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淮南的長街時，路過一間半舊的破廟，此時臨近了中午，門口人頭攢，倒是了許多破爛衫持碗拿鍋的貧民乞丐。

飛燕隔著馬車的布簾瞟見那廟門口cha了面旗子，上面赫然繡著一個“鄧”字。之前就聽院里的當地侍說過，那鄧夫人衛宣氏有開設善堂施粥的善舉，每個月會在淮南各郡架設粥鍋廣施粥米。

今日是第一次遇到，便看到整個善堂的四周都cha著南麓公的旗幟。每個領了粥的人，都是激涕零，出來時邊大口飲著稀粥，邊彼此念叨著南麓公夫妻的慈悲心腸。一碗碗溫熱的稀粥暖了肚腸，也一次次將這旗幟印在了眼中，哪怕是大字不識的白丁也會自自發地將這個“鄧”字牢牢記住。

當年陳勝吳廣揭竿而起，，靠得是秦朝的苛政，加之賣弄了神仙鬼怪之說而煽了民心。可是若是鄧公羽翼滿，將那桿因著“鄧”的大旗迎風招展時，恐怕無需花費太多力氣，便可以煽起了民心……

那天到了店鋪了，店鋪的掌柜一早停了店，只接待王府的貴客，將店鋪了最華貴的樣式擺設出來，同時言明這樣式俱是可以在調的，單看王妃的喜好，若是不中意，還有一批江南的貨過上幾日會有船運來。

雖然家私樣樣jīng致，用料也甚是jīng細，可是飛燕一直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隆珍興致地替飛燕挑選了好多的樣式。

看著飛燕老是走神，隆珍忍不住調侃道：“妹妹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也學了姐姐我，心念著如何暗虧銀子，好好盤剝一番？”

飛燕也是一笑，見左右無人，說道：“是呀，學了你便是遲早了淮南的首富！到時我倆攜手天涯，各討個年輕英俊的相公！”

隆珍捂著手帕暗笑，小聲道：“你哪里用換，那驍王的相貌材可是一等一的好，也足夠妹妹你消的了……”

被隆珍這麼一打岔，飛燕倒是收回了心神，又去了古玩店，買了不奇珍。

這麼一通豪買后，便回府與隆珍在小徑分手，各自回了院落，飛燕換下服躺在榻上，復有想起白日的qíng形，總覺得有什麼懸在那放不下，想了想，又來了侍青杏。

先是問了些旁的，復又問道：“今兒在街市上看到善堂施粥，倒是了許多的窮人……淮南自古便是魚米之鄉，最近幾年的莊稼可是歉收了？為何有這麼多流離失所之人？”

青杏聽聞側妃這麼一問，嘆了口氣說道：“雖是魚米之鄉，奈何……要上繳府的貢糧，又是因為盜匪猖獗，每每到了秋收的時候，總有那盜匪挨個村落地打劫糧食，靠著土地吃飯的農民往往忙碌了一年卻因著jiāo納不上糧食，而被迫將自己的口糧也俱是上繳了……到頭來，許多人不堪其憂，最后便離鄉做了乞丐，若是qiáng壯的，倒是有好去，可以投奔到南麓公那做個民兵護院，可憐的便是年老弱的，若不是鄧夫人常年不輟的施粥，恐怕更是殍遍野了……”

閑聊了一陣，飛燕讓青杏退下，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本《淮南雜記》，里面附帶著淮南乃是南疆一代的地圖。

細細地看完了，飛燕似乎明白了什麼，倒吸了一口冷氣。鄧懷不斷地往南開拓疆土，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攻略下的俱是產糧的富庶土地，也就是說無論淮南土地的歉與否，都不會影響到南麓公的糧倉。

可是淮南本來應該是魚米之鄉，就算不產海鹽，也應該民富飽足，卻落得流民遍地的現狀。若是省去了天災，那麼剩下的只有人禍了！

盜賊？恐怕是鄧懷監守自盜吧？一邊派人假扮盜匪劫掠著百姓的辛苦救命糧食，pào制出大批的流民擴充自己的軍隊，一邊又假惺惺的假扮心懷天下百姓的義王收買人心！

也難怪鄧懷不急著與大齊翻臉，只需要這樣周而復始靜待幾年，淮南的民怨積聚，那麼不用他揭竿而起，自然會有因為貧再也無法忍耐的大批流民擁戴著這位深得民心的淮南王開始造反。淮南當真是寶地，人人得之而后快，可是飛燕卻是覺得自己是坐在了硫磺火石桶上，一個不小心便是要葬在此……

想明白了這一點，再也坐不住，便是急匆匆地往書房趕去。可是走了一半，復有停下，轉折返了幾步，又猶豫著調轉方向，一路磨磨蹭蹭地過了小橋長廊……跟在后的侍們簡直是無所適從，也也跟著這麼一路走走停停。

此時天已晚，驍王卻還在書房里畫著對陣圖。飛燕到了門口遲緩了腳步，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進去打擾。

可是猶在躊躇，門便傳來了他的聲音：“屋外夜風甚涼，快些進來吧。”

飛燕這才舉步推門進了屋子，一看驍王正跪在地上，筆叼在里，撤下了一張畫廢的圖紙，用鎮子重新出新鋪的白紙四角。然后盤坐在鋪好的白紙上，取下筆說道：“把繡鞋了，過來這邊坐。”

飛燕依言掉了繡鞋，只見驍王順手抓起一旁椅子上的厚絨團墊，放在了他的旁邊，于是飛燕也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待得坐下便看到了地上廢棄了的陣圖，順手拿起了許多，仔細一看，便發現驍王設計的這些陣法都是以以勝多為主，務求以最的兵力擊破對方的主力。

看罷，飛燕微微抬頭驚詫地看了一眼驍王，不過看到驍王的苦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驍王妄圖博人眼球，想要出奇招而制勝。實在是新兵的招募很是不能順，就算招募了些許，騙吃了幾日的饅頭后，復有溜走的逃兵不在數，就算加qiáng的軍營四周的戒備，待到演兵之日，也不知能剩下幾許。

飛燕原本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講，可是看到驍王坐在滿隊的廢紙間，倒是不再躊躇了，將圖紙輕輕放下后，便是盡說出了今日見了那善堂后，心里的疑慮。

驍王原本只當飛燕前來勸自己不要熬得太晚，卻沒有想到竟然是細心察到這一關節。一時間有種茅塞頓開之，為何新兵招募如此困難，竟是迎刃而解了。

鄧懷！其心可誅！

想到這，他大掌兜住了飛燕的后腦勺，在飽滿潔的額頭上使勁親吻了一口，說道：“買個家私擺設竟是有這樣的發現，本王當真是離不得燕兒的！”

飛燕原是一本正經地同他講著gān系天下社稷，蒼生福祉的大事，便是使勁推著他，制止了他逐漸往下的，氣惱地說道：“殿下可還要繼續聽？”

驍王笑著說：“白山諸葛發話了，怎敢不聽？”

聽到這樣的調侃，飛燕只覺得心里有個不得的東西一下炸開了，臉一白，騰得站起來轉便往外走。

驍王也跟著站起來一把將抱起，看著著了惱的臉兒道：“怎麼吃都不胖，脾氣倒是日日見長，本王以后不提前塵便是，這廂給妃賠禮了。”

飛燕深吸了口氣，從他的上了下來，低低地說：“是飛燕不懂事，還驍王恕罪，只是，飛燕為子本就不該妄議政事，之前幾年不知天高地厚年熱涌……倒是走錯了一段路，為殿下與天下蒼生平添了許多的麻煩，方才被殿下出言提醒，一時間有些愧難當罷了……”

驍王輕輕吁了口氣，他這麼不知這小人心里的別扭。從出了院落時，他便在書房的窗口了。不到一盞茶的路程，卻是一路走走停停，磨蹭到了書房門口復有停了下來。若不是他出言喚，可能便又是原路回轉了。

原是不解為何這麼猶豫，現在倒是明白了：不知自己該不該講……

這個小人看似堅qiáng得很，雖然父母早亡，卻能獨上白山打下一片全新的天地。回轉京城后，又支撐起一個破落尉遲家的門戶，就連的叔伯也是依仗著。可是似乎人想起，這堅qiáng的外表下，卻到底厚厚包裹著一個十八歲子的心。

曾經滿腔熱忱卻被錯待，一夕盡是幻滅，唯一支撐著克服重重困境的支柱分崩離析……這樣的重創就算是個年男子也是難以釋懷，更何況這樣年歲的子。只是從來不當自己是的，竟是忘了一個孩子該有的撒發脾氣該是怎樣了？從與在京城相逢至今，唯一沖著自己淋漓盡致發脾氣的時候，便是二人初次同房后，被自己故意撥心緒的琴聲撥弄而發作扔出的那一個香爐。

可是難得的發作后，卻又是如同一潭死水平復了秋波，如同尋常的婦人一般守禮拘謹。……在他的面前始終是沒有放開的，與其說他是的夫婿，倒不如說他始終手握尉遲家生殺大權的大齊二殿下。

想到這，他慢慢地托起了飛燕的下，臉上的笑意倒是湮滅了不，難得認真地慢慢說道：“方才并非調侃燕兒你，本王從來沒有因為與你曾經對陣，而對你心懷怨尤，也許燕兒不喜那段時日，想著一朝盡忘了gān凈。如果是這樣，本王很是欣喜的，畢竟能從你的心里徹底抹去別的男人的記憶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是燕兒為何要愧呢？人生在世，恨也是轉瞬之間的事qíng，那段記憶就算再不堪，也是燕兒你生平的際遇，它注定了你不會是個平凡平庸的子，燕兒的小心謹慎，本王知道，是生怕自己又重蹈覆轍，盡付心而付之東流，可是只要你心知向往，就算走錯了，盡輸了又如何？如今你旁之人乃是驍王霍尊霆！他是輸得起的……”

這番話讓飛燕微微一震，慢慢地抬起了頭，只一抬眼，便可以看到驍王的那一雙眼，胡人的統讓那雙眼廓深邃，此時那雙眼里似乎閃爍著什麼，深深猶如一片無際的深海……

飛燕只覺得心里似乎有什麼在生長，卻有說不出來，只能默默地看著他，一時間書房里很安靜，只有燭臺默默地滴下一滴滴的蠟油，一路歡暢的滾落，凝結……

第68章

飛燕不知驍王的話里有幾分真意。在他說完了這些后，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些什麼。只適合靜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妾對殿下的寬恕一直銘記在心……只是如今殿下在淮南四面環敵，妾不自量力，惟愿替殿下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驍王的眼里散落一抹失落，可又不想把bī得太，只是用手輕輕著的雙頰，然后垂下手，坐到書房的榻上問：“既然鄧懷使用的乃是攻心戰，該如何化解才好？”

當他終于后撤，飛燕才覺得一直迫著不過氣來的力驟減，慢慢地舒緩了口氣，想了想說：“若是學了他們開始善堂施粥，難免東施效顰，適得其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