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一線生機

嘉和十五年六月，琉球王子來訪，溫庭春為鴻臚寺卿，外訪的一應接待都由他負責。洗塵宴上，琉球王子一杯酒下肚，暴斃當場。

溫庭春立時就被押下問責，琉球人死咬不放，溫闌自請為使臣與琉球人回琉球調和此事。

溫祁經此大變，深知家族榮辱與家中的每個人休戚相關，請命前去北疆，想要替爹爹將功贖罪。

但溫庭春沒能熬過那個酷暑，案子還未查清，便於大理寺獄病逝。溫闌遠去琉球，幾載杳無音信，三年後裴宥給尋來一個染的香囊。

那香囊兄妹三人各有一枚，是母親的。

至於溫祁，雖任職兵部，可本就是文，他釀酒品酒尚可，如何能上陣殺敵？去北疆的第五個月，裴宥稱前線傳來的消息，溫祁失蹤。

此後一直到溫凝病逝，都不曾有過他的毫消息。

是失蹤還是戰亡，心中清楚。

可這些事，分明發生在六月，現在才三月，琉球王子就要來訪了？

溫凝也不管菱蘭聽來的消息是否有偏差，當即收拾了行李回溫府。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溫闌。

們收好行裝，離開慈恩寺已經是下午，回到溫府正好夜幕降臨，溫闌已經下值，見到溫凝突然歸家，非常驚喜：“你自個兒就回了？怎麽不與家裏說一聲，我可以告一日假去接你。”

兩個月未見，溫闌看來春風滿麵，一雙眸子本就溫潤，此刻溢著驚喜，笑起來像是一灣泉水。

溫凝自己都沒好好收拾，裳都沒換一，就匆匆到他房裏等，見到他便問：“大哥，聽說琉球王子要來訪？”

溫闌沒想到溫凝開口問的是這件事，頗有些意外：“怎麽了？”

溫凝這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急切，略調整了一下，笑道：“就是聽菱蘭說起來，覺得琉球那地方在海外，好奇得，就想聽你說一說。”

溫闌一如既往地不急不躁，先了外衫，淨了手，讓隨的小廝去沏茶，才慢悠悠地坐下來：“琉球小國，遠不如我大胤地大博，資源富饒，有什麽好好奇的？隻是它與咱們東北境接壤，為了減邊境禍，陛下這些年都對他們以禮相待。”

“那他們的王子最近真的要來訪？”溫凝又問。

溫闌頷首道：“那日與父親聊過兩句，這次是陛下親筆邀約，琉球喜不自勝，欣然應約，大約不是三月底，就是四月初抵京。”

溫凝一雙眼睛就黯淡下去。

三月底，四月初。這輩子沈晉出征的日子是同上輩子一樣的，不知為何這琉球王子來訪的日子提前了這麽多。

應對這件事，本就不太有方向，想著還有幾個月，可以慢慢琢磨，可這樣一算，豈不隻剩半個月？

溫闌見這副表，好笑道：“怎麽？心裏又有什麽小九九，被琉球來訪打了？”

溫凝哪有心與他說笑，正問道：“大哥，伱可知爹爹在朝堂上，會不會有什麽……仇家，或者，得罪什麽人？”

的神太過嚴肅，讓溫闌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阿凝，到底怎麽了？”

溫凝又去抓側的香囊。不知該如何對溫闌講那些事，可溫祁上次說得對，他們是一家人，這是關係家族存亡，關係到最親的爹爹，最的兩個哥哥生死的大事，不能試圖自己一個人攬下來。

攬得下來便罷了，若是失敗了呢？

家破人亡的後果，能再承擔一次嗎？

“大哥。”溫凝想著眼底便有些發紅，哽咽道，“大哥，這次我在慈恩寺待得久，許是我香燒得虔誠，菩薩大發慈悲，前陣子讓我做了一個夢……”

溫凝將琉球王子洗塵宴上發生的事當夢境，給溫闌講了一遍：“大哥，我才做這夢沒多久，便聽到琉球王子真要來訪，可不就覺得這夢蹊蹺？若夢是假的，當然最好。可萬一真是菩薩顯靈，給我一個預知夢呢？大哥，琉球王子若真在宴上出意外，爹爹定是躲不過這一劫啊。”

溫凝講得極為認真：“而且我思來想去，那場宴席上，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唯獨琉球王子出了意外，那就不可能是爹爹失職，而是有人刻意投毒。所以我才問你，爹爹在朝堂上是否得罪過人，或是有什麽仇家，若能提前防備……或許能躲過一劫呢？”

溫闌還在溫凝說的那場“夢”裏有些怔怔沒回過神來，覺得稽又有些驚奇。

“大哥！”溫凝搖晃他的手臂，“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與何家阿鸞的婚事定在六月十八可對？”

溫闌回過神，輕咳一聲：“秦管家與你說的？”

“你看我歸家外衫都未換，哪有時間和秦管家打聽這些？”溫凝挪了下椅子，坐得離溫闌更近，拽著他的袖子道，“是夢裏夢見的啊！爹爹獄，你與阿鸞妹妹的婚事推遲，到後來你自請去琉球，你和阿鸞妹妹的婚事便無疾而終了！”

溫闌皺眉，或許是溫凝的神太過嚴肅，或許是真說準了他與何鸞的婚期，竟他也跟著懷疑這夢境是真要發生的事。

“大哥，不管這夢境是真是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對嗎？”溫凝殷殷看溫闌眼底，“萬一它會發生，我們難道眼睜睜看著爹爹獄，看著咱們家破人亡？”

其實溫凝自己也想過，這輩子琉球王子來訪的時間與上輩子不同，會不會……這次沒有人給琉球王子下毒，溫家的結果也和上輩子不一樣？

但是不敢賭。

也不能賭。

溫闌眼神也沉下來。這個妹妹懂事之後，就隻在裴宥的事上有些不著調，這樣的大事，不至於說來笑鬧。

剛剛去沏茶的小廝端了茶水上來，給兩個主子各倒了一杯，溫闌揮揮手，他便下去。

房裏又隻剩下兄妹二人。

溫凝畏寒，捧著熱茶就喝了一口。

溫闌卻看著晃的茶水沉思片刻，道：“父親的為人你清楚，為與為人一樣，向來溫和無爭，朝廷裏說朋友能數得出許多，可仇人……”

溫闌搖搖頭：“至據我所知，父親不曾得罪什麽人。他所的這個位置，也沒什麽機會得罪人，更不提有什麽仇家了。”

溫凝端著茶水，蹙眉。

自己尋思，也覺得溫庭春不可能得罪什麽人，更不可能與什麽人結下要命的大仇。

也可能是不懷好意的人，想要破壞大胤與琉球的關係，溫庭春不過是其中的犧牲品。

“阿凝，這件事大哥放在心上了。”溫闌著溫凝道，“但這不是小事，若夢境為真，不是你我坐在這裏喝一杯茶就能解決的。你容大哥再仔細想想應對辦法，你先回去休息。”

溫凝自然知道，點點頭，起回自己的香緹院。

-

回到自己的院子，菱蘭還在一邊收拾行裝，一邊帶著幾個丫鬟收拾兩個月未住人的廂房。

見溫凝回來，問晚膳想吃什麽。

溫凝卻在自己的思緒裏，沒回答的話。

菱蘭搖搖頭。

自們匆匆啟程回府，一路上溫凝都有些失魂落魄，不知又在琢磨什麽。

也不多問，自己下去準備晚膳了。

溫凝的確是這個習慣，有事思慮的時候，外界發生什麽渾然不知。

在從另一個角度想琉球王子暴斃一事。

倘若不是針對溫庭春的投毒，倘若溫庭春隻是這場謀裏的犧牲品，誰會給琉球王子投毒呢？

或者說，琉球王子暴斃在大胤皇宮，誰得益最多呢？

若真是對琉球王子的投毒，事恐怕就不止是朝臣之間的紛爭，而是……皇權相爭了。

嘉和帝遲遲不立東宮，後來的確引起禍端，可與琉球相關的……

溫凝細細回憶了上輩子，暴斃的這位琉球王子，並不是琉球的太子。事發後琉球人雖憤怒，但並未真正地造兩國兵戎相見。

嘉和帝賞了許多金銀品，蔬菜種子，牛羊馬匹，以及一些種植、養的高手雖使臣去琉球，這件事便無聲無息地翻頁了。

沒見誰在其中益。

隻有溫家因此家破人亡。

因此要說有人為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目的毒死琉球王子，也不像……

溫凝又適時地想起某個人在耳邊的那句話：

“夫人就沒想過，沈小將軍，怎麽偏偏就在你親當夜領了軍令呢？溫大人，溫府原本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被下獄，家破人亡了呢？”

應該不是。

這輩子裴宥本沒認出來，沈晉也依舊在正月初十那日領了軍令遠去南疆，可見並不是裴宥從中作梗。

那個人故意說那些話挑撥和裴宥的罷了。

溫凝歎口氣。

若真是裴宥，這件事反倒簡單了。

這輩子他見到都繞道走，又怎麽會花心思設計溫家，那也無須為此犯愁了。

但說起人……

溫凝突然腦中一亮。

好像找到一線生機了。

上輩子的裴宥深人設立得全城皆知，但不妨礙他後院裏有幾個小妾。

裴宥不簡單，那些個小妾也都不簡單。其中有一個名“纓瑤”的姑娘，最印象深刻。

或許能幫得上忙。

不，不是或許，是一定能幫得上忙。

“菱蘭，屋子裏的男裝還在吧？”

“啊……啊？”菱蘭端著菜進來，剛剛進屋，就見溫凝雙眼發，突然就活過來了似得，問要男裝。

“罷了，先用膳。”溫凝急急過去拿菜。

今日太晚了，且剛剛回府，待會兒溫庭春肯定會找去說說話。

事急人不能急。

嘉和十五年，纓瑤應該已經在京城。

容好好吃頓飯，再仔細想想，此事該如何籌謀。

今天出門稿子忘放存稿箱了，稍晚了點兒~

(本章完)