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與公主竟然落到了這樣的悍匪手里,若是不及時搭救,那清譽可是盡數的要毀了。若是樊景去救……飛燕不由得眼前一亮,心暗喜,因著驍王立志剿匪,那金水河一代,耳目眾多,只要樊景帶人大gān戈必然是會驚驍王,到時……
可是還未及想完,便聽樊景淡淡說道:“知道了,哪個都不準去,免得打糙驚蛇,若是有索要贖金的,只管讓他們將贖買的書信送到北疆,到時定北侯府出銀子便是了。”
飛燕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的開口道:“樊將軍,你若不救,可是知道那公主會遭怎樣的折rǔ?”
樊景確是若無其事地又夾了一塊魚ròu放的碗里:“既然是有本事自作主張來伯夷冒充諸葛書生,自然也是有本事自己逃出升天的,哪里需要別人多事?”
說話間,他的眸子閃著冷,竟然異常的淡漠,渾然不覺被擄掠的乃是自己的結發妻子!
第124章
許是飛燕眼里的詫異太過明顯。樊景倒是緩了語氣。只是淡淡地道:“燕兒快些吃吧,休要因著旁人而累了心神?”
飛燕此是也是倦怠得很,在虎xué而又不知驍王此時是何等的境況,雖然是吃飯,可是腦子里依然轉個不停,吃了幾口便再也難以下咽了。
那阿與此時恐怕已經是陷于賊巢之中,也不是沒有法子逃出生天……不過那樊景看起來已經是起了休離了阿與的心思了。最近通古部式微,早已經不是經年前那個軍力雄厚的泱泱大部族了,樊景心的涼薄,也是現在才讓人猛然驚醒的。
吃完飯后,此時夜幕低垂,村婦端來了熱水,伺候著飛燕洗了手腳,飛燕原是擔心這樊景孟làng,可能是因著估計落水昏迷,尚虛的緣故樊景沒有在這木屋多作停留。飛燕略略松了口氣。
畢竟這里是驍王的地盤,不知他們做了什麼安排,竟是可以安然躲藏在這里。
這樣在木屋憋悶了足足一天,樊景到是“恩準”了飛燕出屋活一下。樊景拿出衫,待飛燕穿好后,又遞來一雙木屐。飛燕看了眼木屐,手接過,穿到腳上。這木屐是漁民常用之,下面是鋸齒形,方便漁民在灘涂上采拾貝類,撲捉螃蟹。不過飛燕腳上這雙和普通木屐有些不同,乃是用兩麻繩jiāo叉套在腳趾和腳踝之,若是不穿布,走起來麻繩便磨蹭著腳上皮,一會功夫腳上就會起了紅印。如果走的久了,必然磨出泡。飛燕知道這是樊景特意用來防備自己逃跑之用的。
出了木屋,飛燕環顧四周,終于看清了木屋所之地。這木屋乃是建在一峭壁的山崖上。峭壁如一把匕首般筆直地cha大海,崖壁中間有一個斷面。木屋和漁村便建在這崖面之上。有兩條陡峭的小路斜著通向崖頂和崖底。崖底是個背風的天然小港。
漁村不大,寥寥十幾戶。房屋是用崖頂的石頭壘砌,每戶都有石頭搭建的矮墻,里面圈著jī鴨犬鵝。耳邊是犬鳴jī,伴著海làng撞擊崖底的聲,不消多時便淹沒在了洶涌的波濤聲里了,仿佛是個世獨立的世外桃源一般。
看到這里,飛燕的心一沉,這樣便宜刁鉆的地方,雖然是挨著淮南卻是一時難以尋到的。
此時漁村晚風習習,顯得海風朗了很多,飛燕上穿著農婦厚實的冬,倒是不覺得天寒。樊景出了漁村,不知放gān什麼去了。
見宣鳴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塊青石上,悠閑自在地在一張破桌子上砌著清茶,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可真是像是在宮廷里閑庭散步。
看到飛燕出了屋子,宣鳴微微一笑,沖著飛燕一揮茶杯,無聲地邀約著前來品茶。
飛燕趿拉著一雙趾的木屐慢慢地踱了過去。一旁宣鳴的隨侍搬來了一把椅子,擺在了桌子的斜側方。
那椅子倒是比宣鳴的青石略略的矮了一截。飛燕看了那侍衛一眼,心道也是個懂事的,若是依著前朝的份,自己倒是比這飲茶的皇孫份低得多了,坐著矮凳倒是無可厚非。
桌子雖破,可是擺在其上的茶卻是jīng致異常,那把紫砂的泥壺表面被磋磨得細膩,打開蓋子,便能瞟見里面積掛的厚厚的茶垢,看著得是養了十余年的。當滾燙的茶水澆在壺上時,看飛燕盯著茶出,宣鳴笑了笑:“從宮里帶出的東西,也就是只是剩下這套茶了,我的母妃早前拜托制壺大師飄云先生特制的這套茶壺,我拿到手里時,壺還沒養,以后若是無事,每日必定沏茶三次,如今倒是出出些可以見人的模樣了。”
飛燕微微一笑,手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淺酌了一口:“的確是味道醇正,但是也是茶的味道罷了,極了的時候,還不若一大碗清水來得解。人生在世要的不過是一瓢飲一簞食,有個遮避難之所而已,若是一味放不開繁華,最后倒是累及了自罷了。”
宣鳴怎麼會聽不懂飛燕的言外之意,執握著茶盅的長指微轉,眼卻是挑起笑道:“這點在下倒是愧,不及尉遲小姐的灑,只是小姐原是在長街賣粥,為何如今卻是在王府?不知那里的一簞食一瓢飲可是與庶民同的是同樣滋味?又或者是食了新君的恩澤,便可盡忘了舊主的照拂?”
他的表qíng祥和,可是這話里的譏諷卻是辣味十足。
飛燕慢慢放下了茶杯,順著宣鳴的話略略回想了自己這幾年的前塵,一時間竟是也有些悵然,不過卻并沒有如宣鳴所預料的那般出憤的神。
“世事難料,飛燕也不知自己以后經年又會是在何?原以為這輩子當時如同若gān侯府子一般,及笄而嫁,相夫教子便是平淡度過一生。奈何在世,遭逢家變驟然喪父,那時便是一心想著匡扶世完先父志……最后卻是混忘了父親投從戎的初衷乃是保家衛國。
可是國又是何?家又是安在何?飛燕覺得賣粥的那段日子便是會的最深。
記得京中的前幾年,我曾經帶著侍去街上選買雜用,京城里的老字號卻是封門得十有八九,不是他們的生意不好,可是就算是有盈門的顧客,卻是支付不起昂貴的京城街頭的新稅,于是許多老字號的鋪子都轉了手,低價兌給了當朝天子寵妃瑨妃的父親。待得商鋪收攏得差不多了,在取消新稅,高價將鋪子再讓兌出去。
這一買一賣,盈的是皇帝新寵的私府庫銀,殃及的卻是那些苦心經營從來不敢缺斤兩欺騙叟的商號。
有了這樣的樣板,圈占公田,霸占庶民私田的手段便是層出不求。
一國的立法本卻可以為權臣謀私的工,如同兒戲一般隨意地擺布,那時飛燕雖然是個后宅的無知閨閣卻是也到國之不國的痛心疾首,俱是出了不該的妄念,想要憑借著一己之力,改變一些什麼。
后來,家逢變故不得不當街賣粥,卻發現這新朝的生意倒是比起舊朝要好做些了。雖是個無憑無靠的攤販,卻是可以憑借著一的勞苦,換得果腹的錢銀,更可以供著堂弟讀書明理。有時累了一天,收拾gān凈了爐灶,站在巷口的榕樹下納涼時,看著京城老巷家家炊煙裊裊,便自到,普天下的庶民其實關心的并不是那皇位上坐的是何人,而是自己一日三餐的陶碗里是否能吃上塊五花三層的香ròu……
我承蒙驍王錯,迎娶府,然幸而能略盡些雕蟲小技,幫助二殿下改進淮南的民生,雖不能與民同用茶淡飯,可是想到能改進民生,每天倒是極有窮極無聊之時。”
這番平易的話語,卻是讓宣鳴的目微微發沉。
飛燕點到這里,便是急急收了口。宣鳴乃是前太子的兒子,大梁皇帝的嫡皇孫,在遭逢變故時,哪里嘗過前朝敗落,民不聊生的苦楚。其后,他流落民間,恐怕心念所想的也不過是自己的舊夢繁華。
在宣鳴看來,這萬里江山大抵本就該是他宣家的,那霍氏一族不過是鳩占鵲巢罷了。人的際遇不同,所思所想自然是不同。
可看他也不是愚蒙之輩,眼里倒是看不見咄咄bī人的貪yù之心,在皇家,想必自小開蒙先生教授的也是“以天下為先”的君王之道,若是肯顧念黎庶,絕了復辟舊朝的念想,豈不是天下之福?便是出言略點一點,至于他是否能聽得進去倒是不甚多求。
宣鳴似乎也不yù多言,只是放下了茶杯,就在起而立,飛燕一眼瞟見了他的服的前襟似乎滲出了一跡,在雪白的袍上顯得分外扎眼。
他看到了飛燕留意的目,微微一笑道:“尉遲公的兒,果真是個口齒伶俐的中豪杰,怨不得那顯赫的大齊二殿下竟然是不顧人,眾目睽睽下跳湍急的河流,急于解救落水的妃,這等伉儷qíng深還真是羨煞旁人了呢!在下上的傷口乃是驍王在落水與在下纏斗時留下的,這番厚贈,來定必定加倍奉還于卿……不知小姐還曾記得在下批算的那一卜卦?”
飛燕挑了挑眉,自然記得這宣鳴假扮道士時,曾經為自己批了一卦,說是不宜北行之類的。
宣鳴笑言道:“那一卦乃是妨夫之兆,若是北行,必定宮虛火大旺,卻是要燒死夫君的一把大火……在下倒是很是期待早日護送尉遲小姐奔赴北疆,到時便要好好瞻仰一下驍勇的大齊二殿下的垂死之相!”
第125章
宣鳴襟上的跡蔓延,如同盛開的紅梅,點點目驚心讓人聯想到當時水中打斗的激烈。飛燕這才明白原來就在自己落水時,驍王竟然也跳進了洶涌的河水里,心里便是向被什麼猛地抓住,快要炸裂開來了。
盯著宣鳴的眼睛問道:“驍王若何?”
宣鳴笑道:“驍王雖驍勇,奈何乃是旱地猛虎,不是水里蛟龍,水xing還是有待加qiáng,他應該也是傷得不輕。”
飛燕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子卻是有些微微止不住的抖。宣鳴說得不錯,驍王的確不善水xing,可他這般聰明的人為何那時卻偏偏犯了傻,直愣愣地往下跳?那肖青與竇勇也是!為何就不攔住他些呢?就是那一瞬間,腦子里翻轉千百個念頭,唯獨只是一樣卻是連想都不敢去想的,那就是……他可否有瀕于垂危?不然為何這幾日遲遲沒有毫的靜,也不見樊景有半分驚惶呢?
宣鳴細細看著飛燕的表qíng,倒是臉上的笑意清減了些,淡然語道:“原是以為尉遲小姐只是貪慕了虛華才甘愿為他人妾,沒想到你們二人倒是各自盡了些許真qíng,還真是……”
他并沒有說完,也是不知是了他的什麼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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