼消息?”
田月容:“天子在太極宮中,寢殿四周衛森嚴,我們的人進不去,不知里面什麼況。”
春條道:“關統領那邊也沒有消息嗎?”
田月容道:“也沒有,宮里沒有消息來,關統領只是每日派人將大將軍的消息送去宮里。”
關六郎奉命領了一隊侍衛守在昭應驛,按說他是桓煊親信,與太極宮應當有聯絡,可連他也對宮中眼下的勢一無所知。
“你別太擔心了,大將軍在戰場上好幾次九死一生,”田月容道,“這次也能逢兇化吉的。”
這話說出來連自己都不信,戰場上是明刀明槍,不比下毒這種鬼蜮伎倆,躲得過前者,未必不會栽在后者上。
一國皇后、太后竟對執掌雄兵、威震一方的節度使用這樣不流的手段,真是人不齒。田月容恨不得領兵沖進宮去將千刀萬剮,奈何為了大局不得不忍。
“我去看看娘子。”道。
話音甫落,忽然側耳傾聽:“我似乎聽見了馬蹄聲。”
春條心中燃起希,可又生怕再一次落空:“許是投宿的差,或是過路的行旅。”
田月容道:“多半是。”
話雖如此說,還是向院外走去:“我先去看看。”
不多時,馬蹄聲越來越近,顯是往驛館來,聽著總有十來人。
春條心跳驟然加速,不一會兒,院外響起腳步聲。
兩人推門而,一個是田月容,另一個卻是桓煊的親衛宋九郎。
春條既驚且喜:“宋大哥!”
宋九郎平日臉上總是帶著三分笑意,此時卻是說不出的疲憊。
他勉強笑了笑:“春條姑娘,許久不見。”
春條道:“可是陛下那邊……”
宋九郎道;“陛下派我給蕭將軍送解藥來。”
春條雙眼倏地一亮,隨即涌出眼淚,聲道:“當真?”
宋九郎點點頭,從袖中取出用蠟封好的瓷盒,看了看盒子,目中閃過一遲疑和痛苦,不過還是將盒子給了田月容:“這便是解藥,請給蕭將軍服下吧。”
他頓了頓道:“藥已由奉試過毒了,可以請大夫再驗一驗。”
田月容接過瓷盒道了謝:“宋統領鞍馬勞頓,請去歇息一會兒,用點酒食,在下先伺候大將軍服藥。”
說著來個年輕侍衛吩咐道:“帶宋統領去用膳。”
宋九郎知道蕭泠的親衛謹慎,定要讓大夫再驗一次毒,他在這里恐怕多有不便,遂道:“在下便卻之不恭了。陛下還在下帶了幾句話給蕭將軍,還有一樣東西要親自給將軍,待將軍方便時,勞駕田統領通稟一聲。”
說罷便跟著那侍衛走了。
等大夫驗過毒,春條方才將藥送進去給隨隨服下。
只這一會兒功夫,隨隨又已昏昏睡,服了藥之后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翌日清晨。
一睜開眼,春條和田月容都守在床前,地著。
“娘子覺得如何?”春條道。
隨隨啞然失笑,雖說是解藥,也不是服下去便立竿見影的,仍然到虛弱無力,不過還是不忍潑他們冷水:“好多了。”
春條見還是有氣無力的,心下不由懷疑那解藥究竟靈不靈,不過若是連這藥都無效,他們便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田月容道:“陛下還送了一張藥方來,已沈大夫看過了,是養肝解毒的良方,娘子配合解藥服上一段時日。”
隨隨點點頭:“好,宋統領走了麼?”
田月容道:“宋統領昨夜下榻驛館中,他說陛下命他帶了幾句話給將軍。”
隨隨道:“扶我起來洗漱更。”
田月容道:“大將軍要不要再歇息會兒?”
隨隨道:“無礙。”
洗漱更畢,隨隨讓春條扶到堂中,請了宋九郎來。
宋九郎前一夜顯然沒睡好,臉青白,雙眼中滿是,與隨隨印象中那個總是嬉皮笑臉的侍衛判若兩人。
一眼就看見案上掌大小的紫檀匣子,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